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炮灰
他們的部隊在白馬寺之戰中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也就是作爲弓騎兵衝到晉軍陣前跟晉軍對射了幾輪,折損了幾百人而已,問題不大。然而,當大撤退開始之後,他們便不斷被迫承擔起斷兵的任務,與追擊的晉軍展開了一系列慘烈的血戰,他們的部隊在這一場場激烈的交鋒中像被投進沸水中的雪團一樣飛快地消失。在白馬寺之戰爆發前,蒲洪麾下有步騎軍六千人,姚弋仲麾下也有五千餘人,然而短短几天時間,這兩個倒黴蛋就都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即便是這樣,呼延宴也不打算放過他們,仍舊讓他們作先鋒,去衝擊晉軍那可怕的匈甲騎兵的陣列!
這擺明就是想讓他們全部死在這裏,不打算讓他們有哪怕一個人活着回涼州了啊!
蒲洪沉聲說:“大將軍,這些天末將一直在率部與晉軍追兵激戰,麾下兒郎傷亡極大,恐怕已經無法承擔充當先鋒的重任了!”
姚弋仲緊跟着說:“末將麾下原來有五千餘人,如今只剩下不足八百,也算對得起漢皇了!還請大將軍發發慈悲,給我們羌人留幾個種!”
呼延宴眯起眼睛,目光卻越發的凌厲逼人:“你們想抗命?”
這兩位將軍呼吸又粗重了幾分,拳頭握緊又鬆開:“末將……不敢!”
呼延宴說:“那就趕緊去準備,晉軍可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的!不擊退晉軍,我們一個都別想活着回到潼關!”
兩位將軍齊齊應喏,帶着一腔的憤恨下去了。
目送這兩位下去之後,朱紀有些不解:“此二人這些天確實出力頗多,其部曲在與晉軍反覆激戰中損失殆盡了,正宜安撫以收其心,大將軍爲何對他們如此逼迫,就不怕他們心中生怨麼?”
呼延宴沉默片刻,忽然問:“朱大人認爲白馬寺一戰,我軍傷亡如何?”
朱紀神情沉重:“自是非常沉重的,十萬精兵強將幾乎損失殆盡不說,上洛王劉景、濟南王劉驥、中山王劉曜、齊王劉勱一共四王三十八將皆沒于軍陣之中,自起兵以來,就沒試過損失這麼慘重的!”
呼延宴說:“是啊,損失太慘重了……本來花費這麼多年時間,還是沒能將長安和晉陽打下來,很多部族便有了輕慢漢國之心,如今白馬寺慘敗,數萬精兵強將殞命沙場,不僅關中、幷州的漢人要聞風而動,那些本來就有了輕慢漢國的部族更是會乘機作亂,漢國已經到了生死存王的關頭了!”
他揚起馬鞭,指了指正在大聲號令着集合隊伍的姚弋仲和蒲洪,聲線森冷:“此二人,皆勇武過人,智計百出,更深得羌、氐之衆民心,乃人傑也,若放他們回隴西,難保不會乘着漢國元氣大傷之際興兵作亂!眼下漢國前有十幾萬晉軍窮追不捨,後有關中、幷州晉人蓄勢待發,局勢已經夠險惡了,要是他們再煽動羌、氐之衆作亂,一切皆休!爲了讓漢國安然度過此次難關,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活着回到隴西!”
這下朱紀算是明白了,呼延宴這般爲難蒲洪、姚弋仲,並不是看他們不順眼,而是看出大敗之後的匈奴漢國已經風雨飄搖,而這兩個又都是勇武過人、野心勃勃之輩子,若是讓他們活着回到隴西,怕是要出大事。在白馬寺之戰中損失了太多精兵強將的匈奴漢國,必將遭受到來自潼關、關中、晉陽三個方向的夾擊,這個時候國內的羌人、氐人再作亂,那日子簡直就沒法過了!
必須先下手爲強!
至於蒲洪、姚弋仲到底會不會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這個能力造反。政治家不是警察,他們要收拾誰是不需要看證據的,他們只看兩點:
第一,有沒有必要;
第二,收益是否大於風險;
在呼延宴看來,弄死這兩個傢伙非常有必要,而且收益也遠大於風險,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動手了。
近衛軍騎兵部隊也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在姚弋仲和蒲洪帶着一肚子怒火集結自己殘存的部曲準備迎戰的時候,近衛軍已經移動至距離胡人大軍僅兩百步遠的地方。他們迅速放開駱駝,騎上戰馬,排成整齊而密集的隊列,並且卸下反挎在身後的燧發槍,迅速裝填子彈……
姚弋仲和蒲洪剛集結好部曲,尚未開始移動,近衛軍前排上千名士兵便在指揮官一聲令下,在馬背上端平燧發槍,照着他們這邊砰砰砰砰砰的就是一個齊射!
