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不可理喻!
即便坐在開窗的房內,葉穗歲依舊覺得悶熱。
頭上的鳳冠壓的她脖頸生疼,眼前的紅蓋頭更是將她遮得嚴嚴實實,叫她有些喘不上氣。
想了想,葉穗歲擡手將紅蓋頭掀了上去。
少女被嬌養了十五年,身上的每一寸都嬌嫩無比。
一雙小手更是皙白如玉,指節纖纖、小巧的指甲被修的圓潤,又因爲今兒是她的大喜之日,用鳳仙花的汁水染上了嫩嫩的粉。
紅蓋頭一掀上去,那種窒息感便蕩然無存,她滿足的嘆了口氣。
她是舒坦了,一旁的朱嬤嬤卻看的眼皮一跳,她抹了把臉,着急上前,“我的小祖宗喲,您怎麼把蓋頭掀上去了,這不合規矩!”
又不是頭一回成親,葉穗歲也知道這事不合規矩。
可她重活一世,要的便是個舒坦,若是連這點小事都不能順心,那真是白瞎老天爺送她的這個大禮了。
“嬤嬤,這蓋頭悶的穗歲難受。”
小姑娘纔剛及笄不出十日,白皙小臉上的嬰兒肥還未褪去,一雙澄澈明亮的杏兒眼透着水光,一雙紅脣嬌嫩,吐出的聲音都是甜甜糯糯的。
朱嬤嬤一聽立刻心軟了,“難受、難受就不蓋了!左右這兒也沒旁人,小姐先透透氣,待會兒嬤嬤再幫你蓋上。”
“嗯!還是嬤嬤對我好!”
小姑娘的杏兒眼彎成了漂亮月牙,兩頰上的小酒窩也顯露出來。
只是看到朱嬤嬤發紅的眼睛,葉穗歲又忍不住嘟起小嘴,“嬤嬤,您怎麼又哭了?”
她這一問,朱嬤嬤的老淚又忍不住地往下淌。
他們小姐的命苦呀!
因爲是早產兒,生下來便體弱多病,葉府和宮裏沒日沒夜的照顧,好不容易將小姑娘養到了十五歲。
結果就被人給惦記上了。
沈家的老太爺自知命不久矣,唯一的願望便是看到孫兒們娶妻,偏生這沈老太爺曾與葉家老爺子把酒暢飲時隨口訂下了個娃娃親,還私自交換了信物。於是沈家就拿着信物找上了門。
葉家子嗣少,待嫁閨中的也只有一個葉穗歲。
再看沈家,長子沈煉出入於風月場合,喫喝嫖賭樣樣精通,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倒是次子沈輕鴻風度翩翩,溫潤爾雅,頗有君子之風。
可就算沈輕鴻再好,也配不上他們小姐。
這可不是朱嬤嬤向着自己人,實在是葉穗歲身份特殊。
長公主的嫡親女兒,當今聖上的最疼愛的外甥女,太后從小帶到大的寶貝外孫女,其盛寵是公主們都比不上的。
這般身份,就算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貴公子都是高攀,又何況是他沈家!
這親事是不可能結的。
可誰都沒想到,聽說這個消息後,葉穗歲主動提出要嫁,態度堅決的讓她爹葉元嘉抱着大樹哭了好幾場,最後還是妥協了。
嫁就嫁吧,葉爹安慰自己,這個沈輕鴻好歹還算是一表人才,勉強配得上她閨女。
然而葉穗歲卻說要嫁給沈煉,只嫁給沈煉!
那可是沈煉啊!劣跡般般到普通百姓都不肯把女兒嫁過去的沈煉!
朱嬤嬤抹着眼淚,帶着哭腔說:“小姐,嬤嬤實在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可您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您發話,嬤嬤立馬去告訴老爺,讓他來接您回去!”
就算是拜了天地又怎麼樣,只要陛下一開口,誰都不敢說道什麼。
葉穗歲搖了搖頭,嗓音軟糯又堅定,“我喜歡沈煉,我就要嫁給他。”
她看向朱嬤嬤,“日久見人心,嬤嬤以後就明白了。但是在這之前,嬤嬤,還有季夏你們要記住,沈煉就是我的相公,你們可不能欺負他。”
“這是當然!小姐喜歡的,季夏都喜歡!”作爲葉穗歲最忠實的跟班,季夏立刻表明態度,“以後季夏會好好服侍您和姑爺的!”
事已至此,朱嬤嬤也只能希望沈煉能有所改變,不要辜負自家小姐的期望。至於她麼...和離書其實也不難寫。
主僕三人聊着天,這時間也不難熬。
天邊晴朗柔軟的雲慢慢被落日染上了溫柔的粉和燦爛的黃,看時間差不多了,朱嬤嬤忙上前幫自家小姐蓋紅蓋頭。
想起待會就要和沈煉見面了,葉穗歲莫名有些緊張,“嬤嬤,我現在瞧着怎麼樣?好看嗎?”
