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陳招番外(二)

作者:久l久
夢裏的我很害怕,怕阿孃將我也賣了。

  姑娘家進了花樓那種地方,一輩子就完了,不僅找不到好婆家,以後還不能生孩子。

  這話是表姐說的,在她滿是鄙夷的眼神裏,彷彿我與大姐也是花樓姑娘一般。

  我很生氣,心裏不覺對櫻寶有了怨念,也更討厭姨母家的表姐。

  之後,我家在縣城買了一個小院子,一家五口住在裏頭。

  在縣城的日子說不上好,我與大姐包攬了家裏所有活計,我不止一次感嘆,若是三妹在就好了,冬天洗衣這些活兒都應該是她的。

  大姐沒說什麼,但也沒反駁。

  後來,大姐出嫁了,嫁給那個漁夫。

  那漁夫又黑又瘦,但對大姐很好,每隔幾天都會進城一趟,只爲給咱家送魚,也因此,阿孃纔沒反對這門親事。

  大姐出嫁後,就跟着漁夫在江面上打漁,但每隔一段時間就進城送魚給孃家。

  阿孃自然喜不自勝,有時還將大姐帶回的魚送去姨母家。

  由於大姐出嫁,家裏的活計便盡數落到我頭上,我很鬱悶,但毫無辦法。

  後來我認識很多小姐妹,便時常一早溜出家門,直到下晌纔回來。

  阿孃先是責罵,但始終沒有動手打我,因爲周圍鄰居會聽到,她害怕被人傳給爹的師友們知道。

  幾年後,爹終於考上秀才。

  那一天,家裏熱鬧極了,左右鄰居都來祝賀。

  考上秀才的爹準備去縣學讀書,但縣學教諭們要先考察學生與其家裏的德行,一旦發現有品德敗壞者,只要沒出三代,就不得進縣學。

  爹孃商議之後,花了八十兩將三妹妹贖回來。

  這價格,據說還是班頭看在爹是秀才,姨夫又是都頭的份上。

  阿孃很生氣,接回三妹後一直指着她罵,罵她是賠錢貨,災星,下賤的妓子。

  三妹妹不甘示弱,也回罵。

  阿孃哪裏受過這等委屈,立刻拿了棍子打她。

  但三妹妹已經十三四歲了,出落的高挑漂亮,身手也敏捷,奪過阿孃手裏的木棍就丟出院牆。

  阿孃氣的沒法,坐地上嚎啕大哭。

  旭寶見狀,衝上來要撕打三妹妹,結果被三妹妹一腳踹翻,摁地上扇了幾個嘴巴。

  我見此,當然不能袖手旁觀,衝上去幫忙,結果也打不過她,反而被她摁地上揍。

  幾天過去,無論咱們用什麼辦法,都算計不到她。

  阿孃氣急,不給她喫飯,哪知她趁着咱們喫的時候,衝進來搶了裝米飯的木桶,還將菜都倒進木桶裏,然後爬上屋頂,坐那兒一口口將飯菜喫光。

  那麼大一桶飯啊,還有兩碟子菜,就這麼被她一個人全吃了。

  那段時間,家裏時常鬧得雞飛狗跳,阿孃都後悔將她帶回來了。

  最後阿孃也歇了心,不再理會她,但會指派她幹活兒。

  我原以爲三妹妹會不幹,但她二話不說就端着木盆去河邊了,一直洗到飯菜做好纔回來。

  阿孃不想給她喫,於是趁她出去時就趕緊做飯,做好後悄悄端進屋裏,哪知三妹妹就像能預知一般,直接從院牆那邊跳進來,一腳踹開屋門,搶了飯菜就跑。

  幾次過後,阿孃怕再花錢修門,於是只好放棄那個念頭。

  一次,家裏來了貴人,想看胡旋舞,爹孃不知怎麼說服三妹妹,讓她去跳。

  貴人很是喜歡,還賞了她一塊很值錢的玉佩。

  阿孃眼饞,讓我與旭寶將那玉佩拿來。

  三妹妹自然是不肯的,與咱們打了一架,還衝到阿孃屋裏,用斧頭劈開阿孃的木箱,將玉佩搶了回去。

  阿孃很是生氣,跟爹哭鬧。

  然而爹讓她稍安勿躁,說貴人喜歡三妹妹,他要送她去府城,還讓阿孃對三妹妹好點,以後說不定還要有求於她。

  後來,三妹妹被阿孃下了蒙汗藥,將其送上去府城的大船。

  我繼續做着夢。

  夢裏,爹成爲府城都督府的一名文書,我們一家自然跟着來到府城。

  魏家是府城富戶,又與陳家有些淵源,所以咱們借住在魏家。

  然而魏家主持中饋的竟是一名妾室,這讓我有點喫驚。