戰馬在尖厲的槍聲中發出驚恐的嘶鳴聲,馬背上的騎兵莫名其妙的一個接着一個頭部、胸部爆出血霧,慘叫着從馬背上栽了下去,原本還算整齊的隊列一下子便變得混亂。
蒲洪駭然驚呼:“邪術,這是晉人的邪術!”
沒等他喊完,晉軍騎兵再度開始齊射,槍聲密如爆豆,彈丸如疾風驟雨,素來以剽悍勁健著稱的羌人、氐人騎兵面對這種遠遠超出他們認知的遠程打擊,顯得驚恐而無措,被高速飛行的彈丸成片成片撂倒,有些甚至是連人帶馬一起射翻的。
他們等於是自己排好隊等着挨槍子!
這種馬背上火槍齊射戰術說白了就是步兵排隊槍斃的翻版,只是給搬到馬背上了而已。拿破崙戰爭時期,像奧地利、法國等等國家運用這一戰術,給一些精銳騎兵部隊裝備了卡賓槍,對敵時迅速列陣,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舉槍齊射,先射敵軍一臉,然後扔掉卡賓槍拔出馬刀或者長劍開始衝鋒。敵軍往往還沒有從遭到卡賓槍齊射所造成的震驚和混亂中回過神來,卡賓槍騎兵的馬刀、長劍便遞到面前了。法國一些卡賓槍騎兵團往往會在上千碼的距離朝敵軍齊射,以燧發槍那糟糕的精度,這個距離就別指望能夠打中幾個人了,不過殺傷敵軍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先聲奪人,給敵軍制造混亂然後趁機發動衝鋒。
近衛軍的裝備比拿破崙戰爭時期的法國騎兵要好很多,比如說獨頭彈,便是法國騎兵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所以他們的齊射並不單純是要先聲奪人,在先聲奪人的同時給予敵方騎兵大量殺傷纔是他們的目的。
他們也確實做到了,兩輪齊射下來,姚弋仲和蒲洪的部曲給打得人仰馬翻,少說也給撂倒了四百來號人。本來他們便讓晉軍給打得死傷慘重,對晉軍心生車,現在又讓近衛軍騎兵用燧發槍騎臉射,哪裏還受得了?當即便隊形散亂,四處亂竄了。李烈見狀也不客氣,長劍向前一指:“虎騎營、狼騎營,給我衝!”
那兩千騎兵立即將步槍往得勝鉤上一掛,拔出長劍,策動戰馬,朝着已經讓火槍齊射打崩潰了的羌人、氐人騎兵猛衝過去!剩下一千騎兵則留在原地,充當預備隊,這也是李烈的老習慣,不管形勢多有利,他都會留下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充當預備隊。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要是一把梭哈將所有兵力全投進去,一點預備隊都沒有,撞上突發情況可拿什麼去應對!
嗯,這傢伙還真就是屬烏龜的,甭管什麼時候都不忘要守好大本營!
近衛軍騎兵連着追了幾天幾夜,稱得上是人困馬乏了,雖然此次衝鋒他們的隊形依舊嚴整,聲勢駭人,但論速度,論衝擊力,跟全盛時期比真的差了一截。可架不住胡人比他們更疲憊,而且尚未開打便吃了兩輪步槍齊射,給打得死傷累累,現在看到晉軍騎兵像飛馳的鐵牆一樣猛撞過來,登時就喫不消了,各自四散逃竄,根本就沒有勇氣去跟晉軍騎兵對衝,只顧着各自逃命!
晉軍騎兵也不跟他們客氣,速度提到極限,以餓虎撲羊之勢衝入同樣驚慌失措的胡人步兵中間,一柄柄重一公斤的單刃騎兵劍幻起一幢幢寒光,劍光閃過,血沫飛濺,斷肢亂舞,那些爲了逃命把盔甲都給扔掉了的胡人步兵在這些兇猛的胸甲騎兵面前顯得是那樣的脆弱、無助,不是被當成保齡球撞得滿天亂飛,就是被單刃騎兵劍毫不留情地捅穿、砍翻。黑色潮水在他們中間肆意衝撞,所到之處,一片血海!
呼延宴見狀,氣得肺都要炸了,放聲咆哮:“姚弋仲在做什麼?蒲洪在做什麼?他們爲什麼不迎敵,爲什麼!”
一名參將憤怒地說:“他們帶着各自的部曲逃跑了!”
呼延宴順着參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煙塵滾滾,大批羌人、氐人騎兵在沒命地逃竄,一個個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那種速度,那種激情,那種對陽光和生命的渴望,就算把獵豹拉過來也會驚出一頭汗。
這幫孫子跑得實在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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