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好消息
他神色平淡,像是見了陌生人,完成任務一般地喚了聲“祖母”。
沈老夫人似乎並不介意他的態度,溫聲應了。“別乾站着,坐下說。”她道。
餘嬤嬤搬來椅子,沈煉從善如流。
待他坐下,沈老夫人微笑着問:“聽說,我昏睡時,你過來看過我。”
沈煉盯着牀幔上的流蘇,語氣淡淡,“是穗歲要過來。”
言外之意,不是他自己要來。
沈老夫人看着他,慢慢地嘆了口氣,她慢慢道:“你能過來,祖母很意外,我以爲到死都不能再安生的同你說幾句話。”
沈煉長睫輕顫,沒有說話。
這也是這些年,沈老夫人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長孫。
小時候那軟糯一團,如今也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只可惜,他們再回不到過去。
“那幾日纏綿病榻,過去的日子像畫卷一樣在眼前閃過。”她蒼老的眼中浮現晶瑩淚珠,哽咽道,“煉哥兒,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
明氏是個溫柔識大體的,對他們老兩口也很是恭敬孝順,只可惜她紅顏薄命,早早的去了。
彌留之際,明氏還曾緊緊拉着她的手拜託自己要幫她看顧好唯一的兒子。
她答應了,但卻沒有做到。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好像...是從柯慧成爲正妻之後。
聽話懂事的長孫變得頑劣,不聽勸誡,甚至還敢同他們老兩口頂嘴,出言不遜,實在是令人生氣又失望!
起先他們還想改掉他的壞毛病,可改的時間沒他闖禍的時間要多,漸漸的,他們就放棄了,就接受了,接受了長孫成爲冥頑不靈的壞孩子的事實。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若她的長孫是個混不吝,又怎會隱姓埋名從軍,爲自己爭回臉面和榮光,甚至還在她臥病時前來探望。
然而再想這些已經晚了,沈老夫人紅着眼看向自家孫兒,歉疚道:“煉哥兒,是祖母沒有照顧好你。”
沈煉聞言,終於偏頭看向了她。
他的桃花眸看着如古井一般平淡無波,沒有歡喜,也沒有怨憤。
“十年之前,您同我說這個,或許我會感動的抱着您痛哭一場,但現在...”他輕輕一笑,眉眼間盡是灑脫,“祖母,我不需要了。”
他並不期待他們道歉,畢竟道歉的話說上一萬遍,也不能彌補那些年他心中的迷茫和苦楚,甚至只會覺得好笑。
有些事,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抱歉就能抹平的。
沈老夫人也深知這點,她擡起佈滿皺紋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淚。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煉哥兒,以後祖母會盡力補償你的。”
沈煉搖了搖頭,“很是不必。有些事於您而言是補償,對我來說卻是一種打擾。”
說完,腦海中閃過一張漂亮嬌憨的笑臉,他頓了頓,道:“若您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對穗歲好些。”
他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孝順的人,她應該得到更多更多的愛。
沈老夫人聞言愣了下,接着忙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把穗歲當親生孫女一樣看待!”
“嗯。”
沈煉很輕的嗯了聲,然後眸子冷淡的望着她,“還有事嗎?沒有我走了。”
他冰冷的眼眸和小時候那雙依賴的眼睛漸漸重合...
沈老夫人強忍着心中的酸楚,澀聲道:“沒事了,你去忙吧,有空就來看看祖母。”
你看,到現在了,還是在提要求。
沈煉扯了扯脣角,默不作聲的起身離開。
並不知發生了什麼都葉穗歲,在宴席結束後,看到餘嬤嬤親自送來的白玉鐲,驚訝地張了張眼眸。
“這是...”
餘嬤嬤笑着說:“老夫人叫老奴將這枚鐲子送給少夫人。”
葉穗歲更驚訝了,“這不是祖母最喜愛的鐲子。”
柯慧和老夫人明裏暗裏要了好多次,沈老夫人都沒給她,怎的會突然送來給自己?
