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辣手摧花
“大膽惡徒,竟敢在此鬧事,還不束手就擒。”郤把總大喝一聲,身後兵卒也都抽刀在手。
錢寧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有官身?”
“宣府鎮兵把總郤永在此。”郤永刀出數寸,厲聲道。
“那就該認識這是什麼。”錢寧亮出錦衣衛腰牌。
“錦衣衛?!你們……”郤永驚愕不已。
“識相的閃遠點,別打擾我們大人興致。”錢寧收回腰牌,冷聲道。
“郤爺,你們還等什麼,快救我妹妹啊。”李龍顫聲道,又對大牛道:“是這兒麼?爲什麼聽不到聲音?”
郤永原地不動,倒是錢寧笑了,“裏面的是你妹妹?好福氣啊,別擔心,只是昏過去了。”
李龍側耳細聽,果然店裏隱約有肌膚撞擊和桌椅摩擦的聲音,不由面色大變,舉步就要往裏闖,被兩名錦衣衛死死摁住。
大牛要上前幫忙,被錢寧一腳踹翻,腦袋磕到石頭上,暈了過去。
“郤永,你個廢物,跟他們幹啊。”李龍大聲嘶喊。
郤永面色難堪,錢寧冷笑不語。
“求求你,放過……我……不行……死了”,店內斷續無力的哭泣求饒聲再度響起。
“妹妹,妹妹,你怎麼樣了?你們這些畜生,放開她!”李龍用力掙扎,卻始終甩不開按在身上的四隻鐵腕,“求求你們,幾位大爺,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她……她還是姑娘啊,嗚嗚嗚。”
未幾,悽慘悲嚎聲逐漸有氣無力的低沉下去,但不到片刻悲嚎聲再起,又靜止……又起……又靜止……
李龍由死命掙扎,咒罵,苦求,到面如死灰,呆呆跪坐着。
郤永幾人緊握着腰刀,不進不退,指節已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摁着李龍的一名錦衣衛忽然拍了拍他的臉頰,“你妹子挺能挨啊,要是今天還沒被我們大人玩殘,我叫你聲大舅哥,讓你妹子也陪我樂樂如何。”
衆錦衣衛聽了一陣鬨笑,李龍如同失了魂魄,雙目空洞無神,沒有一絲反應。
“你他孃的,欺人太甚。”一聲虎吼,郤永抽刀在手,“弟兄們,老子今天豁出去了,有家小的馬上離開,免受牽連。”
“大哥,刀山火海弟兄們跟你闖了,拼了。”一干軍卒拔刀出鞘,無一人後退。
這一往無前的決死氣勢將錢寧等人一時震懾,錢寧指着他們道:“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你們要造反嗎?”
“寧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郤永嘿然道,一刀兜頭向錢寧砍去。
錢寧偏身讓過,繡春刀出鞘,回手攔腰一刀。
郤永不閃不避,雁翎軍刀掛着風聲順勢斜劈,那架勢不把錢寧一刀兩斷決不罷休。
錢寧大好前程,可不願跟他同歸於盡,閃身翻轉,避過刀勢,卻將把守的大門讓了出來。
郤永擡腿踢開店門,就要闖門而進,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塊巴掌大的金色腰牌,一個‘御’字映入眼簾。
“御賜金牌,如朕親臨。”只散披着貼裏的丁壽舉着金牌,冷眼掃視周圍,“你們真想造反麼?”
錦衣衛率先跪倒,山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個軍漢的軍刀已經不覺放下,緩緩跟着跪倒,郤永慘然一笑,扔刀下拜。
剛剛甦醒過來的大牛迷茫地看着眼前景象,摸不着頭腦。
癱坐在地的李龍,在房門推開的一剎那,雙眼又有了些許神采,透過丁壽與店門間隙,向裏面望去:妹妹李鳳披頭散髮地倒在地上,嬌顏蒼白萎靡,柔白豐潤的嬌軀上蓋着一間男人的外袍,露出的肌膚汗水淋漓滿是塵土,佈滿青紫捏痕,腿間血痕猩紅刺目……
“妹妹……”李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地上的李鳳眼神空洞,彷彿被抽乾了魂魄,沒有任何反應。
“李龍?”丁壽只覺頭痛欲裂,回身看了看屋內被蹂躪得奄奄一息的少女,喟然一嘆,“起來吧,二爺自會給你個交待……”
月色昏暗,佳人腸斷。
龍鳳店後院,淚眼滂沱的李鳳斜倚在水井邊上,布料窄小的貼身小衣掩不住身軀上的片片青紫,破爛的長裙也蓋不住兩腿之間的斑斑血跡。
生在宣府,雙親雖早逝,卻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家業殷實,自幼嬌生,也從未受過什麼苦。
卻有一天,哥哥愁眉苦臉的回來,說是得罪了惡人,受人勒索,要變賣家產抵償,幾天之內細軟一掃而空,家中境遇一落千丈,哥哥整日長吁短嘆,說是對不起妹妹,連陪嫁都沒保住。
