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伺候我更衣。”
過了一會,有人推門而入。
華嬀容站在門口,先是眼神探究地看着她,隨後懶洋洋地說“終於醒了,我還以爲你會病死。”
他今日着高冠,長髮束尾落下,勁袍錦靴,說話時後背微微往門扉上一靠。
昭懿看到華嬀容,心裏明白幾分。她剛剛就發現自己的衣服是換過的,這羣巫國人都是男人,不方便,大抵那個婦人是請來照顧她的。
雖然醒來,但手腳還是沒什麼力氣,她不想跟華嬀容拌嘴,喉嚨還啞着,能少說幾個字就少說幾個字,“能把方纔那位嬸子請過來嗎”
華嬀容挑眉,看她的眼神沉了幾分,“你醒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這”
昭懿默默呼出一口氣,她不能置氣,“謝謝。”說完,又把先前那句話重複一遍,她要剛剛那位婦人進來。
也不知道自己這話哪裏有問題,以至於華嬀容眼神都冷了幾分。他拂袖離去,但好在方纔那位婦人回來了。
昭懿暫而也沒心神想華嬀容,她餓得厲害,還想沐浴盥洗。
婦人聽到她要沐浴,爽利地應了,“這幾日我都有幫夫人你擦洗,放心,擦得乾乾淨淨。剛剛我出去除了把你醒了的好消息告知你夫君,還去叫了熱水,待會店小二就會把水送過來。”
她又提起“夫君”。
昭懿不得不澄清,“他不是我夫君。”
婦人一愣,像是不敢置信,“他不是你夫君你們兩個”她盯着昭懿使勁瞧,她還從未見過兩個這般登對的貌美男女。
那日她被帶過來時,先看到那個玄衣青年,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後再看到這位嬌嬌女,又一次看迷瞪眼,待回過神,心下生嘆,如此一對鍾靈毓秀的人,生來就該在一起的。
不是夫君
那是
婦人自覺自己想明白了,這對定是私奔出來的。
那位公子肖女,美豔無雙,手下有一隊人,皆是些年輕英俊青年,想來身世不凡。面前這位嬌嬌女,也不似普通人家能養得出來的,不提如綢緞的青絲,光是那身皮肉。
她是個寡婦,平時日就靠幫傭照顧人賺點零用,養活自己和孩子。她照顧的人裏面,沒有一個比這位小姐肌膚更嫩,她頭一回給她擦身時,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人弄痛了。
那肌膚白膩生嫩,隨便一下就能弄出紅印子。
不過她在小姐身上看到好幾處青痕,尤其是小腿、腰間,像是什麼東西勒出的。
婦人猜想小姐定當也出身不俗,或是因父母反對,這纔跟着情郎私奔,私奔前受了些苦,因此病倒。
茶樓說書人說的故事裏就有這樣的。
婦人眼裏多了分憐愛,“好,不是夫君,那位小郎可仔細你了,方纔聽你醒了,立刻就過來了。”
正說這話,門被敲響了,是店小二擡水上來了。
沐浴更衣過後,昭懿喝了一碗清粥填肚子,她手腳沒力氣,都是婦人喂她。
婦人喂她喝完粥,絲毫不閒下,給她按摩手腳,像是閒聊一般問起他們是打哪來,準備去哪。
昭懿本是隨意聽着,忽而眼波微閃,“嬸子,我病了幾日,還不知道這是哪兒。”
婦人回“我們這啊,是餘橋城。”
婦人照顧昭懿半日後,就離開了,留昭懿獨自在客棧房間。
昭懿知道自己手腳沒什麼力氣,是這幾日躺久了,便圍着房間慢慢轉,轉到不知道第幾圈,有人敲門。
“誰”她輕聲問。
外面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昭昭姑娘,少主讓我來問你需要購置什麼,明日我們就要上路。房中有紙筆,若昭昭姑娘方便,把東西寫在紙上。”
昭懿愣了愣,等外面傳來一聲疑惑的詢問聲時,她回過神,“等一下,我現在就寫。”
那張寫上購置物件的紙在昭懿遞出去沒多久,送到了華嬀容面前。華嬀容只略掃了一眼,就沒好氣地說“怎麼那麼多她這是要買個宅子嗎”
送紙張的屬下問“少主,昭昭姑娘說有一物不方便我去買,問有沒有女子,您看如何處理”
“什麼東西還你不能買,非要女人”華嬀容說完自己想到了,他張嘴又閉上,好一會才吩咐道,“你去客棧後院問問有沒有廚娘,若有,帶廚娘去她房間。”
“那這紙上的東西”屬下遲疑道。
