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雷霆鐵腕
那些跳起來造反的士族、豪強都是頗有名望的，在江州、湘州經營了好幾代人，有一些的家族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在地方上擁有極大的影響力，甚至有着不錯的名聲。他們打出來的旗號是北方人搶佔了南方人的土地，他們必須爲保護南方人的土地而戰，這就給北宮靜出了個大難題：
南陽小朝廷的軍士主要是北方人，如果調動那幾支主力大軍進行鎮壓，等於坐實了那些士族、豪強“南方守護者”的身份，就算把他們給鎮壓下去了，反叛也會如野草一樣，一叢接着一叢的冒出來，燒都燒不完；但不調動那幾支主力，又實在是很難在短時間內將叛亂給鎮壓下去。叛亂拖得越久，死傷就越慘重，民衆對南陽小朝廷就越是不滿……
那幫混蛋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肆無忌憚的造反，試圖迫使南陽小朝廷向他們屈服的，一如東漢開國之初的地方豪強依靠武裝叛亂迫使劉秀放棄度田和清查人口，將大量土地和人口拱手相讓那樣。
這可怎麼辦？
深感棘手的她下令大軍死守長沙、豫章二城，自己騎快馬回了一趟南陽，與李睿、賈攸、羊崇、韋泓等人商討對策。
羊崇、韋泓等人得知發生在江州、湘州的事情之後都大喫一驚，紛紛表示可能是新政對士族和豪強打壓過甚才導致這場規模龐大的叛亂，朝廷應該對他們作出一點讓步，以平息這場叛亂。
賈攸則堅決反對。
“眼下那些士族、豪強一個個動輒擁兵上幹甚至數幹，將自己的地盤經營成了獨立的小王國，完全無法無天了，朝廷若再對他們讓步，他們就更目無王法了！”
“那些傢伙可不是什麼君子，朝廷退讓一步，他們只會覺得朝廷還能再退讓十步，甚至百步！東漢的教訓還不夠深刻麼？”
羊崇說：“南方士族、豪強桀驁不馴，固然讓人惱火，但是一味地鎮壓只會讓他們怨氣越來越大……”
賈攸打斷：“退讓的話只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如果僅僅因爲他們一次反叛便對他們作出讓步，停止在南方實行新政，那你們讓北方的士族、豪強怎麼想？他們就沒有在推行新政中利益受損麼？倘若北方士族、豪強也有樣學樣，以造反威脅朝廷要求停止推行新政，朝廷又該如何應對？”
衆人皆沉默。
新政只實行了兩年，但效果已經非常明顯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個政權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來，甚至結束這個亂世的最優解。廢除新政，將決定權重新交還給士族、豪強？這兩年時間就白費了，好不容易纔穩定下來的豫、荊二州也很快就會重新陷入動盪之中，到了這一步他們就別妄想北伐中原，結束戰亂了，先想想自己應該埋哪吧！
祖逖匆匆從義陽那邊趕了回來，也作了表態：“必須全力鎮壓。那些士族、豪強一個個都腦後長反骨，你退一尺他們進一丈，一味退讓的話只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李睿嘆了口氣，說：“那就把他們都殺清光吧。”
衆人打了個冷戰。
李睿一臉無奈：“我已經給他們留足了退路，只要他們交出土地並且老老實實地交稅，就在經商、讀書、入仕等等方面給他們便利，他們依舊可以一代代的傳承下去，過着令人羨慕的日子……可惜，這番好意都讓他們當成了驢肝肺。對他們，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既然他們想死，我就成全他們好了。”
“調橫野、蒼雲二軍南下，配合天威軍討平叛亂！”
“抽調四十臺巨型投石機南下，我要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巨型投石機投出的三百斤巨石更硬！”
“各郡、縣揀選府兵，能挽一石強弓、能負重四十斤日行四十里、能服從命令者盡數徵調入伍，隨時準備補充入天威、橫野、蒼雲三軍！”
“向五溪蠻夷、山越徵一萬蠻族兵，協助大軍平叛！”
“這次，我要那些桀驁不馴的南方士族豪強死！”
命令一道接一道的下達，在座衆人無不駭然失色：
這是要拿出南陽小朝廷一大半的家底跟南方士族豪強死磕到底啊！
羊崇、韋泓等人不禁在心裏替那些作亂的南方士族豪強默哀，他們上輩子到底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纔會遇上李睿這麼個犟得像花崗岩一樣的主？
哪怕換了一個主他們都能成功啊！
連劉秀都喫他們這套的！