  後來我才知道,魏家主母早幾年病故,她唯一兒子被接去舅家,直到長大才回魏家。

  由於魏家與都督府蕭家也沾親帶故,所以我經常看到魏家七郎去都督府找蕭家小公子。

  他很是驕傲,起先並不怎麼理我。

  後來知道我的父親在都督府任職,他這纔拿正眼看我。

  有一次,我跟隨魏七去都督府找爹,偶爾瞧見一身綾羅紗裙的三妹妹,她是那般的美麗,說是神仙妃子也不爲過,我差一點沒認出來。

  魏湛也看直了眼,還走過去跟她搭話。

  起先三妹妹還對他客氣,可看到我時,她就不屑地拂袖而去。

  路上遇到幾名都督府的校官,他們跟她打招呼,還朝她吹口哨,但三妹妹理都沒理,徑直走了。

  我太驚訝了,三妹妹不是都督府的侍妾嗎?爲何能自由出入內外院,還對那些有品級的武將擺臉色,那些武將好像一點都沒生氣,一直目送她走進月亮門。

  我知道,那個門裏是都督住的地方,等閒人不得入內,便是魏七公子,也要經過通傳才能進去。

  可三妹妹就這麼走進去了,身旁也並沒有人帶領。

  於是我回家將此事告知爹孃。

  娘拍案怒罵:“既然她這般得寵,爲何不爲你爹說一句話?好歹咱們養她一場,竟養出一個白眼狼,早知就不送她進都督府了,一點用處都沒有。”

  爹沉默很久,忽然對我道:“阿招,你想進都督府嗎?”

  我愣住。

  爹繼續說:“你若想去,爹幫你。”

  我想到那位英武不凡的都督,頓時紅了臉。

  娘也說:“阿招,你年紀也不小,若不是想給你找個高門,也不會至今沒給你相看。那都督身份貴重,年紀也不算老,而且還沒正妻,若能得他寵愛,再生下一兒半女,你就是都督府的女主子了。”

  我心動了。

  沒幾天,阿孃請來一名妝娘,讓她教我畫妝。

  等畫完妝容,再穿上一身豔色衣裙,我在鏡子前照了照,發現自己竟與三妹妹有八分相似。

  我不解:“爲何將我畫成這般模樣?”

  阿孃笑眯眯道:“這樣更漂亮啊。”

  這點我承認。

  因爲我的臉形像爹,皮膚卻像娘,帶點黑黃色兒,沒有三妹妹白嫩,眼睛也跟娘一樣,是那種狹長眼,沒有三妹妹的眼睛幽黑靈動。

  身形也不像,我是溜肩水蛇腰,但三妹妹的身形筆直,站在那裏,如同一杆青竹。

  這天傍晚,爹帶着我走進都督府,參加宴會。

  大殿裏全是武將,還有一些都督府的幕僚及官吏。

  都督坐在上首,正端着酒盞,看到我時愣了愣。

  爹趕緊上前介紹說,這是他的二女兒,想給都督獻上一曲。

  都督允了,但一直盯着我瞧,將我瞧的手都抖了。

  最後,我取出壎,吹了一曲長生殿。

  都督讓我近前,打量很久才說:“你與陳迎是親姐妹?”

  我點頭。

  “想入我府中?”他問。

  我又點頭。

  都督端起酒盞喝一口,說:“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於是我便入了都督府後宅。

  當晚,我便服侍了都督。

  那段日子,他很寵我,經常召幸我,但每次完事後都會讓人端一碗湯藥給我喝。

  我先還不明白,以爲是補藥,後來才知道,那個是預防懷孕的藥。

  可即便這樣,我以爲自己很得寵了,於是壯着膽子跟他提起我爹的事。

  都督也很爽快,立刻簽了一張任命書,讓我爹做了一個大縣的縣令。

  我得意極了,在府裏也混得極好,因爲那些奴僕婢女都很巴結我。

  我忽然想起三妹妹,於是讓人去叫她過來。

  三妹妹來了,面上不施粉黛,只一身紗裙就稱得她美若天仙。

  我在心裏暗暗嫉妒她的好容色,盡挑爹孃的長處長。

  可即便她美若天仙又如何?還不是不得都督寵愛,這麼多天,我一次都沒瞧見她進都督的寢室。

  “你過來,幫我捶背。”我斜倚在羅漢榻上,吩咐她道。

  三妹妹果然走過來,朝我對面一坐,邊拿小几上的果子喫邊道:“你是不是皮癢了?”

