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怎麼贏的怎麼輸回去
他的底氣來自蒼雲軍第9火槍團。
火槍團,顧名思義,就是裝備燧發槍的部隊。這樣的部隊晉軍目前共有九個團,其中四個在禁衛軍,橫野軍、天威軍、神武軍、常勝軍各有一個團,他這個團是去年秋季才組建的,尚未滿員,只有一千六百來人,半個團的規模。
事實上,天威、橫野、神武、常勝這四個軍的火槍團也不滿員的,能做到齊裝滿員的只有禁衛軍那四個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生產燧發槍的成本太高昂了。諸葛慧千方百計改良了鍊鋼技術提高鋼鐵質量,又採用水力機械加工槍管,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良品率還是比較低。最難搞的就是那根長達四尺的槍管,得先將鋼坯反覆鍛打析出雜質,去掉氣孔、砂眼,再捲起來繼續鍛打使之結合爲一體,然後再用鑽子鑽……這無疑是一項十分辛苦的工作,哪怕是用上了最精良的工具,想要鑽好一根這麼長的槍管得花上大半個月,而且還得當心,一個不留神就鑽廢了。諸葛慧爲了提高槍管的良品率,愁得頭髮都掉了,她先是整出了水力鑽牀,大大提高了鑽槍管的速度,發現在提高鑽槍管的速度的同時,鑽廢槍管的概率也在直線上升之後,有點抓狂的諸葛大小姐幾經嘗試,最後想出了個法子:將管材截成長短相同的三段,一段段的鑽,鑽好了再將它們對接起來固定到槍身護木上,以銅焊技術將這三段槍管焊接起來,使其渾然一體……
不得不說,這法子確實是好,真的大大提高了槍管的良品率。
只是這又對加工的精密程度和標準化提高了更高的要求,隨便一截槍管出了問題,這槍就算廢了……
總之就是愁死個人。
諸葛慧絞盡腦汁,也只能保證一年兩千支的產量,再高她就真的無能爲力了。祖逖可是等了好幾年纔等到裝備這種利器的機會的,氣人的是還讓賈攸截糊了一些,到現在都只裝備了半個團。
現在,這半個團的火槍手即將在戰場上嶄露鋒芒。
晉軍方陣近在眼前。
石聰清楚的看到,那些可怕的弩手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豎弩,抄起了長槍,將槍桿尾釘用力扎入地面,槍尖斜斜對準自家騎兵戰馬的胸頸要害。這是標準的以步拒騎戰術,面對飛馳而來的戰馬,步兵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將槍桿尾釘扎入地面,將槍尖對準騎兵戰馬胸部或者頸部,等着它撞上來就行了,這麼驚人的速度,哪怕戰馬披了重甲,撞上長矛也會被無情地刺穿身體,一命嗚呼!
至於戰馬撞上長矛後自己會不會被震飛出去甚至直接被踩個稀爛……
那不好說,全看八字夠不夠硬。
還別說,騎兵其實挺怵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的,碰到這種密密麻麻的矛牆一般都會避開,畢竟被人連人帶馬穿成一串的滋味可不大好受。可現在他不打算避開,因爲晉軍的矛牆只有薄薄的三層,以具裝騎兵那可怕的衝擊力,可以輕鬆撞開一個大口子!他的部隊會遭受一定程度的傷亡,但是那又如何?只要在矛牆上衝開一個口子,兇悍的具裝騎兵就可以長驅直入,一直衝到晉軍帥旗之下,將晉軍主帥連同大旗一起砍倒,從而扭轉這不利的戰局!他石聰,將會成爲這場戰役的頭號功臣!
只是,矛牆後面緣何多了三排手裏拿着一根根奇怪的管子的步兵?
爲什麼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會給了一種極度危險,讓他渾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的感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便看到那一排排“管子”中噴射出道道耀眼的火焰和大團白煙,砰砰砰砰的巨響如同驚雷炸開,三十步外的晉軍方陣瞬間變成了煙海、火海。巨大的聲響和噴薄而出的煙焰讓正在衝刺的具裝騎兵戰馬發出恐懼的長嘶,本能的停下腳步,然而高速衝刺的騎兵哪裏是說停就能停的?本能止步的結果要麼是幾匹戰馬撞在一起,要麼是戰馬的前肢直接扭斷,發出悲慘的嘶鳴聲。而下一秒,一顆顆14毫米口徑、帶着螺旋線的獨頭彈和成片比獨頭彈小得多,但殺傷力同樣不小的霰彈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這些彈丸都是用硬鉛製成的,硬度雖說沒法跟鋼鐵相比,但差距也不會太大,再加上顆粒黑火藥爆燃時賦予彈丸的高達每秒鐘300米的驚人初速,具裝騎兵的盔甲在它們面前跟紙糊的沒有任何區別!
具裝騎兵的鋒線上猛然爆出一大片連綿的血霧,不管是人還是戰馬,一旦中彈,結果都是一樣:盔甲被無情地擊穿,血肉之軀被打出一個大洞,骨骼甚至內臟被撕得粉碎。使用黑火藥的燧發槍殺傷力跟使用無煙火藥的金屬定裝彈殼子彈的步槍沒得比,但是14毫米口徑啊,子彈還是以高亞音速飛行,基本上也是打哪碎哪,打誰死誰的。看似不可一世的具裝騎兵在這一刻變成了麥田裏在麥子,彈雨呼嘯間成片成片的倒下,人的慘叫,馬的狂嘶,響徹戰場!
