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拜祭
北宮純說：“一個月前便有零星的病例出現了，軍醫一直在努力壓制，這纔沒讓疫情蔓延開來。但是靜兒帶來了三萬餘人，你帶來了兩萬多，祖老弟又帶來了兩萬多，邙山大營的兵力翻了一倍不止，這疫情頓時就有點兒控制不住了。”
李睿喃喃說：“他媽的，見鬼了吧！師父你跟羯胡對峙了兩三個月都沒事，匈奴一出兵我們軍中疫情便要失控了？難不成老天爺也站在匈奴人那邊？”
北宮靜拍了拍他的手背：“巧合而已。現在天氣炎熱多雨，地面潮溼，蚊蠅滋生，大量人員聚集在野外，本來就極容易爆發瘟疫，能壓制到現在都沒讓它大規模擴散，已經很了不起了。”
古代用兵，通常都會小心地避開炎熱多雨的夏季，而選擇在相對要涼快乾燥得多的秋季。秋季涼快，軍士們頂盔貫甲上陣廝殺，體溫上升不會過快，夏季你試着披着三四十斤重的鐵甲上陣衝鋒試試？用不了多久準中暑。而且秋季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天氣涼快而乾燥，不容易發生瘟疫。
古代的衛生條件就那樣，大量人員聚集在野外，即便再怎麼小心，時間一長也必然會發生瘟疫，尤其是在水土不服的情況下，瘟疫簡直如影隨形。赤壁之戰，曹老闆就是因爲軍中瘟疫橫行，軍隊戰鬥力大打折扣，在兵力佔據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連戰連敗，水戰敗於江東水師，陸戰接連被劉備打爆，最終不得不選擇撤軍，讓曹老闆徹底失去了一統天下的機會。後來的拓跋燾圍攻盱眙、高歡圍攻玉壁，都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爆發了瘟疫，死者極衆，最終不得不狼狽撤退。
這城，真不是那麼好圍的，一個不留神，圍着圍着就把自己的老命給搭進去了。
軍改後的晉軍向來高度重視疫病防治工作，飯前洗手、不喝生水、每日產生的人畜糞便及時處理、軍營附近的死水及時清理，雜草要割掉……乃至每五人一頂蚊帳，防止睡覺的時候被蚊蟲叮咬，可以說已經將預防措施做到了極致。可即便是這樣，軍中還是爆發了疫情，而且隨着兵力密度不斷增加，疫情開始失控了。
真不是北宮靜喜歡硬碰硬，實在是沒辦法。繼續對峙下去疫情必然失控，到時候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打完這一仗，離開這個鬼地方！
撤退？那是不可能的，三十萬大軍對峙，當着人家的面撤退？怎麼想的？超當那來去如風的蠻族騎兵是死人嗎？要撤也得先把對方打退了再撤！
————按晉軍軍改的內容，有幾種情況指揮官是必須儘快作出戰術、戰略調整。第一是後勤補給線被切斷，軍中面臨斷糧；第二是友軍都被擊敗了，自己這一路人馬已成孤軍；第三是軍中發生瘟疫。現在軍中開始爆發瘟疫了，確實到了必須儘快作出戰略調整的地步。
既然都決定要打了，自然應該儘快進行部署。一衆高級將領羣策羣力，很快便根據胡人聯軍的部署作出了針對性的部署，將全軍分爲左中右三軍：
左軍由祖逖率領，由蒼雲、淮西、常勝三軍組成，共計三萬七千人，正對上不久前曾在山東戰場被他暴打過的石勒；
中軍由北宮純率領，主力是天威、橫野、靖野三軍組成，共四萬五千人，正對上匈奴漢國最爲兇猛的劉曜；
右軍由北宮靜統帥，主力是神武、驍果二軍以及羊繡的越騎，正對上匈奴漢國的太子劉粲；
李睿率領近衛軍充當全軍戰略預備隊；
具體打法就是由祖逖頂住石勒，北宮純頂住劉曜，北宮靜去打爆實力相對比較弱的劉粲，撕開一道口子，從右翼橫切戰場實現對胡人大軍主力的包圍，就算不能全殲，也要將他們一半以上的精兵強將留在這裏。
李睿皺起眉頭：“爲什麼不用近衛軍打頭陣？讓他們打頭陣的話，一萬多支火槍齊射，再頑強的敵軍也能粉碎！”
北宮靜說：“然後敵軍逃之夭夭！”
李睿：“……”
媽個雞，還真是這樣。那幫傢伙見到火器的第一反應估計是撒丫子就跑，這樣一來，想要殲滅他們的主力可就辦不到了。沒轍，只能先把他們包圍，再讓近衛軍像鐵錘砸雞蛋那樣將他們一股股的砸個粉碎。