“當然!小姐就是九天下凡的仙女!”朱嬤嬤斬釘截鐵地說,“要不是您不常出門,京城第一美人兒的稱號絕對落不到燕靈萱小姐頭上。”
朱嬤嬤任何時候都無條件的寵愛讓葉穗歲心中暖極了。
猶記得前世她死後,朱嬤嬤傷心欲絕大病了一場,沒過兩個月就隨她一起去了。只可惜,她的靈魂留在了天地間,朱嬤嬤卻永遠地消失了。
大紅的蓋頭緩緩落下,遮住了葉穗歲杏兒眼中濃烈的恨意。
神佛憐愛,讓她帶着記憶重活一世,她必然不會辜負神靈的美意,一定“用心”對待那些傷害她的人!
但在這之前...葉穗歲垂下纖長睫羽,藉着紅蓋頭下方的縫隙,用小手慢慢撫平膝蓋上被她攥皺的喜服。
她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面對沈煉。
不多時,房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葉穗歲聽見朱嬤嬤和季夏恭敬地叫了聲大少爺,也聽見了少年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接着,眼前大亮。
沈煉從未見過葉穗歲,甚至京城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未見過這位倍受疼愛的小郡主,來的路上,沈煉甚至思考過是不是這位小郡主生的不好,羞於見人。
但現在,沈煉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少女緩緩擡眼,蝶翼似的睫羽輕顫,卻遮不住那雙澄澈靈動的杏兒眼,花瓣似的紅脣揚起嬌俏的弧度,粉腮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沈煉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剛想說些什麼,就見盯着他的少女眉眼一彎,甜甜的喊了聲――
“相公。”
她這樣子實在是又乖又軟,一雙忽閃着的眼睛滿是依賴和喜歡。
沈煉與她對視一眼,轉過身去,“你們先下去。”
“是。”
房內很快安靜下來。
沈煉嘖了聲,走到桌邊,骨節分明的大手在椅背上一旋,椅子就換了個方向。
他坐下,面對着牀上的葉穗歲,翹起了二郎腿。
“福康郡主。”少年嗓音懶懶的,架不住嗓子好,一字一句慢慢念出來,讓人聽得耳朵酥癢。
葉穗歲乖巧地嗯了聲,軟軟地提醒,“相公應該叫我娘子,或者叫我穗歲,叫郡主太見外啦。”
見外?
沈煉扯起脣角,真的不是她太自來熟?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樣子,沈煉突然沒了玩下去的興致。
“我不知道郡主是發了哪門子神經非要嫁給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和目的。但無論你想做什麼,小爺我都不奉陪。”
他扭身,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以後清風閣歸你,我住書房,沒事別來擾我。當然,有事也別來。小爺我對你這種嬌嬌沒興趣,你若覺得我過分想要和離,或者要告御狀,我沈煉都認。”
酒杯碰在脣邊,沈煉仰頭一飲而盡,幾滴酒水順着他的脣角下滑,流過了他鼓起的喉結。
他邊說邊扭頭看葉穗歲,“總之一句話,你我就是毫不相干的陌...”
只一眼,沈煉像是觸電一樣騰的站起來轉過身去,不可思議地低吼:“葉穗歲!你幹什麼!”
葉穗歲鬆手,喜服隨之掉落,露出了裏邊的藕粉色紗質長裙。
這親事來的倉促,喜服也來不及讓繡娘們趕製,只得從成衣店買了件最好的。可即便是最好的,葉穗歲仍覺得磨得慌,這纔在裏面又套了一層輕紗長裙,免了皮肉之苦。
藕粉色的輕紗朦朧,繡着鴛鴦的淺紫色肚兜若隱若現,讓少女平添了幾分嬌嫩與嫵媚。
比起沈煉的震驚與慌亂,葉穗歲倒是一臉的無辜,“相公,天色已晚,我們該歇息了。”
沈煉的耳朵都泛了紅,說話間也沒了方纔的遊刃有餘,露出少年惡劣的一面。
“睡?睡個屁!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
見他這麼兇,小姑娘嘟了嘟脣,嘟囔道:“太困了,沒聽清。要不...”
少女悄悄踢了鞋子,走過去拉住沈煉的手,從他背後探出小腦袋期待地說:“要不我們去牀上躺着說?”
“去牀上?!”沈煉大爲震驚,連多情的桃花眼都瞪的圓溜溜,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她這樣一個純潔嬌俏的小姑娘說出來的!
偏生這小姑娘還一臉的理直氣壯,沈煉又惱又羞,“葉穗歲,你、你不可理喻!”
丟下一句話,沈煉推開房門大步離開。
在門外正跟季夏聊天的小廝元福愣了愣,趕緊追了上去,“少爺等等我!”
見狀,朱嬤嬤和季夏對視一眼,趕緊小跑進了屋內。
“這是怎麼了,少爺怎麼走了?”季夏很是不滿,“哪有大婚之夜把新娘子丟下的。小姐,他這是不把你放在眼裏!”
朱嬤嬤倒是冷靜多了,確定自己小姐沒有喫虧後,問道:“小姐和大少爺鬧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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