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19）
“愛爾敏，別擔心”
萊納和讓比他們兩個身體好得多，如今兩人相互攀着，艱難的在沒過膝蓋的雪裏行動。
“愛爾敏，我以前聽你說，你想看海”
“海其實很大很大的，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有一大部分都是海，有金黃色的海，有藏青色的海，還有一望無際的蔚藍海”
“海里有魚有蝦，愛爾敏，你喫過海鮮嗎？”
她的話柔柔的，有氣無力的，但愛爾敏卻感到無比心安
他搖搖頭，阿嚅卻笑了
“地上走的，海里遊的，天上飛的，在我的家鄉，有喜歡一下雪就往雪裏扎的小狐狸，雖然我沒見過，但我聽說過”
“愛爾敏，你一定可以看到海”
她堅定地擡起頭，看向他，無論多少雪鑽進她的眼窩
“愛爾敏，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走出牆壁，去看海，看……看那一望無際的海”
手上的力度忽然減弱，他一把攙住她，眼睛中的光彩極速轉動。
白茫茫的大雪中，他彷彿看見了腦海深處的記憶
“那麼愛爾敏喜歡什麼？或者想喫什麼”
“海，海里有什麼？”
“有一種東西叫海苔，喫起來脆脆乾乾的”
“那是什麼的滋味，是什麼樣子，也是會像魚一樣遊的生物嗎”
“一種……類似於植物吧，是加工後才做成的海苔，原來都是飄在海面的”
“哇”
“愛爾敏不知道，其實住在海邊的人也有自己的煩惱”
“煩惱？”
“是啊，比如衣服總是潮溼，或者……海也會生氣的，生氣是會發海嘯的，海嘯就相當於卷着泥土的颶風，是會傷人的”
她轉過頭，笑的安靜
“愛爾敏，其實沒見過的世界不全是美好的，但是世界總呈現出最美的一面，所以”
“愛爾敏，會看見海的”
他閉上眼，想起的是她安靜的側臉
“那麼阿嚅有什麼想喫的嗎”
“粥”
“僅僅是粥嗎”
“是我家人熬的，愛爾敏，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捨棄的東西對嗎？我也有，但如你所說，什麼都捨棄不了人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
記憶逐漸模糊，眼前的人笑的無奈
“我來到了這裏”
愛爾敏猛然睜開眼，耳邊呼嘯的風聲震耳欲聾，他將阿嚅撈起來
她體溫低，他能做的只有將她往自己懷裏收，企圖分她一些溫度
阿嚅，你想家了嗎
阿嚅，我們都會達成自己的願望的，無論如何
———————
“這麼長時間了，愛爾敏怎麼還沒到”
艾倫和三笠以及亞妮等人首先第一批登上山頂，被迎進屋子泡了溫泉等候半天，萊納、貝兒託德的到來讓他意識到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換了乾淨溫暖的新衣服，來不及飲用姜煮的驅寒湯，就站在入口往下望着，一把傘送到了他的頭頂。
三笠神色平靜地對他點了點“已經延時了”
此刻，一個弱弱的身影從遠處一點一點走來，艾倫猛地前進一大步，雪灌進了他的衣領和鞋子裏。
“艾倫，看清楚”
三笠皺眉，提醒他，附近已經有專門的人員衝到了入口前面，將即將到達的人攙扶回來
一個面容蒼白的小臉露了出來
是克里斯塔
她看了看三笠，目光又對準了艾倫
“艾倫，三笠，愛爾敏可能……”
三笠攥住傘把的手不自覺用上了幾分力氣，艾倫緊緊的盯着遠處，三笠搭了把手，又回頭對艾倫道“別一個人去找，你現在身體已經很虛了，我會去找人來……”
“可是那麼大雪，愛爾敏他……”
克里斯塔被揹回去後，艾倫獨自等待着，三笠去叫了人來，但是有很多人出現了凍傷，傷勢嚴重
其中，有好幾個人都得了或輕或重的雪盲
三笠捏着紗布的手抖了都，克里斯塔微弱的叫出聲“三笠，怎麼了嘛”
“抱歉，我在擔心愛爾敏”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愛爾敏沒回來，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倘若她可以拉住一直往前走的艾倫等等他，或許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得了雪盲一定很難受，被凍的四肢僵硬一定也很難受，她攥緊手，手心一陣泛白
艾倫擡手，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將他直接拽了上來，讓虛脫般的躺到在雪地誰，附近有人跑來
“讓，你有沒有看見愛爾敏，他還沒有回來我……”
“還沒有回來？？”
讓的意外表現讓艾倫覺得奇怪，他的頭很痛，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擡起他，讓揉了揉太陽穴，艱難地開口
“愛爾敏不應該早來了嗎？已經那麼長時間了，對了”
“阿嚅也在他身邊，如果愛爾敏沒到，那麼阿嚅肯定……”
“什麼？”
艾倫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緊手心，瞳孔再度收縮“她怎麼來了”
讓被擡了起來，搖搖頭“不知道，但是她很可能還跟愛爾敏待在一起，因爲，她身體跟不上”
“我當然知道”
讓被擡走，一股莫名的氣焰跳了出來，艾倫一把抓住身旁的欄杆，將欄杆上的厚雪震落
遠處，一個宛如雪人的物體正在緩緩移動
愛爾敏衝艾倫虛力一笑“艾倫，我終於也保護了阿嚅”
隨後，便體力不支的倒下，艾倫手疾眼快的扶起他，詢問道“你怎麼樣？阿嚅呢？”
艾倫注意到他不僅背上有一個揹包，懷裏有一個，揹包旁邊，被遮住的，是一個小小的虛弱的人影
起初她抱着揹包被愛爾敏抓着，後來她昏了過去，被愛爾敏勉強抱着拖着往前走，最後她在愛爾敏碎碎叨叨的話語中甦醒
她笑着說“愛爾敏，幸好有你”
勉強支撐着走着，愛爾敏體力不支時也倒下來把她也一併壓倒，兩人砸出一個雪坑，被掉落的雪砸的嚴實，隨後又頑強的起身繼續往前爬
兩人如此攙扶着，牽強着，一路來到了山頂
她緩緩睜開眼，手上仍死死不肯放手，生怕再來一個雪暴把愛爾敏吹離
艾倫搖了搖她的臉“阿嚅，醒醒”
她的耳根生疼，鼻腔裏滲出血腥味，喉嚨裏鐵鏽的味道逐漸蔓延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笑了
“艾倫”
知道是他，彷彿安心了一般，鬆開了手的同時，也合上眼，嘴邊發出一聲輕輕的，不宜察覺的話語。
“是艾倫啊，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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