那些時日自家沒少寬慰兄長,只要兄妹平安,身外之物又算得什麼,可心裏不免埋怨那仗勢凌人的大惡人。
店中週轉不靈,生意也倍加冷清,兄長說皆因那惡人家裏斷了‘劉伶醉’供貨的緣故,沒奈何,最後典了祖業酒樓,只留下那一塊匾額,將酒鋪開到了這個小巷子裏,夥計不足,她這個曾經的大小姐也只得文君當壚。
拋頭露面接觸的人多了,也知道了前因-->>,自家兄長利慾薰心,欺凌丁家寡女,最後被衣錦還鄉的丁家二爺收拾一番,纔有了今日果報,但畢竟是拉扯她長大的手足兄長,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女子賣酒,少不得一些潑皮閒漢言語調戲,李鳳面上雖不假辭色,心中也自悽苦,午夜夢迴,常盼着有英雄俠士帶她脫離苦海,醒來後不過是春夢無痕。
那日長街遭逢惡少,她孤苦無助之際,終有人仗義援手,懲惡少,斥總督,風采翩然,少女芳心那一刻爲之傾倒,可爲什麼那人卻是丁家二爺,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是欺他長嫂的李龍家人,他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幾日以來,少女魂牽夢縈,夢中人時而柔情蜜意,時而絕情呵斥,夜半驚醒,淚溼衾枕,短短數日,衣帶漸寬,伊人憔悴。
當他握住自己手腕時,真不知自己是害怕多一點還是歡喜更甚,可是隨後夢中情郎竟化身惡魔當着衆人對自己非禮……
李鳳一聲輕嘆,裙間深處還有那人留下的穢跡,美目中又流下幾滴珠淚,扭身將井邊水桶投了下去。
“通”的一聲,在靜夜裏更是響亮,李龍聞聲衝進了院子,看到大半身子探過井口的李鳳,大驚失色道:“妹妹,你別尋短見啊。”
哀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將一桶水打了上來,費力地放在井邊,拭了拭淚水,強顏道:“我沒事,只是想擦擦身子。”
李龍這才放下心來,“妹妹,你也別難過,好在那丁壽拎上褲子還認賬,他許諾給你個名分,改日便送來彩禮,娶你過門。”
抽抽鼻子,李鳳幽幽道:“先用強佔了我身子,再施恩一樣娶我,他把女兒家當作什麼,我便這般下賤,由得他作踐,我——不嫁。”
“妹妹,別再耍小脾氣了,如今你已不是黃花閨女,除了嫁他,還能怎麼辦?”李龍勸解道。
“難道我就不能告他姦污民女,這大明朝總有說理的地方。”李鳳賭氣道。
李龍苦笑:“不說他現在做了大官,自古官官相護,就是他手裏那塊牌子,郤把總說叫‘御賜金牌’,代表着當今萬歲爺,這世上還有誰能動他。”
李鳳緊緊咬着下脣,恨聲道:“那我就到庵裏去做姑子,反正不能遂了他的意。”
“妹妹……”李龍撲通一聲突然跪在了地上。
“哥!”李鳳大驚,“你快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
李龍啪啪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哭道:“哥對不起你,害你女孩家拋頭露面的被人欺負,又沒本事替你報仇,哥該死!該死!”說着李龍跪地下開始磕頭。
李鳳慌忙跪倒扶住李龍,“哥,你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妹妹擔不起啊!”
李龍抽泣道:“哥當初一念之差,得罪了丁家,如今這生意越來越差,還要應付街面上人物,這祖上的老匾怕都要保不住了……”
李鳳神情落寞,嘆道:“昨日事,今日果,有什麼可怨的。”
“可如今這因果倒轉了,”李龍興奮起來:“那丁壽已經許諾,可以給我謀個官身,還說今後丁家的劉伶醉僅供我一家,哥哥當初四處專營,求得不就是這個麼,只要,只要你……”
“只要我嫁給他。”李鳳悽然一笑。
李龍低下了頭,“爲了咱家祖業,妹妹你……委屈了。”
“告訴他,我答應了。”李鳳笑得哀婉悽絕,一字一頓道。
丁宅後堂。
丁壽高坐上首,冷麪不語。
下首坐着可人和杜雲娘,神色茫然。
錢寧和杜星野剛剛將一份醒酒湯灌進了江彬嘴裏,江彬搖了搖頭,迷瞪看着衆人。
“三哥,酒醒了?”丁壽緩緩走近,將一條熱毛巾遞給江彬。
抹了把臉,江彬憊懶道:“醒又如何,如今醉了比醒着舒服。”
“沒醒就繼續醉着,聽我們說事。”丁壽來回踱了幾步,看着堂上衆人,突然開口道:“找你們來就爲一件事,爺要鬥垮車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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