部署完畢，全軍開始整理武器裝備，盔甲有破損的趕緊修補，兵器不夠鋒利的趕緊研磨，而後勤兵則張羅着從後方調來大量豬羊，準備做一頓豐盛的飯菜，好讓全軍將士飽餐一頓，精神抖擻的上戰場。
每逢大戰，戰前必定要給軍士們加餐，戰事越慘烈，飯菜越豐盛，這已經是晉軍的傳統了。不過這一次想操辦怕是不容易，十多萬人呢，這一餐沒個三五千頭豬羊是搞不定的，上哪搞這麼多豬羊？頭疼。
軍中司馬操着河北、河南、山西、荊州、關中、山東乃至江淮口音，跟軍士們解釋着這一戰的必要性、正義性以及對整個國家的重要意義，講述着永嘉之亂以來整個國家民族的種種悲慘經歷，要求大家鼓足勇氣，奮勇直前，直到殺光胡人爲止。
“我們當中很多人恐怕是活不到戰爭結束的那天，看到大丞相最偉大的勝利了。但我們可以竭盡全力，讓勝利來得更快一些！戰士們，記住，我們每砍翻一名敵人，勝利距離我們就近一分，我們每往前推進一步，胡人離我們的家園就遠一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會被大丞相，被天下人所看見，所銘記！宛城的英雄碑上會有我們的名字，將來還都於洛陽後建起來的英靈殿裏，會有我們的牌位，族譜也在我們這裏單開一頁！！！”
不得不說，這些口才極好的司馬是屠得怎麼做思想工作的。他們沒有去向軍士們強調什麼打敗敵軍可以獲得多少戰利品，搶到這些錢財，因爲他們知道這些府兵家境大多都不錯，戰利品他們很喜歡，但還沒到讓他們拿命去換的地步。但是自己所作所爲被大丞相，被天下人所銘記，名字被刻上英魂碑，牌位被送進英靈殿，天子年年帶領文武百官前來祭祀，族譜單開一頁……這些對於全軍將士而言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這誘惑比跟一名虔誠的阿拉伯武士說英勇地戰死後先天會牽着你的手帶你走進天國的大門，親自爲你挑選華麗的宮殿和七十二名美麗女子還要大。
這誰遭得住！
年輕的府兵們當即便熱血沸騰，嗷嗷叫着恨不得馬上下山衝進胡人大營裏砍人。
李睿則和北宮靜、羊繡一起，前往河陰原陵拜祭。
原陵是漢光武帝劉秀的陵寢，劉秀去世後，與皇后陰麗華合葬於此。
跟東漢魏晉大多數皇帝大多都葬於邙山不一樣，這位掃平綠林、赤眉，擊滅各路反王，最終爲大漢續命兩百年的天子選擇了葬在緊挨着黃河邊的河陰。這位天子一生順遽，昆陽之戰以少打多的時候天降隕石，颳起狂風，烏雲一直壓到新莽大軍的頭頂，暴雨如注……直接整崩了新莽大軍，去河北招降的時候遭到玄漢朝廷追殺，結果黃河一夜冰封讓他順利過河擺脫追兵，到了河北啥都沒有，愣有豪強急切的跑過來聯姻，又是嫁女兒又是給錢給糧給兵馬……除了創業順利，在得國方面也是光明正大，他那個同樣能力出衆的大哥被劉玄殺了，直接避免了建國後兄弟衝突，最終演變成玄武門繼承法；想報仇時劉玄這癟犢子讓赤眉軍宰了，又讓他免於揹負弒君罪名。是的，劉玄是君，他是臣，哪怕雙方有着血海深仇，他真動手殺了劉玄的話也是要背上罵名的，也不看看伍子胥給罵成什麼樣了。他這輩子順利到什麼地步？從功高震主被追兵一路追殺赤手空拳逃到河北到得到河北豪強的支持拉起十幾萬虎狼之師，他只用了九個月；從一個被逼造反的農民到登基稱帝，他只用了四年！
最厲害的是，即便是死了他的好運氣也依然繼續。兩漢魏晉帝王陵墓被盜的現象極其嚴重，可以說是十墓九空，尤其是漢武帝的茂陵，前前後後被大規模盜挖了四次，小規模的盜挖天知道有多少次，每一次盜墓者都能收穫海量的金銀珠寶。對於關中勢力來說，缺錢了就去盜茂陵，這已經是一種共識，儼然將藏陵當成存錢罐了。可劉秀的原陵一次都沒有被盜過，至今依舊完完整整！
這運氣就問你服不服。
李睿和北宮靜等人在近衛軍將士的保護下來到原陵，爲長眠於地下的光武帝獻上豐厚的祭品，然後跪在墓前虔誠祈禱：
“望光武保佑，讓我明日勢如破竹，大破敵軍，一舉蕩平中原羶腥，洗雪永嘉之恥！”
夕陽下，原陵上空升起一團巨大的煙雲，將黃河水映得如紫如今，彷彿那位長眠於地下的帝王聽到了後人的祈禱，作出了迴應：
好孩子，放手去打吧，我會幫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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