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頭一遭
慕容廆的好兒子慕容仁,在進攻范陽時死了。
慕容廆共有十個兒子,其中最出色的有四個。
長子慕容翰,文武全才,驍勇善戰,謀略過人,年紀輕輕便率領大軍痛擊韓國、力挫段部、狂扁宇文部,戰功顯赫。可惜的是,他是庶出,並非嫡子。在這個喫人的時代,一個庶長子如此出色,那必然是要招來殺人之禍的,後來他也真的讓慕容皝給弄死了。
嗣子慕容皝,前燕開國皇帝,同樣是文韜武略,才華橫溢。他是慕容家帝業的奠基者,北境最可怕的大魔王,在他任內多次擊潰了後趙的進攻,大敗段部鮮卑、扶余,攻破韓國都城,挖了韓國王族的祖墳,夷平了王城,甚至直接滅了宇文鮮卑……一句話,是個異常剽悍的狠角色,攤上這麼個鄰居,韓國、扶余、段部、宇文部等等這些鄰居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四子慕容仁,打仗一把好手,有勇有謀,極得軍心,跟大哥慕容翰感情很好……行了,有了這幾條,我們都知道他的下場是怎樣的了。
九子慕容評,也是個能征善戰的狠角色————似乎對於慕容家來說,“能征善戰”這四個字有點不值錢,幾乎就是他們男子的標配。這哥們參與了前燕立國時的所有重大戰役,攻打後趙、滅亡冉魏,戰功赫赫。可惜後來當上了輔政大臣之後便變了個人,變得腐敗無能,嫉賢妒能,年輕時的勇武謀略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只剩下對權力的貪婪和對金錢無止境的渴望。
終上所述,最厲害的還是嫡子慕容皝,人家不光自己很能打,還生了兩個超能打的兒子,慕容恪和慕容垂,慕容家的天下都是這絕代雙驕打下來的。慕容恪橫掃千軍如卷瓦,乘着後趙殘餘勢力與冉魏惡戰不休之勢率領大軍,閃電般擊般了冉魏,掃掉了後趙殘餘,一舉拿下了河北、河南、山東、山西,將前燕的疆域一直擴張至淮河流域;慕容垂在慕容恪去世之後,前燕風雨飄搖、桓溫乘勢北伐之際挺身而出,率領燕軍大敗桓溫,保住了慕容家的江山,如果沒有他,前燕等不到前秦東出,直接就讓東晉給撕了。前燕被前秦滅掉之後他蜇伏起來,直到前秦軍在淝水慘敗、精銳盡喪之後才露出獠牙,一頓拳打腳踢將北方各路勢力揍服,重新立國,國號還是“燕”。再後來羽翼豐滿的拓跋鮮卑襲擊後燕的國境,燕軍在參合陂慘敗,喪師五萬餘人,七十高齡的慕容垂憤怒之下再次領兵出戰,一舉攻破北魏國都平城,剁了“姿貌魁傑,武力絕倫,每從征討,常先登陷陣,勇冠當時,敵無衆寡,莫敢抗其前者”的大將拓跋虔。在慕容農、慕容寶等人面前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拓跋珪根本就不敢跟這個老頭交手,帶着部下沒命的逃。得虧慕容垂在參合陂收斂戰死將士遺體時悲憤過度,嘔血昏迷,從此一病不起,不然這條被慕容垂一手帶大的白眼狼能否逃過姥爺的滔天怒火,真的難說得很。
晉軍北伐呈勢如破竹之勢,不到一年時間便盡數收復黃河以南的土地,並且在靳準這個最強“內應”的神配合之下輕鬆拿下整個幷州,這無疑讓慕容鮮卑很緊張。歷史上他們在西晉滅亡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依舊以大晉忠臣自居,一副雖然司馬家很操蛋,雖然大晉已經沒了半邊江山,但我們初心不改,無論如何也要替大晉守住北境的模樣,着實令人感動。但是……我們都知道,在這個喫人的時代,忠誠是極其奢侈的東西,李睿也是拼死拼累幹了八年,才攢下足夠的本錢買下這件昂貴的奢侈品,就東晉那個死媽廢物,讓他們支付如此高昂的價錢,買下一個相隔數千裏,並且正蒸蒸日上的強大勢力的忠誠,他們配嗎?一切不過是慕容鮮卑羽翼未豐時的韜光養晦罷了。等到他們羽翼豐滿之後就再也不提什麼忠於大晉了,一路呼嘯着打到淮河流域,慕容儁甚至要窮兵黜武,興師百萬一舉滅了東晉……只是百萬大軍還沒有準備好他就掛了。現在晉軍似乎已經恢復全盛之勢,打得羯胡、匈奴毫無還手之力,拿下河北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了,而一旦晉軍消滅羯胡,拿下河北,慕容鮮卑就要被迫跟大晉做鄰居了!
