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明瑞祭母，侯爺遺言
初秋的京城，微微涼爽，不熱，也不涼。街上女子，大多一件薄薄的裙衫，便那麼翩搖過市。青年男子也就穿一件細布長衫。但像明瑞這般從頭到腳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人，着實不多。當然了，京城繁華，街面上遊人如織，沒有人會太在意披着斗篷的人。
明瑞憑兒時記憶尋路，去了京城西市的“長樂侯府”。以前，母親麗妃得寵之時，明瑞的外公沈岐被封爲長樂侯。乾宗皇帝還賜給沈家一座宅院，御賜門牌“長樂侯府”。後來，麗妃與禁軍統領宇文烈私通勾結，兵變失敗。
因爲，長樂侯沈岐從未參與，加上又是明瑞外公。那乾宗皇帝賜死麗妃後，並沒有降罪於沈氏一族，也未查抄長樂侯府。
到了“長樂侯府”，大門緊閉。兩旁也無士兵把守。石砌臺階上，落滿了枯葉灰塵。再看門楣上那幅牌匾，“長樂侯府”四個字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座長樂侯府，並未長樂，一派凋敝清殘景象，更無絲毫生氣。
小王爺明瑞重重拍打了好幾下門，都無人應答。他正打算離開時，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一名老僕探頭出來問：“小公子，找誰？”
“找侯爺，沈岐侯爺。”小王爺明瑞道。
“小公子哪裏人啊？找侯爺作甚？”
“侯爺是我外公。”小王爺明瑞道。
“你是小王爺明瑞！”老僕聞言一驚，上下細細打量一番小王爺明瑞，吶吶道：“像，真像啊。”
說着，老僕連忙把小王爺明瑞拉進門。院子裏，打掃得很乾淨，但空無一人。老僕道：“小王爺，自從那事之後，侯爺帶着一大家子便不住這了，搬到城郊一座農莊裏，在那低調過活。只留下老僕一個人看守灑掃這院子。侯爺也是想着，萬一哪天小王爺找來了，也能尋到個去處。”
“那你帶我去找外公吧。”
“嗯嗯嗯。”老僕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天見猶憐。老侯爺可算把小王爺你盼來了。”
老僕領着小王爺明瑞，出了京城南門，約莫走了三裏地。在一片山坳中，尋到一座石牆灰瓦的農莊。農莊坐落在山腳下，莊前是一方湖泊，加上數十畝的良田菜地。良田中，小麥金黃，快要熟了。走在田間阡陌上，那老僕幾乎是一路小跑，扯着嗓子喊：“侯爺，侯爺，小王爺來了，小王爺來了。”
長樂侯沈岐正在庭院中，半躺半坐地在一把躺椅上，身上蓋着薄毯子。面如枯槁！唯獨那一雙眼睛還聚着些許精氣神，時不時轉動着。旁邊一個老嬤嬤端着一碗湯藥，偶爾爲長樂侯沈岐一口。
“侯爺，侯爺，小王爺來了。”老僕喊着，一進院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什……什麼……小王爺？”長樂侯沈岐努力轉動下腦袋。
“小王爺明瑞，麗妃的孩子。”老僕答道。
“瑞兒，瑞兒。在哪呢？”沈岐拄着柺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眼看到了慢慢走過來的小王爺明瑞。
“唰”地一下，沈岐老淚縱橫，丟掉手中柺杖，迎上去：“瑞兒啊，真的是你嗎？瑞兒啊。”
看到外公，明瑞既陌生，又親切。但見外公如此激動，明瑞心裏還是感動萬分。他跪在外公面前：“瑞兒不孝，現在纔來看望外公。”
“不怨你，不怨你。”沈岐拉起明瑞，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番，吶吶道：“真好，真好。長這麼大了。”
長樂侯沈岐吩咐老嬤嬤，“去備一桌上好的酒菜，今天，我們爺孫倆要好好喝一盅。”
繼而，長樂侯沈岐又拉着明瑞關切地問起來：“瑞兒啊，這些年你去哪了？外公聽宮裏的人說，你跟着老皇叔明滄海學藝去了。外公怕沈氏一家，連累你，也不敢去信，更不敢去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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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淑太妃把我送去御劍山莊，跟着皇叔學習武藝。”明瑞是個懂事的孩子，“外公，我現在可是御劍山莊的莊主。武功也不賴。”
說着，明瑞腳尖一蹬，施展輕功，拔出佩劍，給老爺子展示了幾招劍法。
