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濯清涟而不妖 作者:沙漠 正文 卖花老汉点头道:“這位公子眼力极好,满堂红是我這花铺的镇店之宝,价格也最为昂贵。”看向杨宁,杨宁却不等他說话,已经含笑向小瑶道:“小瑶姑娘以为這花中之魁又花落谁家?” 小瑶却是走到一盆花前,目光柔和,道:“小瑶觉着這玉玲珑也算上品。” “哦?”卖花老汉笑道:“姑娘为何会以为是它?” 杨宁见那玉玲珑花瓣纯白,甚至有一种晶莹之感,比起满堂红,自然毫无艳光可言,但简单干净,素雅之中不失魅力。 “玉玲珑一丝不染,冰清玉洁,若论高贵,确实不及满堂红。”小瑶說起花卉,秀气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只是花道如人,人心品质,其实与出身贵贱并无干系,历历清白,真火灼练,勿以私欲使自己内心蒙尘,只有這样,才能目光清澈。”回转身,看向杨宁這边,继续道:“心无尘埃,方能平和待人,沒有私欲,才能公平处事,治国兴邦,就像就像世子今日所为,并不在意自己的出身,也不在意他人的出身,挺身救人,却又不屈于人,正如這玉玲珑一般。” 這小妮子真是会說话,杨宁心中夸赞,却也是美滋滋的,暗想小瑶看起来干干净净,一身衣着看上去也只是出身普通人家,但是言谈却是很有修养,以花寓人,比之袁荣那满嘴空话却又高出不止一個档次。 至少小瑶所言,浅白易懂,不似袁荣那般掉了半天书袋子,到现在也沒弄清楚這小子刚才到底說了些什么。 杨宁心中虽喜,但口中却道:“小瑶姑娘過過奖了。” 袁荣却是摇头晃脑道:“小瑶姑娘這番高论,让人醍醐灌顶,這样說来,這满堂红却也是落了下乘。” 卖花老汉也是赞道:“姑娘几句妙语,便让這玉玲珑身价倍增了。”這才看向杨宁,拱手道:“世子,不知您又以为何花为最?” 杨宁笑道:“我对花卉一窍不通,就不献丑了,从他们二人之中挑一個获胜便可。” 袁荣哈哈笑道:“宁兄,你是不想,還是不敢?這裡就咱们几個人,便是說错了,满嘴胡话,我保证咱们几個也不会张扬出去的。” 杨宁见他一副充满优越感的样子,心下恼火,道:“若要說在這裡寻找花中之魁,我還真是找寻不到。” “世子是說,在此并无您心中的花中之魁?”卖花老汉忙道:“敢问世子心中花魁又是何选?”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荷花!” “荷花?”卖花老汉和袁荣对视一眼,袁荣立刻大笑起来,道:“宁兄果然是见解独到,十月深秋,還真是找寻不到荷花。不過在我家后花园的池子裡,每年都有荷花盛开,稀松平常,真要论起来,应该是我府中最不值钱的花卉。”指着那满堂红,“宁兄可知道就是這一盆满堂红,足可以换来你们琵琶街所有府邸中的荷花?” 他言语之中,显然对荷花大是不屑。 卖花老汉也笑道:“世子原来是爱莲之人,不過咱们這條街上的花铺,還真是少见有叫卖荷花的。不過花卉也并非以价钱论高低,世子爱莲,想必自有原因。” 杨宁听卖花老汉话虽然說的客气,但是言辞之中却明显对荷花也颇为轻视,倒是小瑶秀眉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也并不争执,微一沉吟,才朗朗 (本章未完,請翻页)道:“予独爱莲之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枝不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声情并茂,吟到這裡,声音忽然抬高:“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袁荣出自书香之家,文采不弱,陡然间听到杨宁吟出這首词来,呆了一下,显然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小瑶清澈的眼眸之中也是显出惊异之色,想了一想,轻声道:“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明眸显出光彩,“世子,這這便是你喜歡莲花的原因?” 杨宁很淡定地微微颔首,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忽听得袁荣大叫一声“妙”,竟是上前抓住杨宁手臂,问道:“宁兄,這是何人所做?当真是一等一的文采,原来你竟然认识這般人物,能否介绍让我认识?”叹道:“我自问文采不差,可是這么多年来写的诗词歌赋,和這一首相比,那就是一坨狗!”意识到小瑶就在边上,及时憋住。 杨宁心想你小子倒也知道好歹,不過這小子一上来就似乎确定這首《爱莲說》不是自己所作,显然是看轻自己,眼睛一翻,反问道:“你的意思,我就不能作出這样的诗词?” “当然不能。”袁荣竟是十分肯定道:“你有几斤几两,我难道不清楚?這可不是谁都可以做出来的极品妙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是這两句,足可以传颂百年。” 杨宁心想你的见识還是差了些,這两句可不仅仅只传颂百年,抖开袁荣抓住自己手臂的手,道:“你愿意說是谁所做就是谁,出了這個门,你对外吹嘘是你所做,我也绝不会拆台。” 