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投其所好 作者:荣小荣 本该是自己的三瓶淬骨液被黑了两瓶,林宣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他一個小小的旗官,难道還是上诉不成? 或许他上诉的衙门裡,就有克扣他奖赏的黑手。 只能自认倒霉了。 黑袍人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雍国官场,到底有多么黑暗,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虽然林宣才来這裡不久,但对于官场黑暗,他确实深刻的体会到了。 這时,只听那黑袍人再次开口,淡淡道:“近些日子,你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林宣摇了摇头,說道:“沒有,吴百户這几日虽然不再难为我,可也不信任我,一些重要的任务,吴百户只会交给他的心腹去做。” 黑袍人冷笑一声:“看来,你還是沒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林宣听出他话语中的寒意,心中猛然一跳,立刻道:“大人,我真的……” 黑袍人抬起手,冷冷道:“你无需解释,我也不听你的解释。” 他望向林宣,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之下,投射出两道森然的目光,语气同样冰冷无比:“看在你两次立功的份上,我再给你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你要是還三心二意,不好好为我們做事,我不介意让你再尝尝蛊虫噬心之苦……” 林宣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胸口,回想起上次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的额头渗出了丝丝冷汗。 近些日子,這黑袍人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竟让林宣忘记了他的狠辣。 此人不仅手段歹毒,对他的小心思,也了解的十分透彻。 他說的沒错,对待南诏,林宣确实三心二意,沒想着为他们好好做事,只想着捞好处…… 对上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他有一种摸鱼被抓现行的感觉。 黑袍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 留下這句话后,他便挥了挥衣袖,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林宣缓缓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南诏的高级密谍,果然沒有那么好糊弄…… 看来,他必须做些什么了…… 這一夜,林宣彻夜未眠。 天色刚亮,林宣走到院中,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整個人清醒许多。 那黑袍人显然是個不讲道理的,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如果不想再遭受蛊虫噬心之痛,林宣只能依照他所說的,先为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眼下的問題是,吴百户作为思州靖边司目前唯一的百户,情报行动一手抓,不是他的心腹,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核心的机密。 要想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必须先得到吴百户的信任。 好在体制内摸爬滚打這几年,对于如何获得上司的信任,林宣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心得…… 走出家门,林宣沒有直接去靖边司,而是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不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从裡面缓缓拉开一道缝。 阿萝揉着惺忪的睡眼,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她应该是還沒起床,用一件斗篷裹着身子。 宽大的斗篷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阿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林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林大哥,這么早,什么事啊?” 林宣目光下意识在她领口处飞快掠過,旋即移开视线,說道:“也沒别的事情,就是和你說一声,今天不用买菜了,我中午应该沒時間回来做饭,晚饭也不能保证,最近几天,可能回家做饭的机会很少……” “啊?” 阿萝一双美眸猛然睁大,残留的睡意瞬间被惊愕取代,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斗篷边缘,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为、为什么?是我给的菜钱不够嗎?林大哥,买菜的钱我可以一個人出的!” 林宣摇了摇头,說道:“你误会了,是未来一段時間,靖边司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应该沒時間回来做饭了,你问问隔壁王婶或是李嫂,能不能一起搭伙……” 黑袍人给他的压力很大,林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摸鱼了。 至少也要装出他在努力做事的样子。 阿萝闻言,愣在原地。 她的表情,有始料未及的错愕,期待落空的失望,以及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懊悔…… “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做的饭啊!” 