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休了你
尹氏怒不可遏，脫下鞋子就要砸人，“黑了心肝的傻子，敢推我？今天非得拔你一層皮！”
盧氏將陸星辰護在身後，連聲求饒，“娘，您息怒啊，星兒怎麼敢推您呢？她都還沒近您的身啊！”
陸思遠躺在牀上，無力阻止這場鬧劇。他的目光在妻子和女兒身上徘徊，滿是痛苦和無奈。
“奶奶，您別生氣，”陸星辰突然開口，聲音細弱蚊蠅，“星兒不是故意的...”
尹氏聞言，火氣更盛，“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還敢狡辯！”
盧氏連忙打圓場，“娘，您看星兒這樣，哪裏像是故意的？”
陸思軒終於找到機會開口，“娘，星兒還小，不懂事...”
“你們一個個都向着這傻丫頭！”尹氏氣得渾身發抖，“老三，你這是不孝！”
老陸頭沉聲道：“行了，都別吵了。稻子還等着收呢，一個個的都不想喫飯了？”
尹氏被拖着往門口走，還不忘回頭怒斥盧氏，“你個毒婦給我等着，看我不叫老三休了你，蛇蠍心腸的東西……”
這話如同一記悶雷，在盧氏耳邊炸響。她臉色瞬間慘白，身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陸星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搖晃的盧氏。“娘……”她輕聲喚道，眉頭微蹙。
陸星辰心裏清楚，尹氏那句話對盧氏的打擊有多大。在這個時代，被休棄的女人，無異於社會的棄兒。十里八鄉都會戳她的脊樑骨，孃家也會因她蒙羞。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躺在牀上的陸思遠聽得真切，心如刀絞。他掙扎着想要起身，卻渾身劇痛，雙腿更是毫無知覺。聽到尹氏的狠話，陸思軒心頭一顫，喉間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陸思軒口中噴涌而出。
“娘，不好了！爹吐血了！”陸星辰驚呼一聲，鬆開盧氏的手，飛奔到牀邊。
盧氏這纔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跑到牀前。只見陸思軒直挺挺地躺着，身體不住地抽搐，眼珠上翻，露在外面的都是眼白。
盧氏徹底慌了神，手足無措地哭喊：“天哪，這是怎麼了？星兒爹，你可別嚇我啊！”
相比之下，陸星辰卻顯得冷靜許多。她迅速將一塊帕子塞進陸思軒嘴裏，防止他咬到舌頭。接着她檢查了陸思軒的眼睛和脈搏，確定只是急火攻心。
她長舒一口氣，俯身用力掐住陸思軒的人中穴。片刻後，陸思軒幽幽轉醒，目光漸漸聚焦。
陸星辰見狀，趕緊拔出塞在他嘴裏的布條，輕聲道：“爹，有話慢慢說，彆着急。”
她又轉頭對盧氏說：“娘，去倒碗熱茶來。”
陸思軒劇烈咳嗽幾聲，終於清醒過來。他瞪大雙眼看着陸星辰，難以置信地問：“月，星兒……爹是不是在做夢？你怎麼……會說話了？”
陸星辰抿嘴一笑，簡單解釋道：“發了場燒後，就清醒了。”
陸思遠張大嘴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他擡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陸思軒遠吸一口涼氣，臉上被掐出一道血痕。可他卻咧嘴笑了，連說三個“好”字。
陸星辰看着父親激動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作爲一個從未體會過親情的人，此刻她感受到的複雜情緒難以言喻。
盧氏端着熱茶回來，小心翼翼地扶起陸思軒。陸思軒喝下一碗茶，呼吸總算平復下來。
他看向盧氏，語帶埋怨：“星兒醒了這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盧氏苦笑道：“是那丫頭不讓說的。”
陸思軒又看向陸星辰，眼中滿是喜愛，“我閨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盧氏聞言，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抹着淚低聲道：“後福？她爺奶都說了，等收了稻穀就讓趙婆子來估價……我倒寧可她傻着，好歹不知事不曉苦痛！”
陸思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緊鎖。他盯着帳頂，嘴脣緊抿成一條直線，陷入沉思。
陸星辰聽着父母的對話，心中一陣翻騰。她明白，這個家庭正面臨着巨大的困境。可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了。
她輕輕握住父親的手，柔聲說：“爹，別擔心。”
陸思遠愣了一下，看向女兒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陸星辰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彷彿在無聲地傳遞着某種信息。
這一刻，屋子裏的氣氛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彷彿有一縷微弱的光，悄悄地穿過破舊的窗櫺，灑在了這個貧困的家庭裏。
回到屋裏，陸星辰想着尹氏的話和其他親戚嫌棄的申請，將手臂伸到鼻子前，輕輕嗅了嗅。一股餿味瞬間鑽入鼻腔，她不由得皺起眉頭，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
盧氏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嘴角微微上揚。陸星辰恍然發覺，這個便宜孃親笑起來竟有幾分動人。她暗自思忖，自穿越至此，還真未曾好好清洗過身子。
盧氏將衣裳浸入水中，起身回到自己的廂房，搬出一隻笨重的木盆，喫力地挪進陸星辰的屋子。兩人又一同去了竈房，那裏黑乎乎的，空氣中瀰漫着煙火氣息。
竈臺緊貼着牆壁，兩口大鍋並排而立。盧氏掀開裏側那口鍋的蓋子，將手探入其中，感受水溫。她轉身往竈膛裏添了些柴火，不多時，鍋邊便升騰起白色水霧。
待水溫適中，母女倆合力將一桶熱水擡進陸星辰的屋子，倒入早已備好的木盆中。
“星兒，你當真不要娘幫你搓背？”盧氏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再次詢問道。
陸星辰臉頰微紅，連忙搖頭道：“不用了，娘。我自個兒來就成。”
“那好，娘就在院子裏洗衣裳。有事喚我一聲。”盧氏笑着應道。
待盧氏離開，陸星辰關上門窗，三下五除二脫去身上那件難辨顏色的衣裳。她蹲在木盆邊，藉着水面端詳起自己的新面容。
胖、醜、黑，這是她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五官被擠壓得變了形，雙下巴明顯，脖頸都快看不見了。她試着咧嘴一笑，滿口黃牙映入眼簾，還有那一頭堪比鳥窩的亂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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