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公長相公短
她彎着晶亮的眼眸,理直氣壯地支使沈煉,“相公,我要喝湯。”
她傷的是右手,許多事都不方便做,比如用膳。
季夏本想喂她,葉穗歲偏不許,就要沈煉來。沈煉不來,她就餓着肚子等。
怕餓死這位嬌嬌兒,沈煉只好充當起了她專屬的“餵飯雜役”。
用銀勺舀了湯,沈煉熟練的輕吹兩下,這才遞過去,等葉穗歲喝完,他又低頭去夾她愛喫的蔥爆牛柳。
葉穗歲愛喫牛肉,但不愛喫蔥,正要提醒沈煉,就見對方已經將肉上的蔥花挑到了一邊。
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在沈煉的側臉上,原本分明銳利的輪廓也在這映照下多了些溫柔,讓葉穗歲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的沈煉。
她死後一年,外敵來犯,沈正青率領數十萬大軍領命迎戰。
沈煉隱姓埋名進到了軍隊之中,隱藏在血脈裏的天賦就此被激發。
一場場戰役都成爲他的墊腳石,憑一己之力從碌碌無爲的小卒,一步步走到了沈正青的面前,甚至還在危急之刻,挽救了險些傾覆的周朝大軍。
就此,沈煉一戰成名。
經歷過刀光劍影的沈煉雖依舊張狂肆意,可眉宇間比現在多了幾分鋒利的肅殺之氣,以至於被送到他府上的美妾們,都不敢往他身邊湊。
所以,直至沈煉戰死沙場,也不曾留下一兒半女。
他一直孤零零的賞着頭頂上的月亮。
這樣乾淨的、忠誠的少年,怎會有人不喜歡?
這時,沈煉已經把牛柳遞到了她的脣邊,見少女只是望着他發呆,心中既得意又無奈。
“葉穗歲,你能不能邊喫邊看。”他佯裝生氣的板起臉,“我快餓死了,你竟還有功夫發呆?”
小姑娘金貴,涼的東西喫多了還胃疼,每次用膳,沈煉只好先喂她喫完,再解決她剩下的飯菜。
“抱歉抱歉。”葉穗歲趕緊張開了嘴。
喂她喫完最後一口,沈煉又拿起桌上準備好的乾淨帕子給她擦了嘴,這纔將人推到一邊。
“自己玩去,我喫飯。”
葉穗歲哦了聲,乖乖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揹着手回頭,笑眯眯地提醒沈煉:“相公,今天還沒換藥。”
“知道了,喫完就來。”
沈煉想,剛出生的幼崽都沒她黏人,偏生他又狠不下心來拒絕。
季夏不知同葉穗歲又說了些什麼,逗的小姑娘咯咯笑,銀鈴一般的好聽,引得沈煉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明眸皓齒,笑靨如花。
他翹了翹脣,扭回頭又吃了一口。
罷了罷了,誰又真捨得跟這麼漂亮嬌憨的小姑娘計較呢。
乾清宮。
岑帝習慣在用午膳時聽李慶稟報這兩日的大小事宜,當然,其中就有關於葉穗歲的。
慶公公道:“李醫正昨日纔去了將軍府,說郡主氣色大好,手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陛下不必太過擔心。”
“那就好,雪蓉膏可準備好了?”岑帝道,“穗歲愛美,可不能留下疤了。”
“都備好了,陛下放心吧。”慶公公笑呵呵道。
岑帝嗯了聲,道:“受了這麼大委屈,得好好安慰下穗歲。”
不過平常的金銀珠寶太過俗氣,小姑娘收的多了也不稀罕,得想些有意思的玩意兒纔行。
跟了岑帝這些年,慶公公哪能不懂這話裏的意思,他眯着老眼想了想,突然靈光一現。
他笑着提醒:“陛下,柯家的柯文還在左寺承的位置上坐着呢。”
“你不說朕都忘了。”岑帝眉眼一凜,“傳朕旨意,大理寺左寺承柯文行賄受賄、玩忽職守、拉幫結派,難當重任,即刻革去官職,按律法處置!”
所有罪名不是故意冤枉,而是錦衣衛一一調查且證實的。
柯文自己心裏也清楚,因而錦衣衛帶人前來時,他也沒再做無謂掙扎,就此伏法。
他不掙扎,不代表其母趙氏會善罷甘休。
聽到兒子被革職,還被押入大牢,趙氏先是大喊大叫說不可能,接着就眼白一翻昏死過去,等她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衝進了安和院。
“慧慧!救命啊慧慧!”趙氏哭着進來,見到柯慧就跌坐在地上,“文哥兒被抓走了!慧慧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文哥兒吧!”
看着地上哭成淚人的趙氏,柯慧也察覺到事情的緊迫性,她趕忙問:“文哥兒犯什麼錯了,怎會被抓?!”
“說是行賄受賄、拉幫結派…”趙氏哭着說,“文哥兒那性子你也清楚,他絕不會做這種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她擡手狠狠擦了把眼淚,“慧慧,你快叫郡主來,讓她去跟陛下解釋解釋,文哥兒、文哥兒不會做這種事的!”
