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陣前單挑
利箭破空之聲接連不斷,一張張強弓被拉成滿月狀,然後朝着數十步外的敵人射出一支支冰冷而尖銳的箭鏃,寒芒如雨。
晉軍依舊是以三排連發弓應對對面的弓勢,前兩排輪換着放箭,後一排裝箭,論火力絲毫不遜色於對面那些步弓手。他們傾泄而出的箭雨不斷在對面的箭陣中打出一個個缺口,那六排步弓手背後,死傷者橫臥一地。不過他們的傷亡也明顯比跟輕裝飛騎士對射時大得多,畢竟這是步弓,不管是射程還是威力都遠比騎弓要強很多,甚至能夠直接射穿他們的輕甲。
當然,他們給敵軍造成的傷亡也是非常慘重的,因爲同樣磅數的強弓,他們在拉滿後可以從容瞄準,對面卻不行,因此他們射得遠比對面要準得多,也致命得多。
李睿眼看着雙方一次次的對射,頗有點排隊槍斃的意思,一開始還覺得挺刺激,但慢慢便開始覺得乏味了,嘀咕:“爲什麼不讓騎兵壓上去?就這樣一直對射,也太無聊了!”
北宮靜解釋:“因爲對面的精銳還沒有動,派出來跟我們對射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炮灰,這個時候動用騎兵去衝擊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嚴密的軍陣,那個軍陣中的敵軍個個體力充沛,鬥志高昂,再驍勇的騎兵撞進去都是有去無回!”
好吧,看樣子也只能這樣排隊對射,看誰先按捺不住了。
劉曜看着一隊隊廉價的弓手頂上去,與晉軍對射,不禁皺起眉頭。這些弓手雖然廉價,但畢竟是青壯,是寶貴的勞動力,損失得太多了對人口不足的匈奴漢國可是一個不小的傷害。
據石勒透露的情報,晉軍騎兵戰鬥力非常強,晉軍將領也很愛護自己的士卒,他和石勒制訂的計劃就是利用這海量的炮灰去消耗晉軍,迫使晉軍派出他們那戰鬥力很強但數量並不多的騎兵,撞死在自己森然佈列的軍陣前。只是他沒想到晉軍定力這麼強,晉軍弓箭手如此出色,雙方的傷亡交換比一直是晉軍佔據上風!晉軍將領似乎對這樣的交換比很滿意,壓根就沒有派出騎兵打破僵局的意思!
反倒是他這邊,有不少將領嚷嚷着要出動騎兵去打破僵局了。
劉曜拒絕他們的提議。在他看來,大量炮灰戰死對匈奴漢國固然是很大的傷害,但大批精銳騎兵戰死卻是滅頂之災,這裏頭的區別他還是分得清的。
於是雙方都沒有打破僵局的打算,只是從容地將一隊隊弓箭手派出去與對方對射,前仆後繼。
這種對射晉軍可謂佔盡便宜,因爲他們的盔甲遠比敵軍弓箭手要強。雖說爲了方便發力,他們的盔甲相對於重裝步兵而言都算輕的了,一副甲葉厚度爲兩毫米的無袖杞甲,重十八斤,很好地護住軀體,無袖扎甲與鍊甲相連,鍊甲一直延伸到手腕和腳踝,再加上一頂帶頓項的頭盔護住頭部、頸部,全套盔甲重三十斤,對於這些長年拿一百多斤重的石鎖練力氣的大漢來說真不算什麼,但是防護效果卻是非常出衆,尤其是是軀體那副鐵甲,抵近了射都很難射得穿。胡人弓箭手箭如雨發,但絕大多數的箭落在晉軍弓箭手身上都是四下彈開,除非直接射中頭盔與頓項之間的那一小塊沒有防護的區域,否則很難對晉軍造成有效殺傷。
而他們那身盔甲在晉軍的強弓勁弩面前跟紙糊的差不多,三四十步內基本上是無腦穿,捱上一箭非死即傷。
祖逖嘆氣:“應該把蕭育帶過來的……他的射聲最擅長打這種仗!”
衆將領連連點頭。射聲都是由神射手組成,全軍的神射手差不多有一半集中在芄育手下,由他們來打這種仗的話,估計胡人的傷亡還得翻上一番。
可能是覺得光弓箭手對射太無聊了,劉曜提出將領單挑,晉軍同意了。
於是,由於射了太多箭,手臂都累得痠痛了的弓箭手暫時停了下來,雙方挑選最爲驍勇善戰的勇士出陣,一對一單挑。
古戰場雖然不像演義小說那樣每次開打必定是兩員大將單挑,輸了的一方狼狽逃竄,贏了的一方衝上去砍瓜切菜,但在古代,兩軍對壘時單挑絕不少見。比如說阿拉伯大征服時期,阿拉伯軍隊就專門將最擅長單打獨鬥的勇士編在一起,自成一軍,在需要的時候便將他們放出去,與敵軍軍官甚至將領單挑,以打擊敵軍的士氣或者拖延時間。有着“真主之劍”之稱的名將哈立德在與波斯、東羅馬的戰爭中數次被強大的敵軍逼入不利的境地,都是靠着提出暫停交戰,雙方派勇士單挑來迤延時間,悄悄調整,最終大獲全勝。這位仁兄最狠的地方在於,他通常會以一軍最高統帥的身份親自參與單挑,不管是對於波斯人還是對於羅馬人,在兩軍陣前以一對一單挑的方式將這位阿拉伯頭號名將斬於馬下都是一個無法抗拒的誘惑,所以……
同樣的當他們上了一次又一次。
爲什麼是當上?
