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這兩天天冷,大家爲了防寒,走在路上倒是什麼打扮都有。鄭師傅也沒在意,正想走呢,那人攔住他了:“您是鄭師傅吧?”
鄭師傅停下腳步:“我是,您是?”
“我吧,就是個熱心好市民,新時代的活雷鋒。”
這人的聲音聽着挺年輕,還有些懶洋洋的,鄭師傅心裏正想着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就算是你熱心好市民好了,你攔着我出攤是幹啥呀,然後就聽這人又說了:“您是咱這一片出了名的鎖匠,我聽說上半年您還幫機械廠換過鎖吧,這本來是好事情,不過昨天他們廠裏丟了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據說排查來排查去,廠裏的人都沒啥嫌疑,我估摸着今天人公安就該找到您了。”
鄭師傅一輩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忽然聽到這麼個事情,嚇得都愣:“我是給機械廠換過鎖,可那不是他們請我去的嘛,這他們丟了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這,這公安也不能冤枉好人吧!”
“您當時就沒不合規的地方嗎?”那人淡淡問。
鄭師傅回憶了一下,心裏咯噔了下:“這,他們那個負責人讓我另外給打了一套鑰匙,這應該也不算不合規吧,他們自己說的,防着鑰匙丟了纔打的呀。”
“您看,這也是您的一面之詞,萬一對方不承認呢?這種事情就是這樣,等公安調查到您這兒,那您就是犯罪嫌疑人了,我瞧着您既然問心無愧,不如自己早點去公安那邊說明情況,那您就是積極主動協助辦案的好市民了,這公安肯定也更容易相信您說的話。”那人說。
鄭師傅想了想,覺得這人說得很有道理,他又沒幹過壞事,他主動去跟公安交代情況,公安肯定是會相信他的。“同志,你說的對,我這就去派出所,把事情給說清楚。同志,你留個姓名吧,等這事情過了,我得好好感謝你呀!”
那人擺擺手:“我這也是怕組織上冤枉一個兢兢業業的好同志,不過,鄭師傅,您也知道的,這種透露消息的事情,其實組織上也是不允許的,我也承擔了一定風險,您不要跟人說是我給您帶的消息,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說完,那人一轉身就施施然地走了。
鄭師傅在冷風裏站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嘆息:“做好事不留名,果然是熱心好市民,新時代活雷鋒呀!”
機械廠圖紙丟失的事情,果然沒出三天就水落石出了,甚至案子查清楚的時候,祁宏放都還沒有出院。不過,一聽到這個消息,祁宏放在醫院也待不住了,反正他掛了幾天鹽水,自我感覺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辦好出院手續後,在祁宏放的要求下,祁振直接把車開到了機械廠門口。
也是巧了,正遇上公安過來把犯罪嫌疑人帶走。
祁振把車往路邊一靠,祁宏放就急急忙忙地下車了,過去跟公安同志握了手,說了幾句,祁宏放就問那個犯罪嫌疑人:“李誠,我祁宏放待你不薄吧,你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你這麼做對得起廠裏,對得起組織嗎?!你知道,這張圖紙要真泄露出去,會給廠裏造成多大的損失嗎,啊!”
沒錯,犯罪嫌疑人正是機械廠後勤部負責人李誠,他還是章雪的表舅。
事情其實也挺簡單的,上半年機械廠對廠房和行政樓的門窗門鎖都進行了檢修更換,然後在更換門鎖的時候,李誠就跟負責換鎖的鄭師傅說,廠裏需要一份額外的備用鑰匙。
鄭師傅一個幹活的,當然不會想那麼多,人家領導說啥,他自己就幹啥,於是就真給鑰匙都複製了一份。而且,作爲一名鎖匠,人家上他這兒來戳鑰匙,那都是常有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跟別人去說。
要不是碰上那位好市民,被人家提點了幾句,公安這還得排查一陣子才能排查到鄭師傅這兒呢。
但是因爲有好市民的提點,鄭師傅主動到派出所提供了線索,幫助公安迅速地破獲了這起案件,鄭師傅也因此還收到了公安頒發的榮譽證書呢。
當然,這就是題外話了。
出了這麼一件轟動的事情,此時此刻機械廠門口圍滿了廠裏的幹部職工和過來看熱鬧的老百姓。
祁宏放這麼振聾發聵地一問,立即受到了圍觀幹部職工的響應。
“就是,大小還是個領導呢,居然幹這種缺德事,哎喲,這是巴不得咱們跟剿絲廠一樣倒閉掉吧!”
“聽說是賭博輸了很多錢,想要偷咱們廠裏的圖紙出去賣給私營企業呢,這個黑心肝的,他怎麼自己不去賣呢!”
“……這可能還是有點難度的,不過,你們說他之前管着咱們廠裏的後勤,後勤吶,廠裏進進出出的,大到機器設備,小到食堂裏的米,哪樣不是他管的,也不知道撈了多少錢了!”
“哦喲,不撈錢能有錢拿去賭博嗎,你兜裏揣個幾塊錢去賭博場看看,人家理都懶得理你信不信?”
“對對對,公安同志,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查,仔細查查,誰知道這人還幹過啥壞事呢!”
