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31）
利威爾一慣張嘴貶損，但不至於刻薄，更多的像是一種提醒，一種帶有尖刺的讓人腦袋清醒的一劑安定
但他也並不爲人冷淡，列如希娜淪陷時，他從壁外回來勘察現場時，一邊嫌棄巨人帶來的污漬，一邊握住了滿是血污的部下垂垂的手掌
她轉過身，衝他笑着“爲什麼兵長不再坦誠一點呢？”
利威爾停了停，看着女孩臉上綻放的笑容純潔爛漫，根本不像是說出那種驚人的言語的人，但她卻真實存在着
並像他吟吟笑着“一直不夠坦誠的話會留遺憾的”
她的嘴角微微癟了下來，眼中的光也微微黯淡，像是月夜中好不容易捕捉到的流星轉瞬即逝一般
她滿帶愁容，輕輕的說道：“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會失去誰，所以，還是坦誠一點吧，不留遺憾地”
“表達自己的感情吧”
她並不在乎利威爾每次訓練她時說的話，儘管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但她怎麼都不會對尊敬的長輩而置氣，這也是爲什麼她能留在利威爾身邊一直指導的最大緣故
他說她很不像小孩子，裝大人不好
她說可您也是僞裝着就成爲了大人的
他少年經歷多，地下街無盡的陰暗和雜亂，他故作冷漠成熟，匕首的底圈在他食指不斷旋轉，最終讓對面出言不遜的男人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不會說什麼柔暖的話，即使在阿嚅大半夜訓練扭到腳哭着想回家時，他也只會說“大半夜你訓練什麼？是活不到明天太陽升起了嗎？”
她嗚咽的不停道歉，他或許聽她哭的煩，就兇她“在哭就把你吊在樹上”
轉身，提着衣領把她揪到了樹幹上，少女瑟瑟發抖又過分謹慎地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看的他心裏不是滋味
少女忽然衝他笑了，告訴他“站在地上和站在高處看到的天是不一樣的”
他側了側頭“也傷到了腦子麼？”
阿嚅無所謂的笑笑，聳聳肩，伸出食指指向了一顆星星
“那顆星星是我家鄉的方向，我離星星近了，好像就可以聞到家鄉的味道了”
一根弦被觸動，他有些莫名的感動，又很快掩飾過去，接踵而至的，是對她的難言
他先是伸出手胡亂揉亂了她的發頂，又看着天空喃喃道：“沒有太陽的時候，天空和地面是一樣的”
阿嚅面朝他，並沒有打斷，而是選擇讓這寂靜的時光緩慢流淌
“兵長”她笑了笑，聲音細細軟軟的像微風一樣“如果有了思念的人就擡頭看看星星吧，向星星許願，星星會聽見的”
“怎麼可能……”
“會啊”她確信的點點頭“只要相信那個人會聽到就好了啊，星星不會說話，每次閃動都是在迴應你”
“所以，兵長，天空和地面是不一樣的，沒有太陽也是，就算沒有了月亮和星星，也能擡頭看見一樣東西的”
“廣闊無垠的，是自由”
最後，是兵長輕輕的罵她是乳臭未乾的臭小鬼才結束的，後來是被架着回去的，至於爲什麼不是抱或背，他的回答始終都是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幻覺還是天上閃耀的星星過亮，她似乎看見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很淡很淺，但他眼中的冷淡卻如同融化的冰面一樣，有柔和的水光浮動
但很快，他就毫不留情地說道：“今天偷跑出來還受了傷，明天多罰”
而如今，他已經不算那麼疏遠孤冷了，同她說話時更像是長輩的教誨
但她並不是在意兵長對她這樣說話，而是對於那個即將失去的士兵，利威爾少有的表現出明顯的情緒
他很強大，強大到已經不像正常人了
但卸下兵長這個職責時，他該是寂寞的
她鼓勵他別隱瞞情緒，因爲不想留遺憾
“團長之前說如果想要見艾倫，就要加入調查兵團跟你們一起參加壁外調查，他說這很危險，可我不害怕”
“因爲我，已經好好的表達了我愛這個世界，所以，即使死去我也仍然如此”
“真正的感情不需要被歌頌和讚揚不需要被大張旗鼓的誇耀，但是，利威爾兵長，爲什麼不願意與人交心知心呢？是因爲不想再經歷失去同伴的痛苦了嗎？”
“可，亦如您說的，相信同伴，所以也請你相信您的部下吧，我會活下去我們都會”
“我們？”利威爾看着她，她笑了笑“我的同伴們，他們一定會來的”
“你怎麼篤定”
“因爲……”她莞爾的笑着，用了一種俏皮的語氣來解釋“因爲我們是涉世不深的小孩子，雖然總會裝大人但是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被迫成爲大人的”
“小孩子，都喜歡衝動的，所以，辛苦了兵長，這一路走來，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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