“正因爲是老夫人最喜愛的,纔要送給少夫人。”餘嬤嬤道,“您爲老夫人做的一切,老夫人都看在眼裏,心中感動的很,所以囑咐老奴,一定要讓您收下這個鐲子。”
葉穗歲還有些遲疑,餘嬤嬤忙補充道:“老夫人可說了,您不收,就不讓老奴回去。”
主僕二人的話都說到這份上,葉穗歲也不好再拒絕。
“長者賜,不可辭。”
她說着,接過玉鐲,當着餘嬤嬤的面戴在了手腕上,“嬤嬤替我多謝祖母。”
送走餘嬤嬤,在榻上歇息一會兒,沈煉便從軍中回來了。
葉穗歲就將此事同他說了,沈煉只是嗯了聲,“一個鐲子而已,喜歡就收下,不用想這麼多。”
他都這麼說了,葉穗歲也不再多想,撥弄了兩下腕上的玉鐲,不知想到什麼,她狡黠一笑。
“明日新婦敬茶,正好讓柯慧看看。”
私下裏,二人連裝都懶得裝,直呼其名,沈煉聞言好笑地拉過她的手,親了親她柔嫩的泛着櫻花粉的指尖。
“嗯,氣死她。”
只可惜,二人的小心思落了空。
翌日,葉穗歲剛踏進正廳,就看到了柯慧笑容滿面地在和安玲瓏聊些什麼。
驕傲的安家嫡女這會兒也拋去了往日的傲氣,一口一個母親叫的十分自然親暱。
二人相談甚歡,自然沒注意到二人,倒是沈正青先看到他們,笑着說:“穗歲來了,不用行這些虛禮,快坐。”
“是,父親。”
少女嗓音柔柔,像輕軟的雲,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卻叫安玲瓏下意識地警戒起來。
畢竟二人每次相見,都稱不上愉快。
“原來是大哥大嫂來了。”安玲瓏皮笑肉不笑道,“父親說得對,大嫂的身體本就不好,可別累着,快快坐下歇着吧。”
這是在說她是個病秧子呢。
葉穗歲拉住蠢蠢欲動的沈煉,睫羽宛如斷翅的蝴蝶一般哀傷的垂下,脣畔笑容酸澀道:“謝安小姐關懷。若我也能像小姐一樣有個健康的身體該多好。”
少女本就生的漂亮美好,性子又體貼溫和,就算拋去顯赫的家世,沈正青也是很疼愛這個兒媳婦的。
更何況,她可是福康郡主。
沈正青立即你擰起眉頭,不贊同地看向了安玲瓏。
“我知安國公心疼你,但如今既入了我沈家,玲瓏你當謹言慎行纔是。”
剛成親就被公爹教誨,安玲瓏面上有些掛不住,正要替自己辯駁,就聽見沈輕鴻說:“父親教訓的是,玲瓏,還不快跟大嫂道歉。”
安玲瓏聞言立即扭頭,不可思議地看着沈輕鴻。
對方亦是不甘示弱地看了過來,安玲瓏的氣勢一點點弱了下去。
她雙手緊握,硬擠出一抹笑道:“玲瓏一時語快,還請大嫂不要放在心上。”
葉穗歲杏兒眼彎起,笑吟吟地看着她,溫柔又大度地說:“一點兒小事,我自是不會同安小姐計較。”
她怎麼一口一個“安小姐!”
安玲瓏銀牙都快咬碎了,正想糾正她,就見白晴畫走了進來。
“父親,母親。”
她正欲行禮,柯慧就趕忙讓人扶住了她,一臉關切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以後就省了這些虛禮。”
柯慧近日一直在忙活兒子和安玲瓏的婚事,確實是好幾日沒見過白晴畫,待她坐下,柯慧是將她從頭關心到腳,熱切的模樣讓安玲瓏又不滿的噘起了嘴。
她靠在沈輕鴻的胳膊上撒嬌,“夫君,你瞧,姐姐一來,母親都將我忘了。”
柯慧聞言笑道:“哪能!你們都是母親的好媳婦!有你們倆照顧鴻哥兒,母親再放心不過了!”
幾人臉上的假笑看着沈煉有些反胃。
扯扯嬌妻的衣袖,沈煉並不小聲地問:“演的真假。穗歲,我們何時能走?”
這話一出,廳內幾人都齊齊定住。
不熟悉他性子的安玲瓏更是僵硬地扭過頭來,震驚的表情彷彿在問:
“你怎麼能夠說出來!?”
葉穗歲好笑地拍了拍沈煉的手背,“忍一忍,馬上。”
她的聲音也不小,讓沈正青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他清咳一聲,說自己還有事要忙,讓安玲瓏趕緊敬茶。
今兒這茶,安玲瓏不僅要給長輩們敬,還要敬給白晴畫。
這讓安玲瓏很是不爽,但衆人都瞧着,她也不好做些什麼,只是奉茶之時,她挑眉看向白晴畫,笑道:“茶水滾燙,姐姐可要當心吶。”
她意有所指,白晴畫緊緊地捏着手中的杯子,骨節都有些泛白,她努力挺直腰背,不讓自己落了下風。
“多謝妹妹提醒,一點兒茶水而已,掀不起什麼風浪。”
敬完茶,沈煉便將葉穗歲送回葉府,這才又去了軍營。
她進門時,林星無剛施完針,正在收拾藥箱。
見她來了,少年淺褐色的眼眸不自覺地亮了幾分,“你來了。”
“嗯,今天也辛苦你啦,星無大哥。”葉穗歲笑着說。
林星無笑着說了聲哪裏,然後道:“正好你來了,還有個好消息沒告訴你和伯母。”
葉穗歲聞言心頭一動,杏兒眼亮晶晶地問:“哦?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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