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人事已盡聽天由命
在給熊薇治療的過程中，楊楓心裏並不平靜。
白血病也稱血癌，無論急性還是慢性，首選都是化療。
熊薇如今的身體已經不能接受化療，事實上，方九問也已經放棄，醫院方面，就差出具病危通知書了。
還有一種稱之爲免疫療法，通過藥物，讓癌細胞逐漸凋亡。然而，熊薇同樣來不及了。
夢中，師父景鬆說過，救活熊薇，楊楓至少要付出半條命的代價，對於這一點，楊楓並不在乎。楊楓擔心的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是無用功。
景鬆還說，應劫成功率極低，以他的修爲，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一旦失敗，就會在劫火中化爲飛灰。
對於景鬆的話，楊楓沒有親見，那是萬萬不信的。
在天劫中羽化登仙，扯吧！
儘管，他本身也經歷了不少玄異之事。
楊楓也曾勸阻景鬆找個地方躲起來，不去應劫，景鬆笑着告訴他，先操心自個兒吧！
景鬆說，楊楓的《九陽功》已經達到下三層的頂峯，很快也會迎來一次小小的天罰。
天罰是什麼，就是雷劈。
這些都是夢中二人的交流的，楊楓都當成了無稽之談。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假，他的內息的確精純了許多，磅礴了許多。
甩甩頭，排除一切雜念，小薇能否活下來，在此一舉。
丹田一震，一股渾厚的內息順着經絡，奔涌而出，楊楓的經脈，居然有種被撐爆撕裂的感覺，但是，他因爲這種痛苦感到高興，這說明，治癒小薇的機率又多了幾分。
這是一個極其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是一段孤獨的苦旅，就像一個人在漫無目的的沙漠裏的行走，知道起點和終點，過程卻充滿了未知。
一開始，楊楓就毫無保留，拼命壓榨，丹田中的內息盡數送入熊薇的體內。
無形有質，肉眼難見，可以說是氣流，也可以說是生物電。
進入熊薇的體內，在奇經八脈中流竄，激盪着她的血液。
楊楓雖然閉着雙眼，感知卻彷彿跟隨着自己的內息，在熊薇的血脈臟腑中游走，原本乾涸破碎的經脈一一修復，病變的血液在經脈中沸騰着，好像是超聲波在洗滌共振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方天際出現了魚肚白。
秦雪、王冰倩一直守在門口，權當護法。
“倩姐，多長時間了？”
“整整三個小時。”王冰倩不用看錶，脫口而出，下一刻，她猛地捂住嘴，“小雪，快看。”
秦雪看過去，楊楓咬破了嘴脣，兩道血線順着脣角流下，晨曦映照下，他的表情猙獰可怖。
再看熊薇，她裸現在外的肌膚表皮都蒙上了一層污垢，彷彿在露天的沙塵中呆了很久。
“楊楓……”王冰倩忍不住就要進去。
“倩姐，”秦雪拉住王冰倩，她搖搖頭：“不要，哥哥交代過，必須讓他盡力。”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就在這裏待着。”
……
天大亮了，方九問走進辦公室，卻看到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女孩，女孩背對着方九問，聚精會神看着一個男性人體模型，這個一比一大小的模型，周身畫出了經絡穴位。
“你是……”
女孩緩緩回身，露出一張姣好的容顏，含笑走到方九問面前站定：“方院長，您好，這是我的證件。”
女孩也懶得解釋，主要是一兩句話也解釋不清自己的身份，而且哪怕自己說了，只怕對方最終還是要求查看證件。
方九問眉頭微皺，託了託近視鏡，目光超手中的黑皮證件看去，忍不住驚呼出聲：“安全局？”
“方院長，冒昧打擾，我叫夏薰，隸屬九局。”
方九問同女孩握握手：“你好，不知道同志突然造訪，有何公幹？”
“我想拿到楊楓的血樣。”
“爲什麼？”方九問說完，搖搖頭，“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
“方院長，我想了解一下，你對楊楓這個人好奇嗎？”
“很神祕的一個小夥子，身手不凡，醫術高明，還古道熱腸。”
“神祕？能不能具體一點？”
“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想想。”夏薰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
這是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很少男人能夠抵擋住她的笑，包括方九問。
“哦，想起了一點，他的傷口恢復很快。”
夏薰眼睛一亮：“異於常人嗎？”
“沒錯，比常人快上五倍不止。”
“果然不是正常人！”
“我們對他的血液進行了分析，但是，只是發現細胞活性比較強，攜帶氧氣能力較高。”說到這裏，方九問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夏薰道：“難道他牽涉到國家安全，又或者，你們懷疑他不是人？”
