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联姻(一) 作者:未知 砰!长剑落地,乌婵嘴唇微微发抖,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不认得這只狗?”时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拿热茶,轻泯看她。 “你到底是谁?” 乌婵個子很高,体态微胖,但皮肤白皙,双眼乌黑漆亮,眉眼间锋芒毕露,从小到大在戏班裡习惯了,說话方式与别個不同,带了点腔调儿,字字清晰又锐利。 时雍笑了笑,她从怀裡掏出一支玉钗。 這是从大黑丢给她的包裹裡拿的,也是时雍的信物。 当着乌婵的面,时雍把玉钗一折两断,从中抽出一张字條,递给乌婵。 “我是时雍的结义姐妹,也是她的殓尸人。”她最终還是選擇了這种更容易让乌婵接受的解释。 “时雍死前把大黑和她的身后事宜,都托付给了我。” 乌婵半信半疑,与时雍对视良久,盯着她不放,“你既然得了她的嘱咐,为何现在才来?” 时雍沉默。 本想平淡度日,不再给旧友惹麻烦,谁知时势不饶人?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时雍有個不详预感,往后怕会永无宁日。 “這裡說话不方便,我們长话短說。”时雍提起茶壶斟了一盏,递到她手裡,语速清晰而缓慢。 “我找你,是想請你帮我办三件事。” 乌婵接過茶,不喝,只是看着她,双眼通红。 时雍說:“第一,查查這种蛇。” 她把宋长贵绘制的毒蛇图纸放在桌上,神情严肃。 “第二,打听打听這样的玉令。” 她又将拓印的玉令图案放在上面。 “第三,帮我查一下宋家胡同宋仵作的傻妻,去了哪裡?记住,三件事都要秘密进行,宁可打听不到,也不可让人知晓。” 看她說话的神态,乌婵双眼亮了些许,“你查這些做什么?” “這個你不必知晓。”时雍皱眉,“這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乌婵哼笑:“既然你和大雍有结义之情,她又把大黑和身后事都托付给了你,我們就是自己人,你不必与我這般见外。” 說罢,看时雍沉默,乌婵慢慢坐到她的对面,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大雍不会自杀的。這事沒人管,我偏不信邪,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你如何想?” 她双眼动也不动地盯着时雍。 火辣辣的,像有什么黏液粘在脸上。时雍眼前一片空茫,仿佛被那一日雍人园的鲜血迷了眼,好半晌沒有說话,明明热茶入腹时已暖和的身子,渐渐凉下。 天气阴冷,光线明灭。 两人沉默片刻,乌婵眼睛微抬,忽然问:“你可知晓?楚王要娶妃了。定国大将军陈家的嫡长女,陈红玉。” 时雍好半晌沒动,“是嗎?” 定国大将军是武职,陈宗昶還有個世袭爵位——定国公。 陈宗昶与当今皇上赵炔同岁,打小就是太子伴读,在赵炔十六岁登基为帝前,两人形影不离,一同习文练武,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赵炔登基后,陈宗昶封定国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虽說后来不知为何与皇帝有了龃龉,自請去戍边,多年不回京师,但定国公府一门荣耀,二十多年来可谓长盛不衰。 陈红玉美貌聪慧,文武双全,素有贤名,哪個男儿不想娶她? “权贵联姻罢了。楚王娶定国公家的嫡女,很合适。”时雍淡淡說。 乌婵看她神态轻松,眉头不由拧起。 “大雍死前,不曾提到楚王嗎?” 时雍垂下眼皮:“不曾。” 乌婵仿佛松了口气,“那她是放下了。” “嗯?”时雍别开眼,看向窗外,“下雨了。” 乌婵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我该走了。” 捡起地上的长剑,她看时雍一动沒动,又瞥一眼她脚边那只凶神恶煞的狗。 “今夜你来乌家班后院。我等你。” …… 同一時間,雍人园。 杨斐下马在草丛中寻找着,很快将赵胤丢的那几块肉找了出来,拎高给赵胤看。 “大都督!找到了,在這裡。” 赵胤脸色微垮,谢放下意识绷紧脊背。 “狗是靠什么来判定食物的?” 听到爷的询问,谢放认真想了片刻,摸不着头脑。 “鼻子?我小时候在老家养了一條狗,可傻,谁给吃的都啃。饿不饿都啃,喂不饱的狗就說它了,后来被药死了。” 赵胤瞥他一眼,“那黑煞为何不吃本座的投喂,偏吃阿拾的?是何道理?” 谢放皱起眉,正寻思怎么回答,杨斐拿着肉過来了。 “爷,属下知道。” 赵胤抬抬下颌,示意他說。 杨斐笑盈盈地道:“我看阿拾喂的是生肉,大抵黑煞這狗东西,是不吃熟肉的?要不,咱们下次换生的试试?” 赵胤马匹往前走两步,杨斐便下意识地退后,挨過军棍的屁丨股凉飕飕发冷。 “說得好。”赵胤看着他,“這肉,爷赏你了。” 杨斐低头看看那肉:“……” …… 跨院的园子裡,养着两只金刚鹦鹉。 赵胤刚到,鹦鹉便叫了起来。 “参见大都督!参见大都督——” 赵胤看它们一眼,径直穿過跨院进入甲一的房间。 這两日,甲一安置在這裡,并沒有外出访友,可今日赵胤正准备去請安,就见他穿戴整齐,似是出门的样子。 赵胤在房门口站着,“你要回皇陵?” 這是盼着他走呢?甲一哼声。扫他一眼,视线挪在他沾了泥的鞋。 “水洗巷的灭门案,结了?” 赵胤停顿片刻,慢慢走进来,站到甲一的面前。 “结了。” 他身形挺拔,身量极长,這般甲胄披风,头戴无翅幞头,气宇轩昂,看上去竟是比他還要高出半寸。甲一拧起的眉头松开,不安地叹口气。 “为何如此草率?” 赵胤漠然道:“兀良汗使者還在京师。事情必须尽快平息下去,以免造成百姓恐慌。大战在即,不可多生事端。” 大战在即? 甲一沉默片刻,手指微攥,“這一仗,你当真认为非打不可?” 赵胤冷哼,“兀良汗狼子野心,窥视我中原已非一日。這四十年来,他们歼并了漠北草原上数個游牧部落,逼得北狄哈萨尔一退再退,未踏足中原,无非是因为阿木古郎有严令,以及忌惮永禄帝威名罢了。” 他顿了顿,眼睛不眨地盯住甲一。 “父亲以为,阿木巴图会错過眼下這個良机?” 甲一哑然,看着他双眼裡的锐利之色,良久,重重一叹。 “你大了。为父說不過你。京中诸事,务必三思而后行。這趟回来,我還有一個事情要办。” 赵胤道:“何事?” 甲一不答,沉默片刻忽然问:“孙正业怎么样?” 赵胤道:“孙老還好。” 甲一点点头,踌躇着說:“近日长公主旧疾复发,身子不大爽利,我這次回来准备接孙老去皇陵为殿下问诊。” 长公主守陵至今,寸步不出,便是有病,也不肯回京。 甲一說起来,也是无奈,“殿下這性子是谁也沒有办法的。我等下過去接了孙老就走。兀良汗的事,愿能早日解决。有他们在大晏一日,长公主便一日不得安宁。” 赵胤沉默不语,把甲一送到门口。 “父亲慢走。” 甲一戴上斗笠,准备上马,又停下脚步,走到儿子跟前,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切勿轻举妄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