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往年的採景她一直都沒去過,而往年張曼蘭都不在,張佑安的採景比賽都是張姚氏去看。
沈問怕張姚氏跟江柔通氣兒,早就央求過她讓她自己去就好,別約他娘。
張姚氏疼孩子,明知道溺愛不好,卻還是忍不住答應了。
可張曼蘭兩年前凱旋迴京,去年宮變,盛京都亂作一團,太學都好長一段時間沒開課,自然談不上採景。
而今年她閒着,就讓她給趕上了,沈問忘記了這茬,也忘了再通一回氣而,張曼蘭才約江柔,江柔才帶了沈十三。
皇帝不會刻意打聽這些雞零狗碎的消失,可他如果真要暗殺,會不查證往年他們有沒有去過採景?
張姚氏和江柔相依爲命過,同去一個地方卻從來沒有約過江柔,其中原因,他沒有查證過?
如果查證過,就會知道沈問特意求過張姚氏,他既然求張姚氏,怎麼會不求張曼蘭?
張曼蘭爲人冰冷,但對這個幾個孩子好得沒邊兒,沈問如果開口,她就一定會跟張姚氏一樣答應,那樣,沈十三到達江邊的基本條件就不成立。
倪訪青對張家人和沈家人的秉性不太瞭解,但皇帝是摸得門兒清,她一個謊千編萬圓,唯獨這兒有個缺。
多年前的事情,江柔不知道真相如何,但現在的事,倪訪青一定是在哄她。
江柔這輩子很少有人恨的人和事,最恨的一條就是人拿她的家人做籌碼,恨倪訪青爲報私仇妄圖用她的三個孩子陪葬。
這樣的人,她一天都不容。
酒壺的嘴汩汩流出瓊漿玉液,已經滿杯她也未擡手,天牢潮溼的地面很快溼了一大片,江柔卻恍若未覺,等傾盡了一壺酒,她才擡手,突然將滿杯酒液潑到倪訪青臉上。
“你的悲苦是你的不幸,卻不是你迫害別人的理由。”
倪訪青被冰冷的酒液猝不及防澆了一個激靈,愣住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江柔轉過拐角,一片衣襬從她的視線裏飄然而過,然後什麼都沒留下。
江柔扣在地面上的那碗米飯還冒着丁點兒熱氣,倪訪青細細的品着她最後的那句話,茫茫然了片刻,枯瘦的手穿過鐵柵,抓了一把花白的米飯塞進嘴裏,機械的咀嚼了兩下,‘呸’的一聲全都呸了出來。
她突然站起來,瘋狂的拍打鐵柵,拍得哐哐作響,對着空無一人過道大聲喊,“刀子沒插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知道痛!”
江柔早已經走了,很久也沒人迴應她,不多久纔過來兩個獄卒,對她道:“倪訪青,你的時候到了,走吧。”
倪訪青曾對尹尚文說,他不懂女人。
可其實,她自己也不懂。
尹尚文不懂女人,她卻不懂母親。
就算她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事情將來的走向,也未必如她預料的一樣。
而江柔不提醒皇帝,皇帝也遲早會想起她。
爲了不影響沈度的心境,封爵的文書暫扣在京城,沒有送去邊境,雖然沈度本人不知情,但衆人都知道,十八歲的沈大公子,已經是承國公位了。
他是大秦歷史上最年輕的一個國公,也就從側面說明了一條——他爹死得忒早。
懷遠將軍府的匾額被換了下來,換成了榮國公府,那天是難得一見的冬陽天,江柔站在大門口,仰頭眼睛酸酸的看着那塊曾經迎她進府的匾額被小心翼翼的取下來,掛上陌生得讓她害怕的另一塊。
郭堯看着江柔不怎麼好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問,“夫人,這塊匾額怎麼處置呢?”
江柔摸了摸那上面的幾個燙金大字,道,“掛到書房去吧,把牆上的那副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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