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將計就計
葉穗歲託着雪腮,單調的音節聽着有些含糊不清。
沈煉卻更加覺得小姑娘是被他給傷到了,說話都有氣無力。
撐在榻上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擡了起來,擡到半空時又停了一瞬,最終還是搭在了少女的肩頭。
他輕輕拍了拍,嗓音有些低啞。
“不要生病。”他道,“好孩子是不會讓人擔心的。”
葉穗歲訝然回眸,心底剛涌起的名爲“感動”的粉紅泡泡瞬間被破碎。
“好...孩子?”
沈煉將搭在她肩頭的手縮回來,順勢摸了摸脖子,“對啊,沈初初的個子都要趕上你高了。”
沈初初是妾室所出,患有腦疾,今年雖已經十歲,但實際心理年齡與四五歲稚童無異。
這是嫌棄她個子矮!
葉穗歲這下是真生氣了,一巴掌拍在他腿上,鼓着雪腮道:“我還會長的!”
“你若天天窩在屋裏,八十也長不高。”
沈煉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嘟囔了一聲。不等小姑娘回答,他又突然想到個好主意。
“想長的快就要多喫多動,你身體這麼差,更是需要勤加鍛鍊!”沈煉薄脣間勾起笑意,露出的虎牙尖尖更多了幾分少年氣。
“不如你早晨早起一會兒,我帶着你一起鍛鍊。如何?”
沈煉自以爲是個好主意,誰知扭頭就看到了小姑娘瞪圓了杏兒眼,小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驚恐與抗拒。
“我不!我不幹!”葉穗歲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雲髻上的蝴蝶釵都被甩了出去,“你不要管我,我願意當小矮子。”
沈煉一瞧,樂了。
喲,難得呀!這天底下竟然還有她葉穗歲害怕的東西!
那就...更不能放過她了!
像是沒聽見葉穗歲的話,沈煉那雙多情瀲灩的桃花眼中滿是期待和躍躍欲試。
他站起來往外走,到門口時才帶着笑音重重砸下一句,“明天別忘了早起,我在門口等你!”
“我不――”
葉穗歲急急起身想大聲拒絕,可話還沒說完,門口的少年郎已經長腿一邁,消失不見了。
葉穗歲氣到跺腳,讓一旁“觀戰”的朱嬤嬤和季夏忍不住捂嘴偷笑。
笑完了,還不忘表明立場。
朱嬤嬤道:“夫人,少爺說的對,您確實應該多動一動。”
葉穗歲不依地嘟起嘴,“我動了呀!我的腦子每天都動的飛快,能繞京城兩圈呢!”
再說了,她每天在沈府也走不少路呢,哪有呆在屋子裏一動不動。
朱嬤嬤還想再勸,被葉穗歲一個手勢被制止住了。
“嬤嬤別說了,反正我不要鍛鍊。爹爹每次帶我鍛鍊都要我跑圈,那簡直是要我小命!”
一回想起這個,葉穗歲都覺得嗓子眼裏有股血腥味,腿也止不住地發軟。
她趕緊坐下來,捏了塊荔枝膏壓壓驚,邊喫邊囑咐季夏,“季夏,明天你一定要守好門,千萬不要讓大少爺進來!”
季夏也覺得嬤嬤說的有道理,可小姐的話就是“聖旨”。
她點點頭,一臉鄭重地說:“小姐放心吧!我死守!”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主僕幾人開開心心地分食荔枝膏之際,那封信也已經到了岑帝手中。
瞧見上面的落款,岑帝挑眉,有些嫌棄地說:“什麼事不能當面說,還寫信。”
慶公公一直伺候岑帝,哪能聽不出他嫌棄之下的疼愛與歡喜。
他笑吟吟道:“這還不是陛下教的。當初郡主回葉府呆着不宜出門,您每隔個三五日就寫封信叫奴才給郡主送去,郡主見了都可高興了,直說還是陛下最疼她。”
想起小姑娘幼時抱着他脖子撒嬌的小模樣,岑帝眉宇間滿是溫柔,“朕可不是最疼她,連小六都控訴朕偏心。”
但能怎麼辦呢。
這心都偏了十五年了,以後估計也很難扶正。
“說到底,還是福康郡主討人喜歡。”慶公公笑着總結一句。
岑帝笑而不語,低頭親自拆開信封,舒展開裏邊的信紙,只是纔看了兩行,眉眼間的笑就淡了。
這可是稀罕事。
慶公公心裏好奇,又不敢多問,只得抓心撓肝地候着。
好在岑帝很快就看完了,他將信紙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地說:“來,你看看。”
慶公公依言照做,看完之後大驚。
他抓着信紙急急道:“陛下,郡主向來懂規矩,這肯定是有人要利用郡主啊!”