石聰夾着一支馬槊衝在最前面,於是他成了晉軍火槍手集火的對象,十幾支燧發槍同時朝他瞄準,他只看到前方一道道駭人的火舌竄出,身體彷彿被一道電流擊中,本能的痙攣了一下,然後思維便一片空白……
這位仁兄是漢人出身,永嘉之亂時投靠石勒成了石勒的養子,將漢軍所擅長的衝擊騎兵戰術帶到了羯胡軍中,幫助石勒組建了一支精銳的衝擊騎兵,最後在洛陽大戰中依靠一次巧妙的繞後攻擊一舉摧毀了劉曜大軍,讓劉曜成爲石勒的階下囚,算得上是這個時代優秀的騎兵高手了。但很可惜,他沒能得到與晉軍騎兵公平較量的機會,十幾支燧發槍同時朝他射擊,當場就將他打成了個馬蜂窩,連天靈蓋都給掀飛了!
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火槍手打完後立馬蹲下,第二排舉槍齊射,又是大片大片白煙噴薄而出,彈雨呼嘯,衝鋒的羯胡具裝騎兵血肉橫飛!
石他沒有具裝騎兵,不過他離晉軍步兵方陣也挺近的,正拉開強弓想將一支破甲錐射向一名晉軍步兵的面門,冷不妨槍聲如炸雷般響起,他腹部捱了重重一擊,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將他從馬背上撞了下來。他只覺得五臟六腑似乎都破碎開來了,腸子正在被無數把小剪刀一寸寸的絞斷,他喫力地望向腹部,驚恐的看到腹部處多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肝腸碎片正混合着污血從中汩汩噴涌而出……
下一秒,一隻碗口大的馬蹄重重踏下,他的頭顱發出咔嚓一聲大響,給生生踩得粉碎!
第一排火槍手扣動板機的時候,石勒的面色就變了。當看到他視爲王牌的具裝騎兵在那震天動地的火槍齊射中成片成片倒下的時候,內心的驚駭難以用筆墨來形容,面色變得蒼白,嘴脣翕動着,喃喃說:“妖法!妖法!都是妖法!”
好巧不巧的,戰場剛好颳起了大風,揚起漫天塵埃,帶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朝着聯軍這邊呼嘯而來,聯軍軍士目之所及,昏黃一片,難以視物,煙霧中,晉軍火槍齊射的巨響和中彈的騎兵、戰馬發出的嘶吼聲猶爲慘烈,讓人感覺如同置於地獄之中。祖逖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大吼:“騎兵出擊,殺光他們!”
三千鮮卑突騎收起弓箭上馬,舉起長矛,拔出長不或者馬刀,從方陣中呼嘯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向已經完全亂了陣腳的胡人騎兵。胡人騎兵先是被六千多長連發豎弩疾風驟雨的猛射,接着又被第9火槍團雷霆一擊,再加上被大風揚起的塵埃弄得睜不開眼,本來就已經要崩潰了,現在三千鮮卑突騎藉着風勢呼嘯而來,他們哪裏還招架得住?當即便被衝得一塌糊塗,亂作一團,任由鮮卑突騎衝入他們中間瘋狂砍殺!
蕭育一聲令下,六千射士抄起長槍也加入了戰場,直插聯軍步兵方陣左翼。聯軍步兵方陣原本就被定難軍、靖難軍給衝得搖搖欲墜了,又被這支生力軍猛衝,別說還手,連招架之力都沒有,被一排排一層層的沖垮!
曹嶷心都涼了,指揮一隊騎兵揮舞長刀砍殺那些爭先恐後地敗退的步兵,厲聲狂吼:“不準退!誰敢後退立斬不饒!”
此時大風已經停了,透過煙塵,祖逖發現了曹嶷的將旗,眸中迸過一縷銳利的光芒,對祖渙說:“去把他的頭顱給我摘下來!”
祖渙也不廢話,帶着百餘名祖家苦心培養的輕騎如同一支離弦之箭,朝着曹嶷所在的位置怒射過去……
當煙塵消散的時候,聯軍絕望地發現曹嶷的將旗已經被砍斷,他本向連同身邊數十名親衛還有十餘名謀士,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曹嶷本人的身體、盔甲上有着數十道馬刀和單刃劍劈刺留下來的創痕,最終三把單刃劍刺穿了他的身體,一把穿頸而過,一把洞胸而過,一把深深刺入他的腋部,當場就要了他的命。
從這些駭人的創傷不難判斷出,他臨死前經歷了何等慘烈的廝殺。
永嘉五年春天,曹嶷利用大風颳起的煙塵奇兵突出,擊敗了當時西晉的救火隊長苟晞,使其元氣大傷,一蹶不振。七年之後,同樣是在山東,同樣是春季大風揚起的煙塵,面對矢志復仇的晉軍,他卻大敗虧輸,把命都給丟掉了。
怎麼贏來的就怎麼輸了回去,老天爺果然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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