華嬀容重新看向紙,取筆很不客氣地劃了一些,“這些不給買。”
屬下接過修改後的紙,他看來,其實可以再少一些,畢竟他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若要儘快回國,行李必須輕便。
不過少主都同意了,他可不多嘴。
昭懿寫下的那些東西很快就送到她房間,她並沒有一一清點,所以也沒發現華嬀容劃掉了紙上一些東西。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來喚她。
昭懿比昨日已經好上很多,但還是有些無力,在房中用過客棧的早膳後,她穿上披風,往樓下去。
華嬀容每次住客棧都會包下整間客棧,此次也不例外。他端坐大堂,早就看到人出現在樓梯口。可就這麼短短的距離,她硬是花了不短時間,而且下樓後就停在樓梯處,不再走過來。
他看了一會,起身走過去。
看到他過來的人,彷彿受驚般往後退了一步,脣也抿住了。
那次也是這樣,見他過來也往後退。
華嬀容忍不住想,她這種躲一點兒用都沒有,他真想捉她,她能躲到哪裏去跑不快,沒力氣,就比如此時。
昭懿從喉嚨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呼,人已經被攔腰抱起。她因爲懸空,下意識地摟住華嬀容的脖子,待反應過來,又忍不住伸手推拒。
“你”
華嬀容反問“我什麼”
不是沒有被他抱過,那夜溪水後,她就是被他抱着走回來。她也被他從一匹馬上抱到另外一匹馬,有時候他嫌她上馬慢,也會直接握着她腰,將她放到她馬背上。
可之前他要麼是不耐煩的態度,要麼是沒辦法,她無力走路。
現在她能自己走,況且大堂裏這麼多雙眼睛,不僅有他的部下,還有客棧老闆和店小二他們。
昭懿臉頰不可避免地羞紅,掙扎的力度更大了,不想讓旁人看笑話,只小聲說“你鬆手。”
說完,就感覺到腰上和腿彎的手同時鬆開,身體急急往下墜,嚇得她又是驚呼一聲,手忙腳亂收緊摟着華嬀容脖子的手,臉都白了一分,然後再被抱住。
“還要鬆手嗎”耳畔響起華嬀容的聲音。
他故意的
華嬀容的確是故意,他嚇完人,發現廢物真的膽子變大了,現在都敢氣呼呼地瞪着自己了,臉頰鼓鼓的,像只小青蛙。
他頗有興致地挑眉,“說話,不說我就當你要我鬆手,我就鬆手了。”
他說的鬆手是兩隻手同時鬆。
昭懿只覺羞辱,她閉上眼,視死如歸一般,只是眼睫顫巍巍,“你鬆。”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反而得了四個字。
“又犟又廢。”
當她睜開眼,華嬀容已經抱着她往客棧的馬廄去了。昨兒她讓人購置的東西陸陸續續被搬下來,這次負物的馬變成二十多匹。華嬀容的馬不用負物,他先把昭懿放到馬上,再自己翻身上馬。
看着那些箱籠,他臉色還是沉了沉。昭懿偷偷窺他神情,沒想到眼神被捕捉個正着。
臉頰突然被用力地捏住,疼得她吸了一口氣。
“華、嬀、容。”因被捏住臉,吐詞不清。
被喚名字的人慢慢鬆開手,他繞過昭懿的腰拉過繮繩,突然說“我發現我虧大了,你買的這些東西都是花我的錢,而你父皇該給我的三座城池現在還沒給。”
“是降楚的錢。”昭懿反駁。
“降楚的錢都是我給的。”
她聲音低下去,“以後我還給你。”
“用你的嫁妝不行,萬一到時候外面傳我還用女人嫁妝,豈不是落個沒臉。”
昭懿聽出來了,他就是想讓她現在就還錢,可是她沒錢。本來降楚給她的荷包裏還有銀票,但那夜之後,她就沒有再看到荷包。
“我、我現在沒有錢。”她支支吾吾。
話音剛落,那張濃豔面容逼近幾寸,“那就老老實實當我婢女抵債。”
因此,昭懿好不容易鋪好牀,去倒個水的功夫,回來一看,發現華嬀容單手撐頭睡在她被褥裏。
他還抓起被子嗅了嗅,再轉眸看她,鼻似巒,脣賽血。
帳篷垂下的香薰鏤空燈輕輕晃動,照得那張臉明明滅滅。
“伺候我更衣。”他說。,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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