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找着了

作者:蔥青
站在呂寬的立場,他是相信高兵的,畢竟是一直風評不錯的中層幹部。

  至於唐粒,四車間報上來的下崗名單裏有她,保留她的崗位還是呂寬特批的,這事呂寬自己很清楚,何況剛剛她還過來主動申請下崗,說她搞不正當關係爭崗位名額,這不是瞎扯嘛!

  這也是爲什麼他剛剛把話說得那麼斬釘截鐵。畢竟在他看來,徐水仙那就是胡攪蠻纏。

  可偏偏徐水仙拿出了證據,一支隨身攜帶的鋼筆,一枚恰好丟失的證章。

  鋼筆是誰的,顯而易見,證章嘛,徐水仙說完人事部馬上就有人去翻了記錄,證實就在上週五唐粒來補領過證章。

  要說巧合,也實在太巧了。

  如果是公安辦案,就眼前這情況,證據鏈當然也是不完整的,沒法定罪。可他們不是辦案,徐水仙說得真切,又能拿出“證物”,這事只要大家信了,傳出去廠裏都會非常被動。

  呂寬頓時覺得有些棘手,這件事不僅牽扯幹部的個人作風問題,更可能影響職工下崗工作的有序開展,弄個不好,他們這些人還得挨縣領導的批評。

  高兵在徐水仙拿出鋼筆的時候,臉都青了。他早發現鋼筆丟了,可一直沒找着,後來想着這麼一支破鋼筆,要不是爲了給領導留個好印象他早扔了,丟了就丟了吧,哪想這支鋼筆會在這時候冒出來。

  他心裏很慌,卻佯裝鎮定道:“我鋼筆是丟了,可不是在你說的什麼雜物間,我能把這麼重要的鋼筆丟在雜物間嗎?鋼筆是在我辦公室丟的,我一直奇怪呢,原來是被你偷的。”

  高兵雖然慌,但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筆很多人見過,他賴不掉,但他幾句話就反咬了徐水仙一口,指控她盜竊。

  徐水仙也不是喫素的:“你這筆筆頭都是歪的,誰稀罕,偷誰的筆不好偷你這支破筆。”

  其實她當時撿筆和證章,就是想貪個小便宜。筆雖然舊但好歹是支鋼筆,可以給孩子偷偷在家用,證章這東西,掉了補一個得五毛錢,撿到一個相當於撿到五毛錢。

  誰知家裏孩子拿了鋼筆先是嫌棄破,拔了筆蓋又發現筆頭是歪的,當場就把筆摔了,說不能用,還在家鬧了一通,哭着要買根新鋼筆。

  所以說起這支鋼筆徐水仙是一臉的鄙夷。

  高兵冷笑:“是偷回家才發現筆不能用吧!”他指控徐水仙偷東西也是病急亂投醫,但說完後一咂摸,回過神了,都說捉賊捉贓,男女關係的事情,沒當場抓着,誰說得清?

  一支鋼筆而已,偷了掉了怎麼都有可能。何況徐水仙指認唐粒,可見就不是個知情的,沒準擱這兒詐他呢。

  他這話倒是戳穿了一半的真相,徐水仙氣得跳腳:“你這是豬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

  她是一向潑辣慣了的,說着就衝過去撕打高兵:“敢冤枉老孃偷東西,我打死你個王八蛋!”

  “幹什麼,你個潑婦,你幹什麼?!”高兵雖然是個大男人,可他身型偏瘦,又多年沒下過一線,哪裏是徐水仙的對手?何況他一個廠裏的中層幹部,怎麼能跟女工動手?

  其實也就幾句話的功夫,誰想到他倆竟能撕打起來?人事部和保衛科的人都看呆了,愣了幾秒又馬上反應過來,撲上去拉架:“別打架!徐水仙,你不要打人!”

  等他們把人拉開,高兵眼鏡也歪了,臉也花了,衣服釦子都掉了好幾顆。

  唐粒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吧,高兵這個善於給自己經營人設的僞君子,碰上直來直去一手亂拳的徐水仙,倒像是碰上了剋星。

  她看了眼黑着一張臉的呂寬,揚聲說:“呂廠長,剛纔一直是他們在說,作爲被污衊的對象,我能說兩句嗎?”

  呂寬簡直沒眼看高兵和徐水仙,於是轉頭看向唐粒,點頭:“你說。”要說眼前這仨人說的話,他現在還是傾向於相信唐粒的,看看人小姑娘多淡定。

  唐粒於是就說:“證章我確實丟過一個,週五早上丟的。”

  徐水仙馬上說:“哪天丟的那還不是馬掀門簾全憑你一張嘴。”

  唐粒懶得理她:“證章丟了以後,我當天就去人事部補了一個,不過沒想到那枚丟了的證章後來又找着了。”

  徐水仙愣住了:“什麼?”

  連呂寬都怔了一下:“又找着了?”

  唐粒不慌不忙地從衣兜裏掏出枚證章:“就是這個,害我浪費了五毛錢呢。”

  她把手攤開,亮出手心裏的證章。

  大家看看她胸前別的證章,又看看她手心裏的證章。

  哪來的鐵證如山,人家的證章都在呢!

  徐水仙都懵了:“你的證章又找回來了,你的證章找回了,那這枚證章是誰的?”

