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妖鬼即出,暗夜降臨
南城有跳蚤市場,有道觀,有賭坊,還有各種破落小院,藏在擁擠不堪、七拐八拐的巷弄中。
午後,一輛馬車停在烏衣巷的巷口。穿一身灰布長衫的宇文烈從馬車上下來。
從車上跳下兩個黑衣勁裝男子,一人扛一個麻袋,跟在宇文烈身後。
他們拐進一條巷子,推開一扇殘破的門,進了一個不大的院子。
院子裏,灰撲撲的,窗戶上都掛着蛛網,桌椅板凳都落滿灰塵。
走進北廂房。靠牆有一個壁櫥。一縷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屋裏傢俱陳設都灰撲撲的。
但仔細一看,壁櫥第三格,有個瓷碗卻光亮如新。似乎天天有專人來擦拭這個碗。
宇文烈走過去,轉動那瓷碗。壁櫥移開,一道石門,原來牆後大有乾坤。
走進石門,一道階梯轉着往下,探入很深的地庫。
終於走到最底下一層。卻見一個鐵籠子。那兩黑衣人將麻袋往地上一丟,裏面似有活物,微微蠕動。
鐵籠子底部是鐵絲網鋪就,裏面鎖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低頭沉睡。
男子鬚髮均烏黑髮亮,只是那臉,準確說不能叫臉,沒有一絲肉,只有薄薄的一張皮附着在頭骨上,小心翼翼地包着五官。
顴骨高聳,眼睛很大,鼻子尖尖挺挺的,一嘴牙齒都快要從嘴巴里蹦出來。
他的手腳卻很粗壯,四肢都被鐵鏈鎖着,脖子上還套了一個鐵環,用鐵鏈繫着。五條鐵鏈,每一條都被被嵌入一顆重達千斤的鐵球中。
而他的腳下,透過鐵絲網往下看,不時閃爍着血色紅光。那幽幽紅光中,站着一羣衣衫襤褸,鬚髮亂如草的人,像是不知從哪逃難而來的難民。
但他們好像全都睡着了,就那麼站着,像根木樁杵在那,昏昏欲睡,氣息輕勻。
“咣噹”一聲鐵門打開,男子猛地醒了,眼睛一下睜大,閃爍出很亮的光。
“哈哈……宇文烈,你終於來了。”男子陰森森地笑道。
“鳩摩劫,來給你加餐。看你瘦的,都快成鬼了。”宇文烈道。
原來這男子就是鳩摩劫,曾是北狄部落一名大巫師,修習一門巫術邪功《血魔功》。
早年間,宇文烈的父親宇文忠跟隨乾宗皇帝,平定北狄叛亂時,抓住了大巫師鳩摩劫,本要當場處死。
但鳩摩劫說,他會醫術,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雜症。
當時,宇文忠的王妃,也就是宇文烈的母親患癆病多年,自生下宇文烈的妹妹宇文婧後,一直臥牀不起。遍尋良醫,也未可治。
對鳩摩劫的話,宇文忠將信將疑,把他帶回王府,給王妃治病。
王妃確有好轉,但奇異的是,王府每隔一段時間,便要死去一名丫環或者家丁。
而且王妃神智愈發怪異,尤喜飲生血,好幾次咬住女兒宇文婧的手腕動脈。
太過詭異,宇文忠暗中發現,鳩摩劫是用人血給王妃續命,把王妃煉製成了傳說中的“吸血鬼”。
“吸血鬼”一詞最早載於巫教的教典《巫夜經》。據傳,吸血鬼吸食人血,可保青春永駐,容顏不老,且吸食人血俞多,力量俞強。
驚恐之下,宇文忠從江南禪宗寺請來四位高僧,用“摩羅定禪功”與鳩摩劫的“血魔功”相鬥甚久,兩敗俱傷。
當宇文忠提刀準備斬殺鳩摩劫時,卻被一蒙面人突然衝殺出來,將鳩摩劫救走。這蒙面人就是宇文忠的兒子,宇文烈。
宇文烈救下鳩摩劫,本想讓其繼續給母親續命。
但在鳩摩劫療傷期間,宇文忠的王妃,因爲沒有人血吸食,變得虛弱又殘暴,唯獨不傷害宇文忠。好幾次,她咬住女兒宇文婧,死死不肯撒手。
無奈之下,宇文忠含淚,親自斬殺了王妃。宇文烈知曉此事後,說:“不就是用人血,爲母妃續命,有何不可?”