袁荣心想你這话有個屁用,這裡有人听到出自你口,否则還真要拿這首词出去招摇撞骗。 “世子出口妙语,佩服佩服。”卖花老汉虽然文才不高,但是看袁荣和小瑶的反应,便知道這是一首佳作,向袁荣笑道:“公子以为今日花魁之选,该谁获胜?” 這卖花老汉其实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他邀請杨宁进店品花,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打個广告。 杨宁当街救人,与蜀王世子针锋相对,围观者甚众,而且這种事情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杨宁的声望必然会大涨。 到时候只要对外宣扬,锦衣侯世子曾经在這花店之内品花论卉,对自己花铺的生意自然是大有益处,从一开始,他就沒想過由自己来评定谁是最终的胜利者,毕竟锦衣侯世子身份尊贵,而袁荣看起来也是出身豪门,自己若判定胜者,只怕会得罪人。 袁荣笑道:“就看在這首词的份上,胜者自然是這小子。”看向小瑶,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小瑶本就只是为品花,并无胜负之心,更何况杨宁這首词语出惊人,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莲花外形品质甚至是寓意展现的淋漓尽致,心下生出钦佩,嫣然笑道:“世子的莲花,自然是花中之魁。” 杨宁哈哈笑道:“我只是胡言乱语,你们不要当真。” “世子如果真的是随口而言,那就更了不得。”小瑶嫣然笑道:“随口而言,就能有此佳句,若是稍加用心,岂不更是妙句天成?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這样的佳句并不是时时能够得闻。” 杨宁摸摸脑门子,道:“其实话虽這样說,真正 (本章未完,請翻页)能够做到這一点的人却并不多见。” 袁荣在旁道:“宁兄所言极是,我瞧秦淮河上下,无论是画舫還是乐坊,身在污泥之中的多如牛毛,却极少有人能够不受风尘之染,反倒是一個個庸俗不堪,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說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加难。” “正因为艰难,所以才会宝贵。”杨宁道:“十裡欢场,莺莺燕燕,哪有几個干净的人物。”說到這裡,忽觉得不该在小瑶一個姑娘家面前议论這些,正要改变话题,却发现小瑶脸色有些苍白,竟是转身便走。 “小瑶姑娘,你!”几人相谈甚欢,杨宁万沒有想到小瑶說走就走,小瑶步子轻快,几人一愣神间,她已经走到门前。 杨宁心下一沉,知道定然是出了纰漏,一時間也不明白是哪句话惹恼了小瑶,快步追過去,“小瑶姑娘,是不是我們說错话了?” 他情急之下,拉住了小瑶一只玉臂。 小瑶用力挣脱,冷笑道:“世子怎会說错话?是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在這裡胡言乱语。”抬脚便走。 杨宁听她声音完全不似方才那般融洽,充满了冷淡,见她脚步匆匆,已经混入街上人群之中,呆站在门前,忽地瞥见边上那盆金盏银台,急忙叫道:“小瑶姑娘,你要的花!”再抬头看时,小瑶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袁荣凑上前来,奇道:“怎么回事?說得好好的,這姑娘怎么說翻脸就翻脸?” 杨宁皱眉道:“好像是咱们說错了什么,到底哪句說错了?” “也沒說错什么啊?”袁荣也是一脸茫然,“咱们不就是說秦淮河上下的画舫乐坊沒有几個干净,咦,总不会是這句话惹恼了她吧?” 杨宁心下一沉,立刻猜到一种可能,失声道:“难道小瑶她是?” “這倒不会。”袁荣立刻摇头道:“也亏你是锦衣侯世子,到现在還不懂女人。這小瑶姑娘眉锁腰直,颈细背挺,一看就還是個黄花楚子,你再瞧她的气质言行,绝不可能是出自风月之所。” 袁荣這样一說,杨宁倒感觉一阵轻松,奇道:“若果不是這样,那那她为何会对那几句话发恼?”皱眉道:“是不是咱们两個沒有顾忌,在這种场合說起风月欢场,所以让小瑶姑娘不快?”抬手指着袁荣,沒好气道:“你這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品花就品花,好端端扯到那些做什么?” “你可不能全赖我。”袁荣委屈道:“你不也接着话茬說下去了嗎?怎地将過错都推给我?” 卖花老汉凑上前来,小心翼翼道:“世子!”伸過手来,却是那二两银子,“小瑶姑娘走了,這盆金盏银台你就不用再买。” “這盆花我买了,不過就放在你這裡。”杨宁心下還在疑惑小瑶怎么說走就走,“你细细照料,如果小瑶姑娘再過来,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這盆花送给她。”想到什么,问道:“是了,你可认识小瑶姑娘?” 卖花老汉摇头道:“這裡每日裡人来人往,就算小瑶姑娘以前来過,我我也记不得了。不過世子放心,我以后一定小心留意,這盆花我也会细心照料。” 杨宁望着小瑶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