“方院長，恕我無可奉告，我這次過來，是受了局長的命令，必須將楊楓的血樣帶回去。”夏薰微微一笑，“方院長，我們掌握的信息自然比您多得多，種種跡象表明，楊楓至少不是一個正常人。”
“我明白了。”方九問點點頭，“同志，你稍等，正巧前一陣楊楓受傷住院，血樣應該還有保留，我這就讓人拿過來。”
“謝謝。”
“只要血樣嗎？”方九問看着夏薰問道。
“還有什麼？”
“尿樣，便樣。”方九問一本正經的說。
“那些暫時不要了。”夏薰翻了翻眼睛，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
……
重症監護室內，楊楓依舊雙手抵在熊薇的背後，若非秦雪、王冰倩兩尊門神，這一幕勢必要鬧得沸沸揚揚。
秦雪、王冰倩一直看着楊楓，楊楓的身子在微微發顫，汗水將坐下的牀褥溼透，頭頂還冒着熱氣。
倆丫頭知道楊楓付出了什麼，都咬着脣皮，瞪圓了杏眼，目不轉睛看着他。
“小雪，快看！”王冰倩一聲驚呼。
原來，楊楓的鬢角開始泛白，還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倩姐，人家是一夜愁白頭，我哥這算什麼？”
“你忘了他說過的，救回小薇，他要去掉半條命，這是在消耗生命。”
“哥……”
“這種事，沒人能夠阻止他，只希望他的付出不要白費。”
……
倆丫頭說的不錯，楊楓是在消耗生命，而且即將油盡燈枯，丹田中的內息行將枯竭，如景鬆所說，他不但要去掉半條命，他的修爲也會回到一年之前。
可是，他的神識剛剛進入熊薇的骨髓，還差一丁點，他卻是有心無力，望洋興嘆。
他太累了，就像沙漠裏的旅人，在海市蜃樓中看到了綠洲，似乎總是差那麼一丁點。
“小薇，對不起，哥哥盡力了……”楊楓嘴巴動了動，手腳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僵硬着歪倒下去。
“哥！”
“楊楓！”
秦雪、王冰倩齊齊向內衝去。
突然，大地晃動起來，一下，兩下，一連三下。
“地震啦！”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一時間醫院大樓鬼哭狼嚎，狼奔豕突，病人、家屬、醫生、護士，拼命向外奔逃。
大地連續震顫着，秦雪、王冰倩對視一眼，儘管花容失色，還是將楊楓、熊薇雙雙拉到牀下，抱在一起，聽天由命。
院長辦公室，剛剛接過血樣的夏薰也嚇得不輕，但是，方九問紋絲不動，她也就忍着沒跑。
強震持續了半分鐘，終於停歇了下來。
不少人還沒有逃出去。
夏薰對方九問敬佩有加：“方院長，難道你不怕嗎？”
方九問背對夏薰：“怕也沒用，強震一來，誰也跑不掉。”說罷，抹了一把腦門，一層汗水。
這時，夏薰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道：“局長，我沒事，血樣拿到了，你說什麼，地震臺說，震中在劍門關附近，震源深度零千米？好，我這就回去。”
“小夏，怎麼回事？”方九問發現夏薰的臉色不大好看。
“可能不是地震。方院長，我先告辭。”說罷，夏薰匆匆離去。
……
重症監護室。
秦雪、王冰倩驚魂未定，慢慢從牀下爬出來，從窗子往下看，草坪花園裏站滿了人，也有不少動彈不得的。
兩個丫頭沒注意到，楊楓僵硬的身子突然一動。
竟是有一縷神識闖入他的腦海。
“師父，我就差一點點了，可是……”
“我也是，就差一點點，失敗了。”景鬆有氣無力，“我分析了一下，不該助你提升。”
“你渡劫失敗……現在什麼狀況？”
“形神俱滅。”
“啊？”
“差一點。”
“哦。”
“爲師再助你最後一臂之力，然後就要進入休眠。”
“休眠，在哪？”
“看來一切都是天意，我不回來，你會沒命的。至於休眠，自然就在你的無定天域裏。”
楊楓還待再問什麼，丹田突然一陣鼓脹，雙掌再次印在熊薇的後背。
這詭異的一幕終於被秦雪和王冰倩發現，她們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有些駭然，剛纔，楊楓明明已經沒了知覺，若不是突發地震，這會兒醫生都來了。
楊楓側臥着，還盤着腿，身子不住顫抖，口中也發出“啊啊”的喊聲，聲調從低沉到高亢，突然一個拔高，秦雪、王冰倩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眼睜睜看着窗玻璃、門玻璃、頂燈、儀表盤一個一個爆裂。
就在兩個丫頭忍無可忍之際，楊楓的叫聲戛然而止，他長呼一口氣，身子一翻，仰躺下來，喃喃說了句“謝謝你師父”，兩顆淚珠滑出眼角。
秦雪、王冰倩雙雙撲到楊楓身邊，一人抓住一隻手，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楊楓緩緩坐起：“我沒事，我已經盡力了。”
“可是你的頭髮……”王冰倩欲言又止，二女合力，將楊楓扶着站起來。
楊楓從半片窗玻璃看到自己的倒影，似乎兩鬢微霜。
楊楓沒有在意，他彎腰將熊薇抱起，放在牀上，將銀針起出，將儀器一一連上。
做完這一切，他在牆角的地上坐了下去，很快，鼾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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