  我怒了,噌地坐起身,一把打掉她手上的果子,怒斥道:“真是不懂規矩,隨隨便便就拿人家的東西喫。我讓你吃了嗎?”

  三妹妹站起身,拍拍手,將我嚇了一跳。

  哪知她沒打我,只是輕蔑的笑一聲,轉身走了。

  我氣的不輕,讓婢女攔住她,但婢女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晚上,都督又召幸我時,我添油加醋將三妹妹的無禮說給都督聽,還撒着嬌讓他懲治她。

  哪知都督聽了這話,立刻從我身上下去,還讓婢女進來帶我出去。

  我懵了,不知哪裏觸怒了都督。

  此後,都督再沒召我,也不曾送我東西。

  我氣不過,又很好奇怎麼回事,就跑去三妹妹的院子找她問明白。

  結果在院子外遇到都督,他正跟三妹妹說着什麼,還伸手去拉她。

  三妹妹一把拍開他的手,轉身回院子,還將院門給關上。

  我驚呆了,連忙避到樹後,生怕都督大發雷霆,然後自己被殃及池魚。

  然而都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走到我這棵大樹旁,還瞥一眼。

  我大氣不敢出,一直等到都督不見蹤影才從樹後出來,飛快跑回自己屋裏。

  兩天後,都督府又舉辦宴會,我們這些侍妾都被叫去,在宴會上陪客。

  幾杯酒下肚後,那些將官們忘乎所以,摟着我們調笑,而都督根本不管,還讓大家盡興。

  我這時才知道,原來都督府的侍妾並不只服侍都督一個人,她們還是招待賓客的玩物。

  可三妹妹呢?

  我四下尋找,結果看到她正坐在一羣舞姬中間,冷漠地瞧着大家。

  這時,有一名武將朝都督道:“大將軍,屬下想求娶陳迎姑娘。”

  這話一出,滿座皆靜。

  然後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大都督。

  大都督微微一笑,說:“吾不能允。”

  旁邊立刻有謀士笑道:“大將軍就這一個精通胡旋舞的舞娘,馮將軍你就別爲難大將軍了。”

  所有人鬨笑。

  還有人說:“咱們都想要陳迎姑娘呢,馮將軍你得排隊。”

  那名馮將軍漲紅了臉,但很快又摟着身邊侍妾道:“那屬下就跟大將軍討要她吧。”

  都督答應了,還讓人送來十匹綢緞與一些金銀,一併給那侍妾帶去。

  就在我心思翻轉時,大將軍又讓三妹妹跳舞。

  於是我第一次看到三妹妹跳的胡旋舞。

  她身形像靈雀一樣,隨着鼓點不停的跳不停的跳,一直跳了整整一個時辰,都督都沒喊停。

  我看到三妹妹頭上面上全是汗,衣裙都粘在身上。

  忽然她倒下,好像昏了過去。

  大家怔楞間,一個年輕將軍衝上去,將她抱起來,大步跑出大殿喊府醫。

  宴席就這麼散了,所有人都無心喝酒,跟出大殿看情況。

  我瞧一眼都督,發現他臉色很難看,估計是被三妹妹給氣的。

  很長一段時間,都督府都沒辦酒宴,往常每月都會大辦一次的宴會,整整四個月都沒舉辦。

  我也沒看到三妹妹,據說她傷了腳,一直在修養。

  這幾個月裏,都督也沒召侍妾,但侍妾又增多幾個。

  某天,我終於見到三妹妹了,她看似胖了一些,肌膚盈潤光潔,也更好看了。

  她看到我還是那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讓我很是來氣。

  這日,魏七來都督府,與蕭家小公子不知怎麼跑到侍妾所在的院子,正好遇到我。

  我瞧見蕭家小公子手裏還把玩着皮鞭,不時抽幾下花草,眼珠一轉,將他們引到三妹妹的院子前。

  府裏誰都知道,這位小公子很是跋扈,還喜怒無常,稍不留神就要拿鞭子抽人。

  像三妹妹那種驢脾氣的人,很容易招人不滿。

  就讓蕭家小公子與魏七收拾她好了,即便都督不高興,這兩個都是他家親戚,他還能幫外人收拾自家人不成。

  我目送魏七與蕭家小公子走進三妹妹院子,樂滋滋聽着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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