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又錯哪裏了
小荷也不急,一整個白天,就在廚房仔細觀察。
結果她一看,那廚房做菜的師傅們,就要遮遮掩掩一番,生怕她偷師學藝。
小荷覺得好笑,這些鄉野廚藝,這些人倒真當成寶了。韋老爺怕丟臉,沒讓任何人泄露當時宴會的情景,只是默默請人,蒐羅附近幾個州的好廚子。
相信過不了多少時間,廚房就要變天了。
故而,她如今看,也只是記住廚房每一件物品的擺放位置,看下每一種調料所裝瓶身的顏色。她是有手藝的,這手藝是上輩子在宮中,跟着宮中的老廚子所學。
那是一手做糕點的巧手藝。
她花了好大的代價,才求得那老廚子教了她幾手。雖只有幾手,可那老廚子本就是廚界國手,單單幾個花樣,就夠她喫一輩子了。
何況這還不是天下繁盛之都的洛京,這裏只是地處邊境、鳥不拉屎的青州。
她能想象到,這幾手,給她帶來的巨大價值。
所以該藏的是她,不是這些人才對。
……………………………………
至了半下午,廚房把僕役們的喫食做好了,今日的是香噴噴的花捲。
花捲用蒸籠裝着,堆了高高几堆,每一堆都比小荷的人還高。
蒸籠噴薄着蒸汽,爆出一股股軟綿綿的香氣來,聞得小荷心頭一酥。
日頭還沒有落下,已有早做完活計的僕役來排隊了。
小荷擼起袖子,打算招呼人,一起把喫食都搬過來。
“二蛋幫個忙,麻煩叫平日裏搬喫食的活計來,咱們一起搬出去。”小荷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咦,副管事不知道嗎?”那二蛋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此刻裝傻充愣,“咱們這裏一人一事,既然分發喫食的活計給了副管事,就要副管事一人做。”
“可我之前看小符……”小荷回憶起,這塊子活計喫食多、任務重、時間短,都是由小符指揮,其他人幫忙搬運、分發,才能堪堪做完。
“小符是小符,副管事是副管事。”二蛋搖頭晃腦,“小符還有其他活計要做,副管事有嗎?副管事做一個分發喫食的事,已經很輕鬆了吧?”
那二蛋是廚房出了名的促狹機靈鬼,衆人見他刁難起小荷,都暗地裏嗤嗤笑起來。
那蒸籠又多又燙,一個人肯定短時間內搬不完。
搬了也要被燙得滿身是泡。
小荷沒有回嘴,只是輕輕思索起來,“分發喫食的事,應該屬於庫房。”
“若我承了這事,理應由庫房的人協助。”
言罷,她不顧二蛋阻攔,去了廚房庫房門口,正看到管庫房的幾個人在有說有笑地玩牌。
她認出了其中兩個人,正是平日裏幫小符分發喫食的。
“兩位大哥,這僕役們都在外面等着了,可否和我一起,先把蒸籠搬出去?”小荷彎着腰,和和氣氣問。
那兩個僕役理都不理小荷,幾個人喝五喝六,繼續打着牌。
小荷在庫房門口站着,太陽爬下了山坡,在她身上塗上厚重的殘血。
“噗嗤,她以爲她誰啊,人人都要聽她的啊?”廚房裏,不知是誰,小聲蛐蛐了一句。
這句話點燃了大家的熱情,都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蛐蛐了起來,反正法不責衆,把這討厭鬼擠兌走更好。
“庫房那幾個,可是家生子,連孫管事都要敬他們三分。”
“外面的人可等不及咯,想想他們會不會衝進來把咱們副管事打一頓,嘻嘻。”
“副管事啊,你幹這活計已經咱們廚房最少的了,不要不知足吧。”
……
祝妹此時正在熬湯,可惜最近夫人也不知怎麼了,都沒讓她單獨煮湯了。
平日裏大大小小的賞賜,也不見了蹤影。
祝妹心裏急,往湯里加料越發的狠了,母雞、鴿子、生翅,要多補有多補,要多豐富有多豐富。
她聽着僕從們對小荷的奚落,嘴角淡淡浮出微笑。
這死狗當年就是手下敗將,此前不過是乘了運而已。現在看來,還是個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孬種。
祝妹這般想着,那邊廂,小荷也沒有再去請庫房的僕從了。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廚房門口,翹起二郎腿,那麼一坐,也不管事了。
廚房門口排隊的僕從越來越多,大家的時間都緊,很多都探着頭往裏面望了。
今日的喫食呢?
怎麼今日還沒人分發喫食?
他們人都餓了一天了,就指着今日的喫食呢。
“廚房的,咱們的喫食呢?”僕人們朝裏喊。
廚房的人也有點慌了,他們壓根沒想到,小荷會直接擺爛。
有人趁機推了小荷一下,把她推得一個踉蹌,“她今日發喫食,你們找她要。”
於是,所有仇恨的、厭煩的、飢餓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荷身上。
此時大馬正巧來排隊了,他在長長的隊伍盡頭看到了小荷。
他不願小荷受欺負,連忙跑上前來,扶起跌倒的小荷,“怎麼回事?”
他忙把小荷護在身後,僕役們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今日是她頭一遭來廚房,辦不好事,這邊向大家道個歉了。”
隊伍裏傳來了噓聲,“大馬啊,管管這丫頭,你看這像話嗎?”
“不就養花的一賤奴嗎?來廚房擺譜啊?”
“咱們廚房平時都準時發餐的,就你耽誤,不行就滾吶。”
大馬趕緊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各位。”
祝妹眼見大馬來了,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小荷面前,替她承受別人的怨懟辱罵。
一股怒氣涌上心頭,祝妹覺得小腹有點疼,她理了理表情,盈盈踱步過去。
“大馬哥。”她輕輕在他身後喚了一聲。
大馬回頭,就看見一雙溫順又明事理的眼睛,“祝妹,讓你見笑了。”
祝妹搖了搖頭,對着僕人們福了福身,“這是小荷姐頭一遭來,她不懂事的地方,祝妹替她給大家賠不是了。”
祝妹平日裏在僕人們中間屢有施恩,大家都記着祝妹的好呢。
聽到祝妹給那花房奴隸求情,大家都心疼祝妹。
畢竟當年三人的事情鬧得這樣大,祝妹作爲受害者還能有這樣的心胸,真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馬也感激地看向祝妹,祝妹長得溫婉清秀、大方有禮,跟剛剛被人推倒,在塵埃裏倔着脾氣不說話的小荷比起來,完全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祝妹,多虧有你。”大馬心底感激,把小荷也扯起來,想讓她一起給祝妹道謝。
哪想,身後那隻手,猛然地甩開他。
他回過頭來,以爲小荷那惡毒猜忌的病又要發作,正要想輕斥她,教她別爲難祝妹——
卻見小荷朝他們古怪一笑,“怎麼又是我錯了。”
“我錯哪裏了?”
她的眼珠在夕陽下,呈現豔麗的琉璃色光彩,她回過頭去,看向排隊的僕從們,對着其中一個喊道,“姑娘,你是王媽媽手下的吧。”
裏面一個端莊姑娘點點頭,“正是。”
小荷慢悠悠擼起袖子,“請王媽媽過來,既然廚房庫房歸她管,她今日就應來——”
“清理門戶。”
那幾個字說得又輕又慢,又字字千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