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懷抱着這樣的激情,卓學義簡直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不允許他自己,更不允許別人掉鏈子。
可偏偏,一頓飯,把他手底下一個演員三個工作人員送進了醫院,尤其是這個演員,還是剛剛從首都趕過來的男二號。這位演員挺有名氣,要不是卓學義跟他是舊相識,又在電話裏給人說了一籮筐的好話,人根本不會跑過來給他的電影做配角。
現在好了,一場戲還沒拍,人進了省醫,而且,昨天卓學義跑去看他時,對方乾脆說由於卓學義無法保證他的生命安全,而他自己的身體也確實無法適應海邊的生活環境,不管是氣候還是飲食,都讓他非常不適,他準備這兩天就回首都了,讓卓學義另請高明。
這種臨時撂挑子的行爲,當然讓卓學義非常生氣,可是有什麼辦法,誰讓他自己這邊後勤保障沒做好?
人家都提到生命安全的高度了,他還能讓人家冒着生命危險繼續工作?只能鬆口放行。
卓學義心裏當然憋屈又火大。
但他雖說暴脾氣,卻不是不講理的人,他是一個有革命情懷的藝術家,對廣大的勞動人民,內心是有深厚感情的。
雖然劇組裏有人認爲,是村民給他們提供的食材不新鮮導致的食物中毒,但憑良心說,食物新不新鮮,他們難道吃不出來?
其實卓學義冷靜下來之後,內心更傾向於這是個偶然的意外。
他當然也不至於真要村裏賠償,但壓力還得給,村裏必須高度重視,好好把飲食衛生抓起來,不然,他一個組的人在這兒,今天這個拉肚子,明天那個腸胃炎,他這電影還怎麼拍下去?
昨天情緒激動說了不少過激的話,今天他原本是準備來跟村長平心靜氣地商量商量,賠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出真相,確保以後不再出現問題。
結果,他聽到了什麼?!
他以爲的勤勞樸實的、善良可愛的勞動人民,明明自己做錯了事情,不檢討,不反省,不去找尋問題的解決辦法,卻坐在一起,喝着茶,抽着煙,用惡毒的語言編造謠言來污衊受害者!
卓學義簡直氣壞了,這還是可敬可愛的勞動人民嗎,這是藝術作品裏最該抨擊的刁民、漁霸!
發出憤怒的控訴和咆哮後,他連村長家的門都沒進,扭頭就走。
氣沖沖地走到路邊,他眺望着遠處美麗的大海,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拍電影。
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配不上他的電影。
頂多他舔着老臉再去討一點經費。
而就在這時,一個女同志牽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女同志半張臉都被厚實的圍巾擋住,但僅從露在外面的半截,也能看得出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卓學義是學美術出身的,對美麗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敏銳性,比如這位女同志手裏牽着的小姑娘,是村裏的孩子,他就曾經注意到過,雖然皮膚黑了點,但眼睛長得非常漂亮。
這位女同志也是,僅從一雙眼睛,就能看得出很有靈氣,氣質很特別。
可惜他的電影現在缺的不是女演員。
卓學義剛想轉身,卻聽見那位女同志喊:“您是卓導吧?卓導,我是您的影迷。”
卓學義誠然是個成績斐然的導演,但作爲導演,他顯然沒有演員那麼受大衆關注,認識他的人並不多,何況是這樣一個偏遠的小漁村?
