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空門球
無奈之下,他下令大軍停止前進,在臨淄駐紮,同時派出大量斥侯往西安城方向哨探,以摸清晉軍的情況。
祖逖同樣是一邊派出大量斥侯往臨淄方向偵察,一邊派出運糧車隊和馱隊前往小青河,將物資從船上卸下來,一批批的往高菀、臨濟、西安等城運,可勁的囤貨。斥侯哨探的結果顯示,羯胡軍隊總兵力不會比定陶之戰少,可能是晉軍的三倍,而且從行軍隊形、盔甲旗幟來判斷,其戰鬥力可能比定陶之戰時的敵軍還要強悍。雖說定陶之戰以傷亡四千的代價近乎全殲了兩倍於己的敵軍,贏得挺輕鬆,但是祖逖認爲這一戰運氣成分成多,這種戰例是不可複製的,還是慎重點好。
他就是打定主意要穩紮穩打,跟石勒耗,看他跟石勒哪個定力更強一點!
巧得很,石勒也打算跟他比拼一下定力。儘管他已經得知由周訪、陶侃率領的晉軍已然逼近臨朐,馬上就要對臨朐展開圍攻了……而臨朐距離廣固僅咫尺之遙,只有四千人馬的桃豹絕對不是這晉軍兩大名將的對手。
他就是在賭,賭祖逖先沉不住氣!
爲什麼沉不住氣?
因爲很簡單:誰先拿下廣固城誰將斬獲這場戰役的頭功。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就不信祖逖能眼睜睜看着周訪、陶侃搶先一步攻入廣固城,搶下頭功!以晉軍的貪婪,就算祖逖能顧全大局不去搶廣固城,祖逖的部下也不答應!
只要祖逖離開了堅固的城池,就有辦法對付他了!
於是,雙方一個佔據臨淄,一個佔據西安,就此陷入對峙。
正如石勒所預料的那樣,周訪、陶侃一路狂飆突進,很快便懟到了臨朐。這是廣固城的最後一道防線,繞是繞不過去的,這兩位大將不帶任何猶豫,立即便將臨朐城團團包圍,並且抽調出一支小部隊向廣固城試探性進攻。
結果,這支試探的小部隊很順利的打到了廣固城外。廣固城城門緊閉,惶恐不安,誰不知道現在廣固城只有兩千老弱殘兵,幾乎沒有任何防禦能力啊?現在晉軍先鋒部隊已經打到城外了,石勒所率領的主力部隊正在臨淄與晉軍對峙,一時半刻不大可能回得來,若是晉軍向廣固城發動進攻,他們如何應對?
一封封書信十萬火急的送往臨淄,內容都是一樣:晉軍已經兵臨城下,請火速回援!
石勒冷哼一聲,不予理會。在他看來,臨朐城城池堅固,桃豹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守上一兩個月都沒問題,給晉軍一個缸做膽他們也不敢繞過臨朐去攻擊比臨朐還要堅固的廣固城。打到廣固城外的肯定是晉軍小部隊,根本就沒有能力攻擊廣固城,何必在意?
然而,三天後,一個新的消息傳來:
一支晉軍出現在海面上,他們已經在沫水(今天的彌河)入海口處登陸,正朝着廣固殺來!
石勒猛的跳了起來,厲聲問:“這支晉軍有多少人?”
前來送信的軍使神情恐懼,說:“足……足有一萬多人!”
這其實是蘇峻所率領的淮西軍主力。這支部隊早在七天前便已經抵達萊州灣,半路上翻了兩艘船,損失了七百多名軍士和不少軍資,蘇峻痛心不已。依靠飛鴿傳書,蘇峻清楚的知道,目前祖逖所率領的主力大軍已經牢牢控制了西安、高菀、臨濟等地,周訪和陶侃所率領的晉軍則已合圍臨朐,羯胡大軍主力正在臨淄與祖逖對峙,廣固城空虛得很,他正面臨着一個空門球的絕佳時機。
現在的蘇峻面臨着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從黃河入海口處逆流而上,在黃河北岸登陸,收復樂陵,如此一來,石勒和他的大軍都將被阻隔在黃河南岸,成爲甕中之鱉。這一選擇的好處是可以一戰競全功,讓石勒叔侄葬身青州,再無逃脫的可能;壞處是攻克廣固城的功勞很可能要與他失之交臂,畢竟西路和南路晉軍距離廣固真的很近了;
第二個選擇則是不要去管樂陵,直接在沫水入海口處登陸,直撲廣固城。這個選擇的好處不言而喻:以淮西軍的兇悍,要拿下近乎空城的廣固城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青州之戰的頭功,非他蘇峻莫屬;壞處則是石勒叔侄很可能會因爲包圍圈沒扎牢,跑掉。
祖逖派輕舟順流而下,送來自己的親筆信,給他分析了目前的形勢,認爲這是一戰解決羯胡的最好機會,淮西軍應該入黃河,逆流而上去攻擊樂陵,阻斷石勒的歸路。石勒是羯人的精神領袖,他一旦被擊殺,龐大的羯人集團必將四分五裂,到時候要消滅他們就容易得多了。他還指出,段部鮮卑大軍已經動身南下,向右北平發動進攻了,河北羯人大軍後背正面臨着巨大的威脅,無法全力支援樂陵,拿下樂陵的希望很大。
蘇峻有點猶豫,召集心腹商議。心腹們意見不一,有的說應該服從命令去打樂陵,阻斷石勒叔侄北歸的道路,有的則說大家出來打仗就是爲了發財,樂陵被羯胡蹂躪了這麼多年,早已殘破,拿下來也沒什麼油水。相反,廣固城是曹嶷苦心經營的大本營,裏面奇珍異寶堆疊如山,若能拿下,不僅可得頭功,還可以狠狠發一大筆財。爭吵良久,最後還是主張打廣固的那一派佔了上風,大家統一了意見:打廣固!
