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窮水盡遇貴人
“呼！呼！阿米爾，仔細聽我說！”
皮諾斜靠在車廂的角落裏，把手中的小牛皮封面書本合攏，用不包好以後放進木質的箱子裏，交到阿米爾的手中，說道：
“不要留在明都！你馬上帶着這本書到大運河邊去，偷偷地上一條船，到浙江或者泉州去，那裏夷人比較多，官府也還算開明，應該能夠活下來。老師不能再教導你了，最後再教你一件事情，想要在明國活下去，就要先忘記你原來的身份，把自己當做是明人！快走吧，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老師，我、我……我不走！”
阿米爾從小顛沛流離，在衆多一同逃亡的人裏，除了父母，就是跟皮諾最親近。
幾十人的隊伍，最後只有皮諾和阿米爾活了下來，就算見慣了生死，歷經了磨難，此時阿米爾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兩行熱淚託眶而出。
“快走！”
皮諾何嘗能夠抑制心中悲傷的情緒，原本以爲明國會是他們這種被教廷判定爲異教邪端的人最後立足的地方，可是如今看來似乎明國也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只有阿米爾一個小女孩，恐怕很難從裁決騎士的追殺中逃走，這次的分別可能就是永別了。
“老師……”
阿米爾是這支逃亡隊伍最後的希望，皮諾想要再搏一把，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爲阿米爾爭取逃跑的時間，也許……阿米爾的身上帶着車廂中爲數不多有價值的東西，淚眼摩挲地向皮諾行禮後，撩開車廂的簾子跳了下去。
“啊！”
阿米爾離開後不到幾個呼吸，小巷中就傳來了一聲驚恐的尖叫，車廂中的皮諾肝膽欲裂，用盡全身的力氣爬着到了車廂邊，衝着外面大聲喊道：
“放了那個孩子！把我交給異端裁判所，你們就能夠得到教廷的一百金幣，她只是一個孩子，沒有任何價值，教廷不會爲她支付任何賄金。放她離開，我跟你們走！”
“咦，這個夷人會說官話也！”
陸炳幾個大跨步跑到車廂邊，忽閃着一雙大眼珠子，好奇地打量從車廂中探出身子的皮諾，大呼小叫招呼後面的姐姐過來看“毛鬼子”。
明都的夷人不少，東方的、西方的、白的、黑的……什麼樣的人都有，在已經見慣不怪，可是能把官話說得如此順溜的卻是第一次見到，難怪陸斌大驚小怪，就連陸苓也忍不住驚訝，如果只是聽聲音，皮諾的官話說得比殷琥還要地道。
可惜了小巷中光線昏暗，看不到殷琥的臉皮有沒有發燙。
殷琥是一手一個拎着陸苓和阿米爾走車廂邊的，三人跟着阿米爾走到小巷口聽到小乞丐鑽進車廂裏嘰裏咕嚕地跟一個老人說話，然後就帶着東西想要逃跑，結果剛剛走到小巷口就被早已等候在那裏的殷琥抓了個正着。
就連陸苓在殷琥的手中都沒有辦法掙脫，更何況是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姑娘，剛發出一聲尖叫就被殷琥捂着嘴巴給夾在了腋下。
陸苓見了殷琥的“暴行”，想要從殷琥的手中把小乞丐解救下來，可是不管如何又打又踢，殷琥就好像一根木樁子一樣，最後人沒有救下來，自己又被殷琥給擒下了，抗在肩頭走了進來。
殷琥把阿米爾和陸苓放下，說道：
“既然能說官話，那就好辦了。本官是錦衣親軍指揮使司北鎮撫司，平燕千戶所試百戶殷琥，表明你們的身份，否者進了詔獄以後保管讓你們知道什麼是人間地獄！”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陸苓被殷琥粗暴地從肩頭丟了下來，同時也放下了夾在腋下的阿米爾，陸苓雙腳剛落地，沒有顧得上跟陸炳一起研究會說官話的夷人老頭，插着腰喝罵道：
“欺負女孩算什麼本事，有能耐你去遼東，去大漠，跟草原上的人耍橫去啊！”
阿米爾從殷琥的手上得了自由，急忙跑到皮諾的身邊，爲因爲剛纔的大喊而咳嗽不止的老人順氣，一臉驚恐地看着身邊山一樣高的男人，從他的身上，阿米爾感覺到了比裁決騎士還要恐怖的氣息。
皮諾藉着喘息的時間，轉動腦筋分析眼前的形勢，他不知道教廷有多少人進入大明，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以什麼方式進入的，更不知道裁決騎士是得到明國皇族的默許，還是買通了部分官員，讓他們能夠在明國土地上肆無忌憚地搜捕教廷所判定的異端。
最可笑的是，異端裁判所的目的是剷除所有異端邪說，而明國根本就是不信上帝的最大異端。
殷琥和陸苓的對話讓皮諾心中有了一絲希望，至少這三個人不是專門搜捕他和阿米爾的。
皮諾讓阿米爾把藏在身上的通關公文拿出來，對殷琥說道：
“殷百戶，老朽和孫女都是正經的商人，結果在海上遇到了海匪，不但搶了我們的貨，還把人都給殺了，只有老朽和孫女撿了命活下來。這是我們在廣東布政使司衙門衙門辦理的通關文書，一路北上就是想要到明國的都城來，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回到家鄉，誰知道剛到沒幾天老朽就一病不起。”
皮諾果然是個大明通，知道稱呼大明的官員是前面的姓再加上官職的名字，甚至稱呼自己爲“老朽”。
殷琥查看了通關公文，上面沒有任何問題，皮諾編出來的藉口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殷琥怎麼看他也不想是一個商人，反而更像是跟楊慎一樣的大學士，身上沒有市儈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濃濃的書卷味。
而且說話前後矛盾，剛纔驚恐的大喊纔是這個老人說的真情流露，雖然不知道一百金幣值多少銀子，但是那個什麼異端裁判所不會爲了一個商人，向大明的官員支付金子贖人，：
“你不是商人！本官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老實，別怪本官當真把你們帶回詔獄審訊。你對大明非常瞭解，應該知道錦衣衛北鎮撫司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那裏的人可沒有本官如此好說話，到時候保管讓你們更希望被交到那異端裁判所的手中。”
陸苓同情心氾濫，面前的不過是老人和孩子，見殷琥查看了通關公文後還是一副不罷休的架勢，拉着陸炳擋在皮諾和阿米爾的面前，說道：
“越說你還越有起勁了！通關公文沒有問題，你管人家是睡大街還是住小樓，這裏沒有你的事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吧！”
“陸小姐，陸家世襲錦衣衛，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厲害，請你不要妨礙本人的差事！”
“我……”
陸苓這樣爲兩個夷人出頭確實有點壞了錦衣衛的規矩，更何況她家世襲錦衣衛，很清楚錦衣衛差事的特殊性，憐憫之心很多時候只會讓自己送命，如果在平時陸苓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個時候除了可憐兩個淪落街頭的夷人以外，更多的還是爲了跟殷琥擡槓。
陸苓被殷琥教訓了以後，咬着牙說道：
“說了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這兩個人本姑娘保下了，以後有什麼問題，你只管讓駱安來陸家找我就是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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