  唐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不是應該問你?”

  唐粒知道徐水仙說週四晚上看見高兵跟個女人一起應該是真的,撿到東西應該也是真的,可她明明沒看清女人是誰,卻就敢指鹿爲馬,當着大夥兒的面“揭發”唐粒。

  爲了一己私利,根本沒考慮過,如果冤枉了人,會把別人推向怎樣萬劫不復的境地。

  徐水仙:“我、我怎麼知道……”她撿到了鋼筆和證章,恰好聽說唐粒丟了證章,這麼一印證,就篤定自己看到的那個女人是唐粒。可現在唐粒的證章又回來了,她頓時就傻眼了。

  “你不知道你就敢冤枉人?”唐粒瞪着她。

  “那、那不是天黑,我沒看清,可能不是你,可肯定有個女人!”徐水仙說着說着又理直氣壯起來,“肯定有個女人,我看見了,不是你,就是車間的別人!”

  唐粒冷笑:“所以你認爲咱們車間還有別人丟了證章,誰丟了證章誰就是你看到的那個人對不對?”

  徐水仙一想,忙點頭:“對啊,我是聽說你丟了證章嘛,沒準還有別人也丟了我沒聽說。”

  唐粒盯着她看了幾秒,扭頭向人事部那位年輕辦事員:“同志,能麻煩你幫忙看看四車間還有誰補過證章嗎?”

  年輕辦事員臉上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看徐水仙,又看看唐粒:“有倒是有一個……”

  上司見他期期艾艾的,半天吭不出聲,瞪了他一眼:“還不快說是誰!”

  年輕辦事員於是說:“上週五以來全廠一共有七個人補過證章,四車間兩個,除了唐粒,還有一個人,是朱大強。”

  這下,不止年輕辦事員的表情古怪,旁邊一羣人的表情都變得古怪。

  有人忍不住笑了:“四車間的‘豬大腸’,我知道啊,那不是男的嘛!”

  朱大強的綽號就叫豬大腸,是個身材粗壯的碼紗工。棉紡廠裏女工人多,其實男工人也不少,像幹碼紗、漂洗、維修這些重活累活的,很多都是男工人。

  “說看到個女人,結果是朱大強,這不是開玩笑嘛!”

  “哈哈,‘豬大腸’那樣子,又矮又壯,滿臉絡腮鬍子,可跟女人一點不像。”

  “這不閉着眼睛說瞎話,編也不能編得這麼離譜。”

  繞來繞去,結果繞出個朱大強,頓時再沒人信徐水仙說的那些話了,這徐水仙沒準真是從哪兒偷了撿了東西就來栽贓嫁禍呢。

  下崗是難受,可也不能胡亂往別人頭上潑髒水呀。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真親眼看見了……”徐水仙還想辯駁,卻沒人願意聽她的了。

  “呂廠長,徐水仙故意捏造和散佈損害我個人人格、名譽的虛構事實,已構成誹謗罪,我請求廠裏聯繫公安機關,追究她的法律責任。”唐粒說。

  呂寬遲疑了下,事情到這裏,一場風波算是消弭無形,站在廠裏的角度是不願意事情再擴大的,可他看着眼前眼神清澈、神情溫柔鎮靜的小姑娘卻說不出讓她放棄捍衛自身權利的話。

  最終,他點點頭:“可以,保衛科去通知公安。”

  徐水仙一聽要喊公安來抓她,那還了得,轉身就要跑。保衛科的人於是趕緊去抓她,可她兇悍得不行,一邊跟保衛科的人扭打,一邊大呼小叫罵他們耍流氓。

  幸好這時之前去車間喊人的工作人員回來了,一看這徐水仙戰鬥力可以啊,他跑開都這麼久了,她居然還在跟保衛科的撕打,趕緊喊他身後的幾個女工:“快快快,把她抓住!”

  他喊來的都是車間裏塊頭最大、力氣最足的女工,撲過去三兩下就把徐水仙摁住了,比保衛科的幾個大男人管用多了。

  唐粒等那邊幾個人把徐水仙摁住了,又對呂寬說:“呂廠長,雖然事情澄清了,但您也知道,人言可畏,今天在場的人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回事,但保不準傳出去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所以我希望您能幫我兩件事。”

  呂寬點點頭,溫聲道:“你說。”如果說之前他是因爲廠裏的利益要留下唐粒,那麼此刻,他其實對這個自始至終從容不迫的小姑娘已經有了自己的評價。

  “第一件事,請您告訴他們我今天來人事部是爲了什麼。”唐粒說。

  呂寬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今天過來自請下崗,這本身就是對徐水仙捏造的謠言最好的反擊。

  但如果她之前說了,就有可能被徐水仙反咬一口做賊心虛,現在真相大白,通過他通過人事部的人來說這件事,卻是再好不過的澄清。

  他考慮了一下,走到徐水仙面前:“女同志,你在這裏鬧了半天,你知道唐粒同志今天來人事部是爲什麼嗎?”

  徐水仙一臉狼狽,還在試圖掙扎:“我管她來做什麼,你們放開我,我還得回家給孩子做飯呢!”

  呂寬:“她來人事部申請下崗,在你千方百計給她潑髒水想薅掉她崗位的時候,她卻是來主動申請下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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