岑帝瞟了他一眼,“你慌什麼,朕當然知道這肯定不是穗歲的本意,是有人要她這麼寫的。”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虛點兩下,“你看看最後的落款。”
慶公公看過去,葉穗歲三字寫的小巧又規整,並無什麼不妥。
岑帝隨之解釋,“以前穗歲寫信,落款要麼是‘漂亮可愛的穗歲’,要麼是‘舅舅和皇祖母的乖寶貝’,要麼...”
稱呼太多,一時之間岑帝都有些想不起來,他乾脆放棄地擺了擺手,“反正不會寫葉穗歲。這小丫頭是在提醒朕呢。”
這些稱呼太孩子氣,讓原本緊張地皺起眉頭的慶公公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想了想,說:“陛下,奴才想起來了,柯文的姑姑柯慧正是沈大將軍的妻子,郡主的婆婆。想來這事與她脫不了關係。”
飛速擡眼看了下岑帝的神情,慶公公試探問:“要不要老奴去請沈大將軍?”
“請他作甚。”岑帝道,“沈證青不屑做這種事,此事朕估計他也不知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
岑帝微微一笑,丹鳳眸中冷厲乍現,“將計就計!”
一個試圖靠關係上位的人,哪怕有再多的真才實學,恐也難造福百姓。
對付這種人,就是要把他捧到花團錦簇的高位,然後再將他重重摔下,這樣纔有趣。
命人將大理寺遞上的摺子找出來,在“柯文”的名字旁打了對勾。
接着將摺子隨意一丟,岑帝道:“來人,宣錦衣衛劉毅。”
敢算計到他外甥女頭上,他倒要看看,柯文到底是何許人也!
御書房數人來來往往,不知不覺間,天已然暗了下去。
用過晚膳,葉穗歲還特地又跟沈煉大聲說了她不鍛鍊一事,但沈煉只是勾着脣壞笑一下,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轉身就回了書房。
葉穗歲一看就知道他還沒放棄,臨睡前又好生囑咐了季夏,這才上牀休息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心裏害怕這事,連夢裏都是自己被沈煉強行拽起來,拉着她去跑步。
沈煉的腿又細又長,一步抵她兩步,她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追上沈煉。
他可倒好,非但不鼓勵她,還在前頭鼓着掌笑她腿短。
葉穗歲又羞又惱又累,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什麼也不起來。
但凡是個人,看到個小姑娘躺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都該心疼了。
可沈煉呢?
他竟然走上前,背對着她,反手握住她的兩隻腳踝,快步跑了起來,邊跑邊得意地大喊,“小爺帶你起飛!”
後背擦着地面,腦袋咚咚噹噹地不知道撞了什麼東西,那真實的頭暈目眩讓葉穗歲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
回想起夢中場景,葉穗歲整個無語住了。
拖着人滿地跑,這是人能幹出的事?!
得虧是個夢。
她深吸口氣,平復了下心中的憤怒,這才又緩緩躺回去。
睡意再次席捲而來,葉穗歲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明天沈煉真這麼對她,她非對着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哐哐兩拳,打到他鼻血四濺不可!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沈煉,天剛矇矇亮,就快速翻身坐了起來。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穿好衣服,沈煉就要去敲葉穗歲的門。
剛到門口,沈煉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認真的嗎?把牀搬到門口來睡,也不嫌凍的慌。
不過她以爲這樣就能攔住他?
沈煉原路折回,從書房的窗中跳了出去,而後貼着牆根,到了葉穗歲的寢室。
雕花木窗被輕鬆撬開,沈煉輕輕鬆鬆翻了進去。
這原本是他的寢室。
一段日子沒進來,沈煉反倒覺得有些陌生了。
屋裏的陳列變了不說,連味道也是香香的,是葉穗歲身上的那種花香。
沈煉摸了下鼻子,擡步走到了牀邊。
小姑娘瞧着正睡得香甜。
如雪般白皙的臉蛋點染了桃花的薄粉,她側身躺着,花瓣脣微微嘟起,柔軟嬌嫩的樣子,叫人很想摸一摸。
但沈煉不敢。
他舔了舔脣,伸手拽了拽葉穗歲散落在牀邊的長髮。
“起牀鍛鍊了。”
本來就爲了折騰她,沈煉也不大聲喚,就靠在她耳邊,一遍接一遍的重複。
唸經一樣,很快就把葉穗歲給吵醒了。
他壞笑地探身上前,“葉穗歲,起牀鍛鍊。”
葉穗歲人還沒醒,光聽見了“鍛鍊”二字,昨夜夢中景象瞬間捲土重來。
沈煉就見小姑娘小嘴一癟,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
哭、哭了...
方纔還得意洋洋的少年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你你你哭什麼,我又沒怎麼着你!”
葉穗歲聞言更委屈了,她坐起來,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一邊控訴:“你怎麼這麼壞!你都在我夢裏跑了一晚上了,還不能放過我嗎?!”
在她夢裏...一晚上...
沈煉脣瓣動了動,臉肉眼可見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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