柯慧哪經歷過這種事,也有些慌了神,聽趙氏一說趕緊就叫菊蕊去清風閣請人。
葉穗歲正和沈煉下着棋,本不想理她,提前得到消息的季夏俯身耳語幾句,葉穗歲頓時來了興致。
“相公,回來再下吧,我過去看看。”
少女眉眼間籠罩着得逞後的笑意,戲謔得意的眸光讓沈煉不由想起山林中紅色的小狐狸。
他不在意地問了句:“什麼事這麼高興?”
“回來再告訴你!”
“...哦。”
葉穗歲帶着季夏和朱嬤嬤一起出了門,連頭都不曾回一下,更別說發現他的小心思。
沈煉“切”了聲,將手裏的棋子丟回棋盒中。
整天相公長相公短,相公想去她又不管。
葉穗歲!真行!
很行的葉穗歲因爲急着看戲,連步伐邁的都比平時要大,很快便到了安和院。
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趙氏沉悶的哭泣聲。
她的杏兒眼中劃過輕笑,擡步走了進去。
“母親,您找我。”
柯慧還沒來得及張口,趙氏已經衝上來一把抓住了葉穗歲的手臂。
“郡主,郡主您救救文哥兒吧!”
葉穗歲喫痛的皺了下眉,季夏已然掐住了趙氏的手腕,怒道:“鬆手!”
她的手勁可比趙氏大多了,趙氏甚至有種手腕要被捏碎了的錯覺,趕緊鬆開了手。
柯慧也走上前來打圓場,“穗歲莫氣,這是我孃家嫂嫂,她沒有惡意,只是想請穗歲幫個忙。”
葉穗歲笑了下,“母親,我沒生氣。只是不知這位夫人想讓我幫什麼忙?”
“是這樣的,穗歲。”
柯慧親熱地拉着葉穗歲過來坐下,將柯文的事同她說了。
葉穗歲聞言震驚地瞪圓了杏兒眼,“母親,這些都是犯了法的罪過,我一個小小的郡主,又能做的了什麼?”
“母親知道,母親就想着你或許可以進宮一趟,替文哥兒解釋一番。”柯慧拉着她的手道,“文哥兒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或許有什麼隱情。”
葉穗歲垂下長睫,“就算有隱情,那也是刑部與大理寺需要操心的事。”
說着,她抽回了手,“對不住母親,這個忙,恐怕我沒法幫。”
聽見這話,趙氏着急了,“別呀郡主!您現在嫁進來了,咱們好歹也算一大家子,您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夫人慎言。”她話音剛落,朱嬤嬤輕蔑的眸光就落在趙氏身上,“少夫人乃陛下親封的福康郡主,恕老奴直言,您實在不配與少夫人爲一家。”
她這話說的很不客氣,將聽慣了客套話的趙氏說的一愣。
自覺面子上掛不住,趙氏埋怨地看向葉穗歲,“咱們主人家說話,哪有這些賤奴們插嘴的份,郡主應當好好管教他們纔是。”
此話一出,葉穗歲臉上笑意蕩然無存,“你在教我做事?”
少女原本嬌憨可愛的杏兒眼也凝聚起了冷意,面無表情的樣子極具上位者的威嚴,與方纔柔軟可欺的樣子判若兩人。
趙氏都不敢與她對視,眼神飄忽地賠笑,“不敢,郡主誤會了。”
葉穗歲還想再諷刺她幾句替朱嬤嬤出氣,就聽見窗外傳來三聲貓叫。
她秀眉一挑,嗓音柔軟又不失堅定:“母親,總之這忙我沒法幫。”
“舅舅向來賞罰分明,若柯公子無罪,不日便會放出。若是有罪,就算我去跟舅舅求情,那也無濟於事。”
她停頓片刻,眸光不着痕跡地向門口瞥了眼,拔高聲音道:“母親只想着孃家侄子,難道就不爲父親想一想?”
“若柯公子真有罪,我身爲沈家兒媳去替他求情,舅舅會不會以爲沈家與柯家沆瀣一氣。屆時,母親要怎麼做?”
柯慧聽完覺得葉穗歲有些大題小做。
她擰着眉不滿道:“什麼沆瀣一氣,你這話說的也忒難聽了!文哥兒根本不會做這種事!”
柯慧話音剛落,緊閉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只見沈正青走進來,咬牙切齒地指着柯慧的鼻子問:“他做不做,你知道?!”
沈正青在酒館同下屬喫酒時聽人說起此事,起初也覺得是弄錯了,可聽人逮捕柯文的是錦衣衛,心裏便知道,柯文的這些罪,沒跑了。
再一想柯慧對柯文的疼愛,沈正青酒都顧不上喫,急忙起身往家趕,想提醒她這幾日少與柯家來往。
誰知剛進門,就碰見個小廝說趙氏來了,還把福康郡主也叫了去。
沈正青一聽就心道壞了,果不其然,柯慧沒叫他失望。
一想起自己差點與柯家綁在一起,沈正青就怒火中燒,忘記了自己說出口的‘不打女人’的家訓,上去狠狠給了柯慧一巴掌。
“你個沒腦子的蠢婦!我沈正青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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