雖然這些年慕容鮮卑把忠誠掛在嘴邊,但是他們可沒有半點要在大晉的統治下做忠臣良將,去替大晉征戰的打算,半點也沒有。
於是,在段部鮮卑拿下范陽、兵逼常山的時候,慕容鮮卑和宇文鮮卑聯手,出兵五萬,直搗薊城,準備先幹掉段部鮮卑,再與羯胡聯手,共同對抗晉軍。
只可惜薊城異常堅固,宇文、慕容二部又是翻山越嶺而來,沒法攜帶大型攻城器械,雖然將薊城圍得水泄不通了,但硬是打不下來。段部鮮卑主力感受到來自後方的威脅後火速回師,佔據范陽,與薊城互爲犄角,鮮卑大軍頓時就陷入了苦戰。
這幾個月來,慕容鮮卑威逼利誘,一再強迫宇文鮮卑、韓國、扶余、靺鞨等等勢力出兵,把薊城和范陽圍了一重又一重,晝夜攻打,戰事異常激烈。尤其是范陽攻防,打得尤其慘烈,大批韓國、扶余、靺鞨勇士被當成炮灰,壘土山架雲梯挖地道,攻勢一浪高過一浪,戰事打到最慘烈的時候往往一日接戰數十合,直殺得血流成河,屍積成山。惡戰中,范陽城牆多處崩塌,千瘡百孔,但守軍緊急修建木柵欄,封死缺口。入冬後更是用木袋裝上大量砂土瓦礫壘在缺口入然後潑水,硬生生做出一道道冰牆,聯軍對着如此簡陋的工事,依舊只有乾瞪眼的份。
這一天,慕容仁帶領一小撥親兵上前線視察,試圖找到范陽城的破綻好一舉破城。這座城市就是一臺絞肉機,已經絞碎了兩萬多名從白山黑水中走出來的勇士,再不盡快拿下它,天知道還要有多少人被它絞碎!
他還是蠻謹慎的,躲在一箭之地開外,不敢過於靠近,因爲他知道段部鮮卑的牀弩打得很準,再近的話可能會沒命。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段部鮮卑手中的王牌,可不止牀弩。在他鬼鬼祟祟地觀察范陽城防,試圖找到破綻的時候,城牆上的段部鮮卑軍士也在觀察着他。
然後叫來了一名扛着線膛隧發槍的神射手。
神射手在城牆上潛伏良久,直到慕容仁把能看的東西都看完了,踏鐙上馬準備回去的時候,才突然扣動板機。只聽得砰一聲槍響,剛剛翻上馬背的慕容仁後背炸開一蓬血霧,破空而來的彈丸在他身上搗出個拳頭大的窟窿,後胸入前胸出,他從馬背上倒栽下來,當場就沒了命!
慕容翰緊急趕到,看到的只是弟弟那血淋淋的屍體。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兩眼腥紅,指着范陽城牆放聲咆哮:“城破之日,我必屠盡全城,雞犬不留!!!”
段部鮮卑:來啊,爺就沒在怕的!
被弟弟的死激怒了的慕容翰指揮大軍向范陽城發動排山倒海的進攻,原本因爲冬季嚴寒、用後多有不便而變成靜坐圍困戰的戰事,陡然又變得異常血腥慘烈起來。
元月九日,北宮靜神武、常勝二軍自滎陽出擊,猛烈的炮火直接撕碎了羯胡辛辛苦苦構建起來的冰長城,剽悍的突騎和儼然移動鐵塔一般的具裝重騎毫不留情地輾碎了羯胡軍隊的一切抵抗。僅僅一天時間,神武、常勝二軍便攻破了羯胡在黃河北岸修建的十三座營壘,將戰火燒到了黃河北岸。而羊繡也率領一支以越騎爲主力、輔以大批歸降的胡人騎兵的部隊自洛陽出擊,渡過冰河。這麼多年了,羊大小姐喜歡拿錢砸人的性格一點都沒變,不等她過河,對岸的河陽、溫縣中的漢人武裝便起兵造反,在背後攻殺羯胡軍隊,這兩地頓時大亂,被她輕而易舉的拿下。
事後,她給了起兵響應的漢人武裝首領每人一大筆錢,算是他們的報酬————這是事先就說好了的。
不過她隨後指揮越騎迎擊來勢洶洶,試圖將她打回洛陽去的羯胡援軍,一通昏天黑地的廝殺下來,兩千多羯胡騎兵的腦袋基本上全都掛到晉軍騎兵的馬頸上了。她也用這場乾淨利落的勝利告訴了那些漢人武裝首領,她絕不是隻會拿錢砸人的大小姐,她打仗也是很厲害的!
至此,羯胡軍隊的黃河防線已經全線崩潰。晉軍二十萬大軍在洛陽、滎陽、樂陵三個方向踏着冰面順利渡過黃河,而北宮純與拓跋鮮卑的聯軍也在井陘、軍都陘、飛狐陘虎視眈眈,頓時就對河北大地形成了泰山壓頂之勢!
一直以來都只有立足於河北對中原形成泰山壓頂之勢,大秦如此,兩漢如此,曹魏亦是如此,從南往北打對河北形成泰山壓頂之勢,這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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