……
甚至有人說激動起來,直接把手裏剛買的菜,就往李誠身上扔過去了。
幾個公安看情況不對,怕引起羣體□□件,趕緊跟祁宏放說了聲,就抓這李誠走了,李誠從始至終都垂着腦袋,一聲沒吭。
人羣外圍,李冬梅邊哭邊喊:“李誠,你是被冤枉的吧,你肯定是被冤枉的,有些人不想讓你當這個後勤部主任,故意陷害你的吧?”
章雪扶着她,有些頭疼地勸道:“媽,這都這樣了,咱們趕緊回家去吧。”
要說從前,這位表舅也算是他們一家在機械廠的半個依仗,可現在人都抓走了,這依仗已經變成拖累了,他們一家正該是低調做人的時候,不然要廠里人把他們劃歸到李誠一起,他們在這宿舍大院裏還待得下去嗎?
章雪也是無奈,其實她昨晚已經夢見這個事情了,在她的夢裏,這個事情一開始沒查出來,廠裏領導焦頭爛額,祁振的父親也因爲這個事情誘發了嚴重的心臟病,直接就病死了。但是在祁振父親死後,這件事還是被公安調查清楚了,她表舅李誠最終也鋃鐺入獄。
早晨醒來章雪還想着怎麼不着痕跡地勸勸李誠,在公安沒調查出來前,想法子把東西往廠裏隨便哪裏一塞,人家找着東西了,自然也不會再追究了。
誰知道還沒等她找李誠說呢,公安就來把人帶走了。
哎,她這夢,真是越來越不準了。
章雪的丈夫任明遠也勸李冬梅:“媽,咱們要相信公安機關,現在表舅雖然被帶走了,總歸還是在調查階段,公安不會冤枉無辜的人的。”
頓了下,他又補了一句:“當然,也不會放過有罪的人的。”
李冬梅:“……”
不說章雪母女倆怎麼忐忑,那邊蘇向雪看着李誠被帶走,也是滿臉震驚。
她一向喜歡章雪嘛,所以跟老章家關係不錯,自然跟李誠關係也還可以,就前幾天,她跟章雪出門去逛街,李誠碰見了,還客氣地給她倆叫了輛車呢。
在蘇向雪的印象裏,李誠這人會說話會來事還闊氣,比蘇工程師他們那一幫老古板討人喜歡多了。
可現在,居然說李誠就是那個偷了廠裏圖紙的人?!
蘇向雪簡直驚呆了:“這不可能吧?”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何況是賭徒。”蘇工程師媳婦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們旁邊的,接着話茬就說,“我聽說老祁暈倒那天,老蘇你就是跟章雪那丫頭一起在外頭買東西吧?嘖嘖,這戶人家道道多着呢,你小心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蘇向雪頓時臉上就不太好看:“這是兩碼事,李誠是李誠,章雪是章雪,就算是親戚,人家還隔着一層呢,只是表親。”
“我也沒說李誠這事章家就跟章家有搭界,我要這麼說,那就是搞連坐了,咱們社會主義新時代,不興這個。我是提醒你,別不知道誰親誰疏,回頭被人忽悠了,後悔都來不及。”蘇工程師媳婦說。
蘇向雪冷着臉:“這種事情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多管閒事。”
蘇工程師媳婦:“行行行,我不管你,我管唐粒總行吧?我瞧你今天連菜都沒買吧,嘖嘖,請別人家閨女喫飯就各種大魚大肉,懷了孩子的兒媳婦回來了,就連菜都不買,這種事情也就你做得出來了。”
她說着就從菜籃子裏拎出個塑料袋,直接塞祁振手裏了:“拿着,這我大清早去給你媳婦買的老母雞,回家燉了給你媳婦好好補補,你媽不疼唐粒,我可疼着呢。”
唐粒被祁振護着站在他身後,一直默默地喫瓜看戲呢,聞言不得不探頭出來,衝蘇工程師媳婦笑道:“嬸子,謝謝您惦記了。”
“別這麼客氣,你在縣城的時候,還不是時不時給咱們送喫的?”蘇工程師媳婦笑呵呵地打了招呼,轉身就走了。
他們站得離人羣不遠,蘇工程師跟蘇向雪的對話,旁邊的人自然也都聽到了。
有好事的路人忍不住就討論上了:“還真沒聽說過這種事情吶,買魚買肉給別人家閨女喫,自己媳婦懷孕了,連菜都不買,這可真稀奇。”
“你輕點兒聲,人家都聽見了,那可是機械廠廠長的媳婦。”有人扯扯她袖子勸阻道。
“哎喲,這不就更稀奇了,廠長家還虧待兒媳婦呢。我這之前還想讓家裏妹子找個城裏女婿呢,這麼看不行啊,城裏婆婆虧待起媳婦來更有一套。”
旁邊另一個人插嘴道:“誰說不是呢,聽說連兒子結婚都沒露面。”
“哎,還是咱們農村人實誠,哪怕平時再虧待媳婦,肚子裏懷了孩子,也是要好喫好喝地供着的,怎麼說也是自家的娃不是。”
蘇向雪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倒是想跟這幾人辯上兩句呢,可這幾個人一看就是農村裏出來的那種能吵架能撒潑的,跟她們吵架,且不說不管輸贏丟臉的都是她,問題是,也不可能吵得贏呀。
可她是真的冤呀。
她壓根就不知道唐粒懷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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