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丁府納妾
新人在丫鬟攙扶下步入花轎,一聲‘起轎’,鳴炮奏樂,花轎擡起,迎親隊伍掉頭而去。
月仙與玉奴相處一年有餘,站在門前看着隊伍遠去,唏噓不已,直到一個不要臉的湊到她身邊。
玉手背後將偷摸自己的黑手撣掉,月仙斜了一眼:“許多人呢,被看到成什麼樣子。”扭身進了宅門。
恬不知恥的某人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連忙追了過去,扶住香肩賠笑道:“嫂嫂勿怪,要不小弟今夜單給你一人賠罪?”
月仙啐了一口,“沒幾日你就納新人進門了,還沒個正行。”
丁壽聞言止步,神色悻悻:“我哪還有臉見人家。”
聽出丁壽話中不滿,月仙苦口婆心勸道:“小郎,非是嫂嫂對李家心懷舊怨,你如今身份不同,那丫頭寒門陋質,你卻要明媒正娶,納爲正室,豈不讓人笑話?”
“娶親的是我,礙着旁人何事。”丁壽嘟囔道,“都已說好了,如今卻成了納妾,我怎麼跟人交待?”
“交待?有什麼可交待的,要不是小郎你爭氣,年紀輕輕官居四品,她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月仙不屑道。
大明律裏的條條框框規矩甚多,庶民四十無子才允許納妾,如大爺丁齡,小桃只是通房丫頭,卻沒個名分,總得說來,大明朝官兒當得越大,特權越多,包括女人數量。
看丁壽還噘着嘴不情不願的,月仙嘆道:“小郎,你拗着性子用娶大婦的大禮把她迎回來,已是給足了李家面子,還有什麼對不住她的?要真娶回一個酒家女子做正房,你大哥回來,嫂子該怎樣向他交待?”
說着話,月仙抹起了眼淚。
提起丁家老大,丁壽只得服軟,“嫂子莫哭,都聽你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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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看着銅鏡內的自己,髮辮已經打散盤成婦人髮髻,如玉姿容上的少女絨毛正被五彩絲線緩緩絞去。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
幫着李鳳開面的是宣府一位父母子女雙全的婦人,手上幫着開面,嘴上還叨叨不停地唱着《開臉歌》。
開臉之後,又有幾個婦人丫鬟過來幫着上妝,李龍家裏老底子早已折空,收了丁壽彩禮才趕着備下妝奩,這幾個僕婦都是臨時僱傭幫忙,言談中自少了許多顧忌。
將各類金銀花鈿首飾簪在狄髻上,一個婦人對着鏡中李鳳嘖嘖讚歎,“姑娘好福氣,我做了許久的這行當,這麼體面的‘冠兒’還是第一次見。”
一個正彎腰爲李鳳換翹頭弓鞋的圓臉丫鬟擡頭道:“那當然,這頭面是總督大人送給丁家的,自然是極體面的。”
李鳳身後幫着整理青緞馬面裙的高個丫鬟轉過頭來,“真的假的?!那丁二爺有那麼大面子,連總督大人都要給送禮?”
圓臉丫鬟一臉得意道:“當然是真的,丁家負責採買的美蓮嬸子說與我娘聽的,還說府裏再招人就把我也招進去,嘻,那府裏一定天天有好喫的。”
高個丫鬟帶着三分羨慕地揶揄道:“算了吧,你那麼能喫,哪個主家能要你。”
圓臉姑娘登時急了,“哪個喫得多了,不要敗壞人名聲,人家只是長得胖一些,喫得很少的。”
“好了好了,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你們裹什麼亂。”婦人見李鳳神情落寞,出言阻止。
幾人捧過大紅披風,服侍着李鳳穿戴,婦人幫着繫好合歡節,摩挲着披風上的四季花草刺繡,感嘆道:“這繡工真是精緻,也只有姑娘這等顏色才配得上。”
“鳳姐姐,聽說丁家的聘禮多的能買下咱們整條巷子,真的麼?”圓臉丫鬟一副好奇寶寶的問道。
李鳳看她一臉嬌憨,勉強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點見識還想進丁府,丁家聘禮光是鋪面就三十間,聽說都是這些日子買下的,連價都沒還,整個聘禮加起來怕是能買下半個宣府城了。”高個丫鬟今日是打定主意和她作對了。
圓臉丫鬟嚇得吐了吐舌頭,“老天,活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厚的彩禮,鳳姐姐,你命真好。”
《明戶令》雖然對士庶婚禮聘儀有規定,並強調不重虛儀,但民間百姓還是認爲聘禮嫁妝多寡爲面子大事,不過總的來說,開國皇帝朱八八知曉民間疾苦,也從各方面體諒百姓,除了不提倡豐厚彩禮,將六禮簡化成三禮,還禁止指腹爲婚等娃娃親陋習,“凡男女婚姻,各有其時,或有指腹割衫襟爲親者,並行禁止”,“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並聽婚娶”,說句實在話,爲結婚買房買車被逼得焦頭爛額的兄弟們穿越到大明洪武年間做百姓,活得或許更輕鬆些。
幾人認爲這是天大的福分,李鳳心中卻不做此想,與人做妾,不過是被買去而已,價格再高也是一-->>般命罷了。
“妹妹,你準備好了麼?”房外李龍聲音響起,“轎子到了。”
“好了好了,李掌櫃的進來吧。”婦人高聲張羅。
也是一身喜慶打扮的李龍越門而入,來到李鳳身前,背身弓腰屈膝,“妹妹,上來吧。”
李鳳由着兄長將她背起,一路上衆人賀喜聲不絕,她只是輕輕趴在李龍肩頭:“哥,以後妹妹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放心妹妹,老店已經收回來了,還並了周邊的幾處鋪子,咱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將妹妹放在花轎內,李龍喜不自勝,“丁家仗義得很,花轎從正門進,還要拜天地,一切都按正妻的規矩來。”
大好女兒清白被他毀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還要感恩戴德麼,轎子擡起,李鳳淒涼一笑,轉到轎窗前想再對哥哥說句話,卻是眼波流轉,幽幽一嘆,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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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城內敲鑼打鼓時,卻有一隊人馬悄悄進了城,守門兵卒驗看來人印信後,乖乖撤到一邊行禮避道。
“老元戎,你曾在此地駐馬,這城中人人喧嚷奔向一處,可是有何民俗不成?”馬上一位儒雅的青袍老人詢問身旁一位精神矍鑠的白髮老者。
老者搖了搖頭,疑惑道:“老朽不知。”隨即向身後一個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點頭示意。
年輕人策馬向前,攔住一個行人問了幾句,回馬而來,“稟父親,劉軍門,據百姓講是本地有人納妾,擺下了十天流水席,不拘何人但有過去道喜者每人還有五十文喜錢。”
青袍老人哦了一聲,哂笑道:“納個小妾便如此鋪張,這宣府還真是塊寶地啊。”
白髮老人不答,微微擡了擡眼皮,“納妾者何人?”
“姓丁名壽。”
青袍老人面色一變,隨即微笑道:“老元戎,我等一路辛苦,便去做次惡客如何?”
白髮老人神情淡淡,“悉聽都堂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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