“吸食人血,有違天道人倫,定遭天譴。”宇文忠斥責道。
“你就是個懦夫。”宇文忠大罵,“你去看看皇帝寶座下,堆了多少人的屍骨和鮮血。他怎麼不遭天譴,反而坐擁江山美人,瀟灑快活得很。”
“你個逆子。那是兩回事。”
“若你是皇帝,別說吸食人血,就是以命續命,都可以。你就是個懦夫,慫貨,是個虛有其名的草包王爺。”宇文烈和父親大吵一架,自此兩人很少說話,父子關係相當淡漠。
宇文烈憎恨鳩摩劫把母親煉製成“吸血鬼”,卻並未殺了鳩摩劫。而是趁鳩摩劫重傷未愈,不能運功,用鐵鏈、鐵籠將其囚禁起來,至今長達十多年。
那兩黑衣男子解開麻袋,將裏面兩個奄奄一息的人,丟進鐵籠。兩黑衣男子趕緊背轉身去。
“我就知道,統領大人不會忘了我。哈哈哈……”鳩摩劫狂笑道,身子漸漸騰於半空,朝那兩人伸出兩隻枯槁如枝、指甲鋒利的手。
那兩人像被人捏住脖子一樣,被提到半空。
接着,一團血霧從他們嘴中噴薄而出,全部注入鳩摩劫張開的大嘴中。
稍傾,鳩摩劫雙手垂落下來。那兩人摔在地上,一瞬之間,骨瘦如柴。而鳩摩劫臉上,似乎卻生出新的肌膚,整個臉頰有了肉,雖然蒼白,卻頗有幾分陰柔之美。
鳩摩劫捋了一下耳際的長髮,右手在胸口捏了一個手訣,食指一彈,兩股真氣注入那兩名將死之人。一會,那兩人便自動站起來,掀開鐵絲網一塊天窗,非常自覺地進入到鐵籠底下,站定入睡了。
宇文烈饒有興致地看完鳩摩劫吸食人血、催動殭屍的全過程,淡淡地問道:“鳩摩劫,你現在煉製了多少‘妖骨傀儡’?”
“一百多吧。反正你每次送來的死囚,我都煉製成了妖骨傀儡。”鳩摩劫順手一掃,從旁邊一張木牀上拿過一面鏡子,不停地照着自己,喃喃自語道,“喫飽了,我還是很美的。”
“這些妖骨傀儡,會聽我的嗎?”宇文烈問。
“可以啊。我想讓他們聽誰的,就聽誰的。他們可都是非常乖的好寶寶吆。”鳩摩劫道。
“好,把這些妖骨傀儡都交給我。”
“哈哈哈……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你會提出這個要求。”鳩摩劫身形一動,飄至鐵籠邊,看着宇文烈道,“你知道,爲什麼你沒殺我嗎?”
“爲什麼?”
“因爲,我對你有用。”鳩摩劫笑道,“而且,我倆是同一類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倆都有一顆不甘的心,不甘於命運,不甘於世道。”
“那麼,你可以把他們交給我了吧?”宇文烈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放我出去。”鳩摩劫道。
宇文烈默不作聲。
“怎麼?怕我殺你。”鳩摩劫伸出手指,那長長的指甲在宇文烈臉上輕輕撫過。宇文烈往後一閃,躲開了。
“統領大人,你關了我十多年。差不多,已經讓我愛上你了。”鳩摩劫道,“這世間,可能再無別的男子能入我眼了。”
鳩摩劫繼續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去殺你,我愛你還來不及呢。更何況,你就是我的未來,而我就是你的將來。”
“此話怎講?”宇文烈道。
“我大小也是個巫師,曾當過大祭司,多少能夠預知未來。”
“那你知道,我這次想用妖骨傀儡做什麼嗎?”
“事關皇權。若成功,天堂於你便是咫尺。若失敗,地獄於你也是咫尺。”鳩摩劫道。
“那本統領會成功嗎?”
“加上我和妖骨傀儡,成功率高一倍。”鳩摩劫細心地修了修指甲,他覺得宇文烈剛纔那一閃躲,大抵是因爲指甲太鋒利,刮疼他的臉了。
“好,我放你出去。但你要把妖骨傀儡交給我。”宇文烈道。
鳩摩劫很優雅地伸出手,攤開手掌,“給我,你的一滴血。”
宇文烈拔出佩劍,在手掌割了一刀。大滴大滴的鮮血,滴在鳩摩劫的掌心。
鳩摩劫捧着宇文烈的鮮血,放在鼻間聞了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香!”他又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嚐了嚐那鮮血的味道。
接着,他用勁吹出一口氣,將宇文烈的血滴吹成一團朦朦血霧,洋洋灑灑像秋天的露水般,潤在鐵籠底下那些妖骨傀儡的身上、頭髮上、眉眼上……
那些剛剛還在沉睡的妖骨傀儡,躁動起來。
“隨心所欲,隨便發個指令。”鳩摩劫笑道。
“蹲下。”宇文烈道。
那些妖骨傀儡刷地一下,全部蹲下。
“出來。”宇文烈道。
妖骨傀儡們,便拼了命地往鐵絲網的天窗擁擠。
“安靜。”
妖骨傀儡們便立即禁止不動
“好了,他們是你的啦。”鳩摩劫指指身上的鐵鏈,“解開吧。”
宇文烈掏出一把鑰匙丟進鐵籠,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話,“後天晚上,我要用他們。”
“沒有問題。他們隨時候命。統領大人。”鳩摩劫朝着宇文烈的背影,拋去一個深情的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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