第068章 射覆
托盤中放着一個白瓷的罐子,罐子之上用紅布矇住,半點不露。
容羽見到這個架勢,面上閃過一絲瞭然。
“我倒不知,五郎何時對射覆感興趣了?”容羽笑着譏誚道。
“非也非也,老爺子們最愛玩這個,我是學不會的。但這個玩起來當真熱鬧,今日你既來了,便讓我們見識見識唄!”張五郎朝容羽拱手,假意哀求。
衆人一聽射覆,皆來了興致,有人躍躍欲試,有人好奇張望,就連一直懨懨不語的顧婉柔,都猛地擡起眼看向容羽。
雲初與容羽對視一眼,見他眸中帶着笑意,便知他與張五郎的關係匪淺。
射覆是一種風靡於勳貴之間的占卜猜物遊戲,將物品放置在覆蓋嚴密的甕中,由懂得數術之人卜卦猜物,猜即爲射。
“這可不成,只我一個人來有什麼意思。”容羽搖搖頭。
“不如這樣,每人放一個彩頭,射中的便將彩頭拿走,若沒射中,便由放彩頭的提一個要求,如此可好?“張五郎環顧一圈,擠眉弄眼道。雖是一臉紈絝相,卻也不令人生厭,只覺得有趣。
“你這規矩漏洞不小,是五人放彩頭,一人來猜,還是一人放彩頭,五人來猜?”趙飛白也來了精神,眼神若有似無的掃過,笑着問道。
張五郎沉思一會兒,朗聲說:“飛白說的極是,不如這樣,咱們左右分成兩隊,按照現在的座次來排,一人只對一人,你們看可否?”
見楚瑤一臉興趣缺缺,張五郎又補充一句:“我與阿瑤做判官,如何?”
在座的除了雲初以外,都是熟人,自然知道楚瑤的身份,見楚瑤默許,也就不再強求。
左側幾人都一臉興致勃勃,右側的女眷雖不甚熱衷,卻也不想掃了大夥的興致,便都頷首應允。
楚瑤原是坐在右側上首,既然她不參與,趙飛白與趙君潔又是兄妹,那麼第一組,就變成顧婉容和趙飛白。
只聽到張五郎問一聲:“你們兩個誰射?”
雲初幾乎忍不住笑出來,強忍下笑意,搖着摺扇的手指卻攥的有些發白。
顧婉容朝趙飛白盈盈一福,隨着婢女去了臺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邁着優雅的宮步款款回來,一襲男裝穿在身上,搭配着這個步調,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婢女舉着托盤跟在她後面,走到趙飛白麪前。
顧婉容儀態大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回到座位上。
趙飛白圍着婢女轉了一圈,仔細端詳着瓷罐,確定什麼端倪也看不出來以後,煞有介事地朝顧婉容打量。
雲初微勾起脣角,看着顧婉容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裏,雙目微垂,彷彿堂中的一切與她毫無關係。
畢竟射覆需通數術或易經八卦,在座的……除了容羽和周明煦以外,也只能用猜。
衆人將眼神在趙飛白與顧婉容之間來回切換,暗暗都在猜測,顧婉容會放什麼進去……
趙飛白的眼神認真而莊重,卻讓雲初嗅出幾分與衆不同的意味來,對於那兩人的關注度,遠遠超過了遊戲的本身。
“我不擅長這個,姑且胡亂猜上一猜吧。”趙飛白漫不經心的說,“我猜是一對婢女的耳環。”
雲初以扇遮面,脣角微勾。
今日的婢女,細心觀察即可發現,周身並無半點裝飾,他卻胡亂猜對耳環出來。如此明顯的放水,莫不是要故意輸個彩頭給顧婉容?
這麼一想……趙飛白費勁心思的舉辦一場羊肉鍋子宴,又如此突兀地親手膾羊肉,只爲了向美人獻殷勤……這種情聖的做派,如若這個美人不是未來的太子妃,還真是一段佳話。
難怪趙君潔對顧婉容處處上心,真是大梁好妹妹吶!
張五郎指着他笑道:“我還以爲你比我強一些,看來咱們兩個,半斤對八兩。”
趙飛白訕訕一笑,親自上前去揭了紅布,愣愣地從裏面掏出一把匕首來。
“噗嗤”一聲,張五郎先笑了起來,緊接着,衆人也紛紛笑出聲,連楚瑤都來了幾分興致,看着趙飛白的眸子裏,滿是調侃之色。
倒是趙君潔有些木木地扯扯嘴角,讓雲初的笑意更盛。
“既沒射中,飛白就要答應婉容妹妹一個要求……”張五郎朝趙飛白擠眉弄眼的說道。
“婉容妹妹但說無妨,飛白……刀山火海在所不辭!”趙飛白站的筆直,朗聲朝顧婉容說道。
“五郎哥哥,這彩頭可要當場兌現麼?”顧婉容雍容一笑問道。
張五郎瞅瞅趙飛白,沉吟片刻,豪氣說道:“既玩就玩的盡興些,既是彩頭,便要討得歡心纔是,不急於今日兌現。倘若有人耍賴,我與阿瑤爲你做主!”
楚瑤斜睨他一眼,並不接腔。
“那今日就請世子先欠着吧。”顧婉容盈盈一福,垂目笑道。
“下面一組,容羽和君潔妹子。”張五郎朗聲宣佈。
容羽做了請的手勢,趙君潔便領着婢女下臺去了。
半盞茶以後,趙君潔大步回到臺前,朝容羽見禮,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
容羽手指微動,沉吟片刻,朗聲答道:“含氣須變,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翼舒張,此燕卵也。“
張五郎急忙上前掀開紅布,當衆掏出一物放在手心,果然是一顆燕子蛋。
衆人皆發出讚歎,趙君潔亦朝容羽福禮以示敬佩。
張五郎笑着調侃:“現在想想,與你一同玩這射覆遊戲,也沒多大意思。我們大都是不懂的,外行看看熱鬧,便是猜對了,也看不出內裏的道行來。”
容羽笑而不語,拱手退回座位上。
正如張五郎所言,餘下幾組,包括顧婉柔和李朝雨在內,大多亂猜一通,衆人從好奇圍觀,到三兩低語,氣氛慢慢淡了下來。
直到張五郎朗聲喚道:“最後一組,周世子與雲七娘。”
在座衆人聽到這兩個名字,才又精神起來,個個屏息凝神,一臉八卦地,望着周明煦和雲初。
他們不約而同都想看看,一個打臉的,和一個被打的能射出什麼樣的好局。
顧婉柔低垂着頭,一副萬事不關心的模樣,微微勾起的脣角,顯出幾分詭異。
顧婉容端莊靜雅地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擡,一臉雍容地朝她笑笑。
雲初爽快合上摺扇,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周明煦一眼,朝張五郎笑眯眯地說:“我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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