北宮靜是無條件支持李睿的————正如李睿也無條件地支持她一樣，而且她想對南方士族、豪強動刀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爲她在平定杜弢之亂的時候就多次受到士族、豪強的掣肘，那些傢伙甚至暗地裏給杜弢送軍械、糧草，不然以杜弢那點本事，哪能跟她鬥這麼久？早就讓她給幹掉了。以前那些傢伙都躲在暗地裏使陰招，一個個滑得跟泥鰍似的，她也不好下死手，但是現在他們一個個都跳出來明目張膽地造反了，她也就不客氣了！
賈攸同樣無條件支持李睿。
現在的賈攸，什麼出將入相，什麼光耀門楣，他都不去想了，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幹掉石勒，給好友兼伯樂司馬範報仇！
當初司馬倫發動政變，毒殺賈南風，對賈氏一門展開血腥的屠殺，走投無路之際，是司馬範收留了他，將他保護下來，並且讓他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在司馬乂死後，兩個都還挺稚嫩的半大小子就這麼相互扶持着，在這個黑暗的、險惡的世道掙扎求活。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當初處境同樣艱難的司馬範沒有對他伸出援手，他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只怕早就被抓起來砍了頭，丟到亂葬崗任由野狗、烏鴉撕食了吧？
可司馬範卻死了，死在了胡人手裏！
他必須替司馬範報仇，哪怕爲此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要擊敗石勒，滅掉羯胡，就必須得整合手頭上的一切資源，而那些跳出來造反的傢伙無疑就是絆腳石，有他們在後面搗亂，南陽小朝廷永遠也沒有辦法集中全力與羯胡殊死一戰，爲司馬範報仇，這些絆腳石就是他的仇人！
對待仇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祖逖也同意。他完全不在乎南方的士族、豪強的死活，甚至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士族、豪強這個階層能否延續下去，他只想驅逐胡虜，恢復漢家江山。
這幾位都贊成了，其他人反對也沒用，對南方用兵的提議就這樣通過了。
南陽小朝廷的戰爭機器開始高速運轉。
於是，那些興風作浪，試圖迫使南陽小朝廷讓步的南方士族、豪強沒有等來南陽小朝廷的特使，倒是等來了一支支渡過長江朝他們殺來的大軍。
橫野軍第一時間被動員起來，在宛城城關碼頭上船，順流而下，經唐河入漢水，然後沿着漢水一路南下，直抵長江，穿越煙波浩淼的洞庭湖，直抵長沙。
蒼雲軍動員的速度稍慢，用了半個月。才抵達豫章城。出城迎接的豫章軍民驚恐地發現，這支大軍簡直可以改名爲“怨軍”了，全軍一萬七幹多人，每一個的眼睛、鼻孔都在噴着凝如實質的怨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撕了叛軍。事實上也是如此，因爲按照原計劃，今年他們是要負責收復陳郡，與胡人大戰一場的，現在南方叛亂爆發，收復陳郡的計劃只能擱置，他們打過黃河去、收復故土的計劃只能延後，而且還不知道要延後多少年！
這怨氣，都可以養活十個邪劍仙了！
都說哀兵必勝，其實一支從上到下都怨氣沖天的軍隊比哀兵還要恐怖。在接下來的一系列平叛戰事中，這支怨軍就讓叛軍倒足了血黴，讓他們談虎色變。
各郡、縣的府兵也被動員了起來，接受篩選、考覈。篩選和考覈都十分嚴格，不僅要看個人能耐，還要看家庭背景，能夠開一百二十磅強弓、帶四十斤重的裝備日行四十里那只是有資格接受篩選和考覈了，光是靠這個就想直接上戰場，那可不行，還得看是否能喫苦，是否能耐得住軍營中那艱苦而枯燥的生活，是否能遵守紀律，服從命令。如果這些都能做到，還得看家庭背景。如果是家中獨子，那肯定不能徵調的，獨子不能輕易徵調上戰場，這是死命令。如果甲家裏有兩兄弟，乙家裏有三兄弟，那就選甲；如果甲家和乙家都有三兄弟，而甲家比乙家富裕，那就選甲……
總之就是盡一切可能挑選那些能夠喫苦，能服從命令，而且家裏勞動力充足，家境還可以的兵，將戰爭對整個家庭的影響降到最低。沒辦法，府兵都是些精壯青年，家裏的勞動力，如果挑選那些家裏窮得當當響，人手緊張得很的，這仗打上三兩個月，他家就破產了，那可不行！
經過長達一個朋的篩選，總共挑選出一萬八幹名府兵，分成三隊派往前線，作爲補充兵隨時準備補充進前線。這些府兵在武藝、作戰經驗上或許還有所欠缺，但骨子裏就透着一股兇悍之氣，渴望着上陣廝殺，渴望着能像李睿、北宮靜那樣在戰場上揚名立萬，光耀門楣。他們在戰場上爆發出來的戰鬥力，絕對是恐怖的。
南方那些桀驁不馴的士族、豪強，即將迎來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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