“好啊。這麼年輕就當上了御劍山莊莊主。那可是江湖上的名門大派。”沈岐心中甚是欣慰
“我娘。”明瑞一臉悲慼神色，“外公，我想去祭拜下母親。”
“瑞兒懂事了。”沈岐佝僂着背，顫顫巍巍邁着小步子，一手緊緊地牽着明瑞，直往後山走去。
自從麗妃被乾宗賜死後，麗妃自然不允許葬入皇族陵園。虧得仁宗皇帝寬厚，允許沈家爲麗妃收屍。長樂侯沈岐把女兒的屍首，就葬入了農莊的後山上。
“瑞兒，外公請風水先生看過。這墓地是塊寶地，可保子孫平平安安，福壽綿長。”沈岐在墓碑前，點燃一堆紙錢。
這有兩座墓，一塊墓碑上寫着“麗妃沈冰麗之墓”，另一塊墓碑上寫着“長樂侯夫人韓氏之墓”。
“外婆什麼時候走的？”明瑞問。他想起來，幼時，外婆對自己這個小外孫甚是疼愛。
“你娘死後的第二天，你外婆就走了，留下我孤身一人老頭子。”沈岐淚水漣漣地說道，“來，瑞兒，拜拜你母親吧。看到你長這麼大，學了一身好武藝，又成了御劍山莊莊主。你娘泉下有知，死亦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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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瑞先是拜了拜外婆的墓碑，又在母親墓前叩首三拜。“母妃，孩兒一定爲你報仇雪恨。”明瑞恨恨地說道。
“瑞兒啊，不要想着報仇了。你生爲皇子。你母親參與皇權之爭，那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不能怨她。你父皇乾宗賜死你母親。那也是他作爲一個皇帝，應當做的。你娘死後，你父皇也還有一念之仁，沒有株連我們沈氏一族，也託付淑妃娘娘照顧你。當今皇帝仁宗和攝政妃也算寬厚，既沒有苛待於我們沈家，也沒有趕盡殺絕取你性命。聽外公一句，你就學你的皇叔那樣，混跡江湖，當一個逍遙王爺，自保一世平安。”長樂侯沈岐語重心長地說道。
“難道我娘就這麼白白死了嗎？我一定要爲她報仇。”明瑞擦了一把滿臉淚水。
“都是命。瑞兒，你若真要報仇。你想明白，仇人是誰了嗎？”長樂侯沈岐雙手把住明瑞的肩膀，看着他說道：“賜死你母親的，是你的父皇，乾宗皇帝。他已經死了。當今皇帝仁宗和攝政妃，從未爲難我們沈家，也沒要取你性命。真要追究誰是你仇人的話，當時的禁軍統領宇文烈算得上半個。若不是他蠱惑慫恿，你母親斷無膽子，與他聯手發動兵變。可現在，那宇文烈成了血魔鬼王，禍亂天下。可連那天策上將三番五次都殺不死他，更何況你。”
“外公，你不懂。”明瑞有一股少年老成的語氣說道：“當年若不是仁宗、攝政妃上官瑤和凌如玉聯手，對付我母親。今天，坐在皇帝位置上的，就是我明瑞。我母親就不會死，長樂侯沈家也不會落到如此田地。”
“瑞兒，你還小。即便當年兵變成功，你坐上皇帝之位。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成爲一個怎樣的皇帝？你大概率會成爲，宇文烈手中的傀儡皇帝。而你的父皇，也會死在他手上。你看看宇文烈，他是怎樣一個人。不，他不能稱之爲人，他是一個惡魔。他可以爲了一己私利，爲了權力，視百姓如螻蟻，習練那血魔功，將多少黎民百姓煉製成妖骨鬼卒啊。如今看來，幸好當年凌如玉打敗了宇文烈。不然，整個龍羲帝國將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沈岐道，“瑞兒啊，你身體裏流淌着明氏皇族的血脈，即便當不上皇帝，也當念及天下蒼生，以江山社稷爲重，以家國百姓爲重。”
外公一番話，說得明瑞語塞，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大道理。”長樂侯沈岐艱難起身，“我們爺孫今天好好喝一杯，不講這些家國大事。”
爺孫倆回到農莊。酒菜早已備好，擺在正廳。長樂侯沈岐特別高興，似乎精神頭一下就上來了。他拉着明瑞喝完三杯酒後，笑道：“瑞兒啊，現在見了你一面，外公也就放心了。你外婆和你娘在下面，需要外公下去陪着，去保護他們。瑞兒，記住外公的話，放下報仇的念頭，平平安安地活着。”
說完，長樂侯沈岐端着一杯酒，溘然長逝。“外公。”明瑞一聲長泣。
“侯爺。”沈府上下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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