阿萝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宣,說道:“林大哥,差事是差事,生活是生活,這两者各是各的,你不能因为办差,就忽视了生活,這样活着多沒意思啊……” 林宣心中暗叹一声。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阿萝的话本沒错,但无论是工作還是生活,都沒有保命重要。 林宣认真想了想,他确实需要些事情,来调剂生活,缓解黑袍人施加给他的压力。 這些天,他最紧张的时刻,就是面对黑袍人的时候。 而唯一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的,似乎就是每日和阿萝一起在灶台边忙碌的那点烟火气了。 他抬眼看向阿萝,那张带着期盼的小脸让他心软了一瞬,点头道:“你說得对,這样吧,晚饭……我尽量赶回来做,午饭,只能委屈你自己对付一下了。” 阿萝脸上瞬间阴霾尽扫,绽放出明媚的笑颜,用力点头:“嗯,那我中午随便对付几口,晚上等你回来!” 林宣点了点头,說道:“好。” 他转身走出巷子,走到巷口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阿萝站在门口,用力的对他挥了挥手,大声道:“林大哥,晚上见!” 這一刻,林宣莫名的想起了陈百户临行前的叮嘱。 在這裡成個家,似乎也還不错? 一整個早上,林宣都在靖边司练功。 对于旗官来說,忙碌未必是好事,但是闲着一定不是好事。 旗官的晋升,是需要功劳的,而想要在靖边司立功,只能通過百户安排的任务。 吴百户的心腹们,总能捞到轻松又油水足的肥差。 而像林宣這样的“边缘人”,分到的不是苦累脏活,就是刀头舔血的险差。 两寨水源之争過后,吴百户虽然沒有再为难林宣,但显然也沒有当他是自己人。 简单的在街头解决了午饭,换上便服的林宣,来到了城内的书画一條街。 吴百户看着是個粗犷的武夫,实则颇具文人之风。 他的值房之内,挂满了各种字画。 林宣打算投其所好。 虽然他一直都很鄙视這种行为,但为了给黑袍人交差,也为了自己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他只能违背本心。 挑选了一间客流量還算不少的店铺,林宣刚刚走进店铺,便有一個富态的身影迎上来,笑着问道:“客官看点什么,字画還是古董,要不要小人帮您介绍介绍……” 一刻钟后,林宣从這间书画铺出来,手中多了一卷用素色锦缎仔细包裹的画轴。 林宣对字画鉴赏一窍不通,只能凭借价格判断這些东西的价值。 這幅《山水图》,那画铺掌柜开价一百三十两银子,林宣讲价讲到一百两。 再贵一点的画,林宣有些心疼。 百两左右,既体现出了诚意,又不显得寒酸。 吴百户不缺好画,送什么东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态度。 回到靖边司,林宣径直来到吴百户值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轻声說道:“属下林宣,求见百户大人。” “进来。” 吴百户的声音从裡面传来。 林宣推门而入,吴百户正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份卷宗。 他抬头看了林宣一眼,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问道:“林小旗找本官何事?” 经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对待林宣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林宣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画轴,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沒有立刻展开,笑着說道:“大人,属下昨日偶然得了一幅画,是一位朋友所赠,属下是個粗人,对這等风雅之物实在是一窍不通,此画放在属下這裡,实在是糟蹋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說道:“大人您博学雅好,是真正懂画、爱画之人,這画只有在大人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属下斗胆借花献佛,将此画送给大人,還請大人收下。” “哦?” 吴百户只是扫了那画轴一眼,目光落在林宣身上,闪過一丝诧异。 思州靖边司上下,皆知他爱画,平日送画者不少,但此画从這向来耿直、甚至有些木讷的林宣手中拿出来,着实出乎意料。 看来,上次的事情,不是意外。 這位林小旗,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生死之间,果然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林宣能有這种觉悟,他很欣慰。 吴百户打开画轴,静静的欣赏着這幅画。 過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颔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不少,对林宣道:“你有心了,這份心意,本官领了。” 林宣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官场之上,收礼代表的是认可和默许。 只要吴百户收下了這幅画,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目的已经达到,林宣抱拳道:“不打扰大人赏画,属下先告退了。” 吴百户点了点头,說道:“去吧……” 林宣躬身退出,顺手带上房门。 待林宣的脚步声远去,吴百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山水图》上,笑了笑,說道:“朋友……,呵呵,這幅画,翠竹轩最少怕是要卖一百两,他倒也舍得。” 吴百户的视线沒有在此画上停留多久,随意地将画轴卷起,抬手抛在了书案角落堆积的卷宗之上。 這幅画笔力尚可,意境平平,市价最多八十两。 但重要的不是這幅画,而是林宣的态度。 他要的,也正是林宣的态度。 吴百户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满意道:“是個懂事的,懂事好啊,值得进一步栽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