因爲哈立德不僅指揮打仗厲害,武藝更是高強,波斯、東羅馬那麼多驍勇無畏、武藝超羣的勇士向他提出挑戰,結果都死在他劍下,不僅沒佔到便宜,還讓原本高昂的士氣變得低落,真是得不償失。
中國古代兩軍勇士單挑的情況也不少見,比如說安史之亂時的白孝德,就時常會在兩軍陣前向敵軍邀戰,把敵軍將領激出來然後一刀宰了。
像北宮純、北宮靜、祖逖這些大將是不會參與單挑的,這正好給了下面將領絕好的機會。段文鴦、蘭夏、裴悅、唐猛等等這些聞名全軍的猛將依次而出,與胡人當中最爲驍勇的猛士大打出手,一個個將對方斬於馬下。就連司馬鮮也按捺不住,越衆而出,向胡人提出挑戰。胡人接連派出三名勇士,都盡數被他以精妙絕倫的劍術擊殺,這倒是讓全軍將士另眼相看了,都說不想司馬家還有這等傑出人才。
司馬睿看在眼裏,那張臉臭得不行。
司馬家還有傑出人才他固然開心,但讓他鬱悶的是,不管是司馬詮還是司馬鮮,都是李睿手把手教出來的。這兩個都文武兼修,在文這方面,諸子百家經典倒背如流,詩辭歌賦無一不精,琴棋書畫也不含糊,針貶時弊、時事策論,那是提起筆就來,下筆便切中要害;武這方面,兩個都刀槍騎射無一不精,劍術通神,很多大家族花費十幾年時間和巨大財力陪養起來的頂尖殺手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誰敢說他們不是一時人傑?
但,還是那句話,兩個都是李睿教出來的,跟他司馬家沒半毛錢關係。
他司馬家只配出白癡、糊塗蛋和短命鬼。
他尋思着,要不將來得手了不殺李睿,將他關起來,把司馬紹交給他教?這傢伙可惡是可惡,但教人是真的厲害,一刀殺了未免太可惜了……
司馬詮看得心癢癢的,目光投向李睿:“老師,我……”
李睿搖頭:“司馬鮮可以去,你不能。”
雖然沒有解釋爲什麼不能,但司馬詮卻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司馬鮮是王爺,大晉的王爺帶兵打仗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可以上陣單挑;司馬詮是天子,自古以來就沒有天子親自上陣單挑的道理,哪怕是傀儡天子也不行。萬一輸了,影響就太惡劣了。
司馬詮嘆了一口氣,放棄了親自上陣替慘死在胡人刀下的兄弟姐妹討還血債的念頭。眼看着司馬鮮大發神威,連勝三人後都不休息,再次挑戰,並且是以一敵二,風分鐘之內一劍斬下一名胡人勇士的頭顱,再反手一劍刺入另一名胡人的肋部,將其雙雙斬殺,贏得全軍轟然喝彩,他羨慕不已……
媽個雞,老師什麼時候才能邁出那最後一步啊?這狗屁皇帝他是一天都不想當了,他只想當一名披堅執銳的甲士,狠狠地砍胡人!
孔萇見晉人如此驍勇,單挑己方居然也是輸多贏少,不禁大怒,策馬出陣衝着晉軍這邊大喝:“我乃徵東大將軍、幽州牧麾下大將孔萇,北宮大將軍,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劉曜見狀也策馬出陣,盯着北宮靜的大旗冷笑:“北宮大司馬,七年前在洛陽城下那一戰尚未分出最終勝負,不知道北宮大司馬可敢出來,與我一戰,徹底分個高下?”
北宮靜面無表情,很高冷的不予回答。她很清楚自己的事情,當年在洛陽突圍,跟劉曜交手受了內傷以至於嘔血,又淋雨發高傷導致肺炎,險些丟掉了性命,雖然被李睿以一個偏方救了回來,這些年努力調養,但終究是傷了元氣,體質已經不如從前了。以她的武藝,依然能擊敗大多數胡人勇士,但是對上劉曜這個力大無窮、兇猛無比的莽夫,真沒有勝算。
乾脆就不理他,反正以她的身份也不適合出去兩軍單挑,拒絕劉曜的要求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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