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好事多磨心中急 中
那挑夫肩頭扛着的聘禮從玉芳院門前一直排到了街尾，堆成山的綾羅綢緞、十幾口沉甸甸的大紅木箱，整個富陽縣還沒有見過如此大的排場。
樓裏的姑娘都盼着是自家的有情郎託人前來給自己贖身，然後明媒正娶地過門，這不就是江南戲摺子裏唱的美事嘛！
姑娘們哪裏還顧得上埋怨樓下的吵鬧聲驚擾了睡眠，一個個翻身起來梳妝打扮，收拾一新地走出門來，站在門口翹首盼着前來提親的紅娘能夠當着所有人的面喊出自己的名字。
吳三找到殷琥的時候已經晚了，殷琥得到消息一點不敢耽擱地往玉芳院跑來。
瞧熱鬧的人把這支前來青樓提親的隊伍圍了個水泄不通，紅娘也進了玉芳院的後院子，當時紅娘兩眼朝天連看也沒看樓外的姑娘們一眼，惹得這些姑娘既失望又生氣，原本想要咒罵幾句，見到殷琥擠開人堆火急火燎地走過來，紛紛陰陽怪氣地說道：
“麗娘妹子當真是好福氣，也不知道是讓哪家的公子給看上了，瞧瞧這麼些聘禮，只怕將玉芳院買下來也是綽綽有餘的。”
“只不過是提親，何必帶着這麼些聘禮出門顯擺，也不怕讓女方家給推了，那時候才真正地沒有面子呢！”
“誰捨得推了這麼一門親事？”
“可不是嘛！咱們樓子裏的姑娘本就命苦的人，聽說這要是嫁過去做的還是正室夫人呢，誰捨得推了這樣好的親事？那男方家算準了麗娘妹子拒絕不了，才提親下聘一併上陣，轉天就要來迎親，麗娘當真是好福氣。”
這些話本來就是說給殷琥聽的，誰都知道麗娘跟殷琥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些心中嫉妒的女人們自己得不到，自然也不願意看到其他的女人嫁個好人家享福，都巴不得這門親事黃了，三言兩語地想要挑逗起殷琥的火氣，自己跟在後面瞧熱鬧。
殷琥陰沉着臉走進玉芳院，迎面就被走出來的*給攔住，問道：
“老虎兄弟，你怎麼現在纔來啊？”
不等殷琥回答，*抹着腦門子的汗水，向殷琥抱怨道：
“哥哥我可是盡力給你拖着了，生拉硬拽地在門口擋了半個多時辰，可是那媒婆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張嘴皮子啪啪地給我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
你說我能攔着恩客過來給姑娘們贖身，卻不能擋着公子少爺們來給麗娘提親吧，麗娘怎麼說也是清清白白地大姑娘，我這青樓東家出面攔着，讓外面的人瞧見了還以爲麗娘跟玉芳院有什麼關係呢！
哥哥可不能毀了麗娘妹子的名節。”
“有勞楊爺了！”
*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好了，殷琥不能不領*的這個人情，並肩跟着*快步往麗娘居住的後院小園子走，問道：
“楊爺，是什麼人這麼不開眼，敢過來給麗娘提親？”
“合州城裏的一個大戶家的浪蕩公子！前些天到富陽縣踏青，來玉芳院喝了幾杯花酒，正好就見到後院子裏的麗娘，當時賭咒發誓地要娶麗娘過門，原本大傢伙都以爲是那公子酒後胡言亂語，誰知道今日天剛亮就在門口擺出這樣的陣勢。”
*轉頭看着殷琥，顯露出一副讓殷琥覺得莫名其妙的表情，接着說道：
“正好這些天你要成親的消息傳到了麗孃的耳朵裏，小丫頭心灰意冷，覺得日子沒有了盼頭，想着乾脆找個男人嫁了。不是哥哥說你，就算要成親了也不能瞞着人家姑娘啊，你瞞得了一時，難道還能瞞得過一世？
見了麗娘莫要耍大男人的脾氣，好好地哄哄，興許還能讓麗娘回心轉意……”
“等等！”
*自顧自地說了好大一通話，讓殷琥聽得更是莫名其妙，急忙拽着*的衣袖，問道：
“楊爺，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啊！誰就要成親了？麗娘怎麼就心灰意冷了？”
“你給哥哥裝糊塗？”
*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大紅的喜帖，放在殷琥的眼前，問道：
“你別告訴哥哥，這件事情你不知道！咱們富陽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天可都收到帖子了，四月二十八，你跟重慶府李家小姐成親。紅紙黑字，清清楚楚，這樣的玩笑可不能隨便開！”
“我的個娘啊！”
殷琥瞪着面前的大紅喜帖，雙手高舉，仰天長嘆！
殷琥自詡聰明絕頂，沒有想到被自己的老孃暗渡成倉，在背後狠狠地擺了一道，喜帖子發得滿大街都是了，自己這個所謂的新郎官居然毫不知情，殷琥現在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怪不得這些天家裏總有七大姑八大姨這些遠房親戚來串門，手裏還或多或少都拎着禮品，殷琥只當是這些人知道自己如今大小也算是個官員，久沒走動的遠房親戚自然是要找上門來攀關係，出面迎來送往的都是殷琥的老孃，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怪不得最近老孃總是神神祕祕地，許久沒出過遠門的婦人，前些天獨自一走就是好幾天纔回家。
怪不得不管是巡檢司還是縣衙，總有人見了面就說恭喜，殷琥還尋思着自己升官已經差不多一個月，這些道賀的人是不是在提醒自己應該尋個酒樓宴請一次同僚。
怪不得麗娘突然變得冷淡。
怪不得……
殷琥看着*手中的大紅喜帖，這些天身邊奇怪的事情都有了解釋，殷琥那個能幹的老孃不動聲色地就給殷琥把婚事張羅好了，只等着這個月的二十八號拜堂成親！
之前在麗娘面前還山盟海誓，轉臉就要迎娶別的女人，這樣的事情任誰遇到都得傷心，如果不是*找人去尋殷琥，只怕麗娘真就要嫁人了，到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殷琥說不得就要在富陽縣上演一出搶親的好戲。
殷琥不敢再耽擱，對*抱拳，撒開腳丫子就往麗娘居住的小園子跑去。
……
“鳳妹子，這樣好的事情還猶豫什麼呢！”
體態豐盈的紅娘婆子坐在玉芳院後院的小園子口沫橫飛，面對着緊鎖眉頭的鳳姨竭力遊說道：
“張家在合州城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戶，張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才學出衆，如今已經是州府學堂的生員，過些年必能高中舉人，入京再中進士，當真算得上人中翹首。你家麗娘嫁過去，現在是張家的少夫人，以後就是官家太太，從此以後喫穿都有人伺候着，那是何等的福氣啊！”
鳳姨看了一眼身邊一臉悲切的麗娘，搖着頭嘆息道：
“你說的道理我們自然是懂的，可是怎麼也得女兒願意纔行啊。”
“婚姻大事，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容得小娘子反對！只要你點了頭，小娘子自然就是張家的兒媳婦，不出三日張家的八擡大轎準時過來擡着小娘子前去拜堂成親。”
“這……哎！”
若真是這麼簡單，麗娘也不會如此悲切，知女莫若母，鳳姨很清楚自己的女兒還是放不下越來越優秀的殷琥，嘆着氣說道：
“麗娘，你自己拿主意吧。若是真想嫁去張家，娘也不攔你；若是心裏當真不願意，也自己大聲地說出來，娘更不會爲了些許錢財就強迫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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