於是,蘇峻回信說最近樂陵一帶連降暴雨,黃河入海口處水流兇猛,逆水行舟難過登天,打樂陵實在是困難,還是打廣固好。回完信後便指揮大軍在沫水入海口登陸,步騎軍步行,糧秣輜重由輕舟運送,沿着沫水逆流而上,直撲廣固城!
得知蘇峻沒有服從自己的命令去打樂陵,一門心思去搶第一個打進廣固城的頭功之後,祖逖勃然大怒。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面色鐵青,一腳踢翻了自己的書桌,怒吼:“蘇峻這個混蛋,想戰功想瘋了,根本就不顧大局了!讓這樣的人統率淮西軍,簡直是淮西軍的奇恥大辱!”
他一直都覺得讓蘇峻統率淮西軍甚爲不妥。蘇峻確實很有軍事才華,這些年主要是他在帶着淮西軍四處征戰,打了不少勝仗,收復大片失地,李烈則專心搞農業、商業、民生,兩個人配合得很好。蘇峻是一個進攻意願非常強烈的將領,也善於撫卹士卒,與士卒同甘共苦,淮西軍都樂於接受他的指揮,但祖逖認爲蘇峻的功利心太重了,很多時候都將自己的利益放到了國家利益前面,在李烈跟他打配合的時候倒還不會出什麼亂子,讓他獨自領兵的話可能就要出大事了。本來淮西軍最佳統帥是李烈,但鑑於南陽城中風雲變幻,李烈已經被召回南陽擔任禁衛軍統帥,淮西軍只能交給蘇峻來帶。
結果就出事了。
打從蘇峻揚帆啓航後,他就在往來通信中強調了不下一百遍,讓他去打樂陵去打樂陵,但這傢伙根本就沒聽進去!
蕭育同樣氣得面色鐵青:“放着斬殺石虎叔侄的機會不要,跑去搶快成爲空城了的廣固城,蘇峻他是瘋了麼!”
祖逖冷笑:“是啊,他瘋了,想升官發財想瘋了!”
蕭育咬咬牙,說:“上柱國,讓我帶六千人過河去攻打樂陵!哪怕是拼上我這條性命,我也要拿下樂陵,將石勒叔侄永遠留在黃河南岸!”
祖逖苦笑:“晚啦!淮西軍在海岸登陸的消息一旦傳來,石勒必定知道大事不妙,果斷撤退,這個時候再去打樂陵,怕是慢了一步了!”
蕭育說:“總得試試的……”
話還沒說完,中軍帳外有人高聲喊:“報告!”
祖逖說:“進!”
一名有着明顯鮮卑血統、每一個毛孔都透着剽悍氣息的斥侯隊長兩腳帶風的走了進來,拱手行禮,然後說:“報告上柱國,緊急軍情!”
祖逖問:“有何緊急軍情?”
斥侯隊長說:“有斥侯發現,羯胡大軍開始拆毀帳篷、營壘了,大批羯胡斥侯朝着北面滲透,驃下認爲,敵軍可能要北撤!”
祖逖問:“都看清楚了嗎?”
斥侯隊長說:“看得很清楚,還抓了幾個舌頭,上柱國可以親自審問!”
祖逖說:“不用了!”霍地起身,大聲下令:“傳令三軍,立即拔營向北開進,目標,樂陵!”
蕭育吃了一驚:“不等定難、靖難二軍了?這兩支大軍快到西安了!”
祖逖說:“不等了,讓他們加快速度,能不能趕上這場大戰,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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