但藝術家嘛,有人認可總是高興的,他站住,點點頭:“你好。”
來的人當然就是唐粒和小云朵。
其實唐粒第一眼看到卓學義就覺得眼熟,後面聽到《新漁光曲》也就想起來了。她前世是認識這位卓導的,甚至她帶過的演員還有幸出演過卓導的電影,當然,那時候的卓導年紀已經挺大了,相貌有了些變化,所以她一開始纔沒認出來。
要知道,當初爲了能試上卓導的戲,她可是對卓導的生平和每一部作品都作過深入研究的,所以現在她說自己是影迷,還真是一點都不虛。
出於禮貌,唐粒把圍巾鬆了鬆,露出整張臉,才說:“我在《大衆電影》的雜誌上看過您的專訪,那篇報道寫得非常好,您堅定不移追求電影藝術的精神讓人敬佩,而您拍的電影,像《高山流水》、《晚霞》、《橋鎮小事》我都非常喜歡。”
卓學義被這位女同志驚到了,甚至短暫地忘記了自己剛剛的憤懣與不快。他沒想到,這位女同志不但比他想象的還要漂亮,更比他想象的還要真誠。
一開始他以爲對方只是通過村民知道了他,想借故認識他而已,畢竟時代變了,現在大城市的漂亮姑娘帥小夥,想當演員當歌星的可不少,他見得多了。
但聽聽她說的,她不但看過他的報道,甚至對他的作品瞭如指掌。
卓學義不得不相信,這是一個真正的影迷。
“謝謝你的表揚。”他的表情變得柔和。
“我記得卓導您是碌省人吧,你在報道中說過,雖然在澄江省待了不少年頭了,還是不太習慣這邊的氣候飲食,您平時忙碌,注意身體啊!”唐粒笑吟吟說。
這就是來自影迷的關心了,卓學義有些感動:“我身體素質好,倒沒什麼問題。”
“那就好。”唐粒依然笑着說,“啊,對了,咱們這邊平時經常喫海鮮,我剛纔看您劇組裏帶了很多桔子,您記得提醒大家,喫完海鮮可不能喫太多桔子,畢竟桔子維生素c含量高,兩個東西一起喫,容易中毒。”
卓學義一怔。
唐粒笑着揮揮手,拉着小云朵走了。
卓學義站那兒愣了半天,所以,這位女同志其實是想告訴他,食物中毒是因爲那些人吃了太多桔子?
這時劇組的那輛日產麪包車開了過來、一個工作人員匆匆下來,跑到他面前:“卓導,醫院打來電話,說化驗結果出來了,疑似□□中毒,醫生聽說他們喫的海鮮,就問是不是同時喫過維生素c?”
……
小云朵這孩子還挺乖,平時聒噪得要命,可大人說話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着,哪怕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也不會發出聲音。
直到倆人走遠了,她才問唐粒:“姐,你剛纔說的話,意思是不是那些人中毒是因爲吃了桔子?”
唐粒把圍巾扯了扯,重新罩住半張臉擋風,她隔着圍巾甕聲甕氣說:“只能說這個可能性最大,而且,最終結果醫院那邊應該也會查到的。”
“可咱們喫海鮮有時候也喫桔子,怎麼就沒事?”小云朵問。
“喫得少沒事,這劇組太富裕,帶了很多桔子,而且他們還喜歡打撲克,我估計是晚上喫完飯,邊打撲克邊喫桔子,喫太多了。”唐粒說。
不是說食物中毒的剛好是四人嘛,澄江省流行玩升級,剛好是四個人玩的。唐粒甚至懷疑,食物中毒發作前,這些人其實一直在打撲克,根本不像他們說的,是睡到一半覺得不舒服纔起來的。
“姐,你可真厲害!”小云朵開心地喊,“這樣就不用賠錢了吧,嚴敢哥和龔嫂子不用哭了吧?!”
她突然跑起來:“我要去告訴嚴超哥!”
當天下午唐粒就聽說,劇組那邊鬆口了,不要村裏賠償了。
卓學義確實是個正直的人,哪怕被氣個半死,知道真相後,也坦坦蕩蕩地告訴了村裏,沒在這件事上爲難村民。
但他也確實氣得不清,不願意再跟這些背後造謠污衊的村民有什麼瓜葛,所以他告訴村長,劇組的後勤保障,包括做飯,他都不會再交給沙埠村,他要找隔壁的海姚村村民來做。
這怎麼行呢?明明劇組是在他們村裏,可掙錢的事情卻交給海姚村,沙埠村和海姚村那可是多年的老對頭,這不是打他們沙埠村的臉嗎?
村長只好拼着一張老臉去給人家道歉,可卓學義就跟吃了秤砣似的,不但不鬆口,連見都不見村長了。
而關於合同的事情,村長也答覆了唐粒,他的意思,供貨他們肯定願意供,不止是願意,那是興高采烈的願意,但合同他們不能籤。合同裏面規定了,完不成供貨數量他們要賠償,質量不過關他們也要賠償,他現在看到賠償這兩個字就怕了。
他們肯定能完成數量也能保證質量,他沙埠村村長一句話,比合同有用!
唐粒無奈,只能讓嚴星津再做做工作,畢竟不籤合同,這生意肯定是沒法做的。
於是她只好繼續在沙埠村留宿。
這天一早,唐粒纔剛起牀,就聽見那個誰也不見的卓導在嚴星津家門外問:“請問,唐粒同志是不是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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