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醜若惡鬼
“孫管事不會這麼不要臉,這樣了還要留下來吧?”小荷刺激孫林。
孫林比起祝妹這種人,臉皮不算厚,草草幾句話,已經臊得面紅耳赤了。
她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走。
一是她在韋府多年,早已不適應外面酒樓的生活;
二是她在府中,還有牽掛,她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陳管家乜了小荷一眼,“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太過了。”
小荷聳聳肩,還真是不公平,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就作壁上觀;她反擊了別人,就必須得饒人處且饒人。
就在大家都以爲過去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謝淮叫住了衆人,“等等。”
“對了,我們還要籤短契。”陳管家這纔想起來,方纔被兩人擾亂了心神。
謝淮頷首,“多謝,但並非此事。”
謝淮的聲音若空谷幽澗,清透曠遠,聽得陳管家怔愣當場,不由尊聲問道,“還有何事?”
“這位孫總管撒謊了,她不可能見過我。”謝淮話語間自有一股傲氣。
“你這小白臉,又在胡言亂語什麼?”這小白臉身上有股威勢,孫林語氣不自覺弱了兩分,“與一個即將結契的奴隸攪在一起,你還有理了?”
“沒臉沒皮的,活該當人姘頭。”孫林嘴上仍不乾不淨,“她不就是見你長得有一兩分姿色?你以爲她真歡喜你?”
孫林還不忘挑撥離間。
謝淮聽聞,輕輕笑了一聲,“孫總管,你真是越說越可笑了,我有何姿色,我怎麼不知道?”
他揭開帷帽,那張臉就這樣坦然地露了出來。
全臉佈滿了凹凸不平的黑斑,彷彿天生的胎記,在熠熠陽光之下,醜得讓人呼吸一緊。
明明那般巍若青松的身姿,明明那樣清絕出塵的氣質,只要一看到那樣一張醜陋無比的臉,什麼綺麗幻想都消弭於無了。
謝淮有些好笑地指着自己的臉,“孫總管,這是你口中所說的小白臉?”
孫林嚇得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伸手捂着嘴。
謝淮前進,孫林便後退,彷彿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兩三步後,孫林跌倒在地,趴在地上乾嘔。
謝淮便居高臨下地,冷眼看着地上的婦人。
明明是大快人心的場景,小荷心頭卻很難受,她扯住謝淮衣袖,躍到他身前擋着,“阿鬆哥,不要這樣。”
他的醜陋是她僞造的,可此番造成的傷害,卻會長存於他的心中。
她拿起他的帷帽,替他仔細戴好。
“陳管家,咱們先簽契吧?”小荷回過身,對陳管家道。
陳管家尚還處於震驚之中,他不由地往謝淮身上覷。
“哦,好好……”陳管家原本還對小荷有一兩分的鄙夷。之前她、大馬、祝妹鬧得多難看,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和大馬這纔好了幾年,居然見色起意,和別人有了姦情。
關鍵是她還這麼大膽,把情夫帶進韋府裏來了。
按照往常的情況,陳管家定是饒不了她,不過看在她如今有用的份上放她一馬,事後肯定也容不下她。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個情夫竟是長了這番模樣。
大馬好歹也是高大英俊的,這不說比不上大馬的模樣,甚至遠遠比不上其他人。
看一眼都遭罪,怎麼可能愛得下去,親得下去。
陳管家看小荷的眼神帶了兩分憐憫,他開始腦補起來她的苦衷和無奈,她一定有自己的不容易。
別以爲他看不出來,這表面是孫林揭發,實際上字裏行間孫林都在維護她那個徒弟。
如今真相大白,孫林根本就是她那個徒弟的一把刀!
陳管家越發地不喜祝妹起來,一個小小的僕役心機深沉成這個樣子,幸虧她手裏沒有多少權力,若是有,不知道要攪多少事出來。
所以在謝淮籤契之時,陳管家有意把孫林留了下來。
籤契的小桌上,擺了一套簡單的筆墨紙硯,外加一個紅印泥。
管家現在契紙上寫了幾筆,“叫什麼名字?”
“阿鬆。”
管家點點頭,是個特別樸實的名字。
“在這裏把契約簽了就行了。”管家點了點那張有點髒的紙。
籤這樣的僕役,還用不到什麼好紙。
陳管家的本意,本來是讓謝淮自己按手印。
沒想到,眼前的漢子竟然拿起那契紙看了起來,看了些許,他眉頭輕蹙,“陳管家,這是長契。”
陳管家驚訝,“你看得懂?”
他本來就是捏着鼻子籤的,畢竟長得太醜了,衝撞了主人也不好。
沒想到居然是個識字的。
“當然,陳管家,這些條款,分明是長契才應有的。”謝淮揚紙,繼續道。
滿紙佔盡便宜,簽了就等於對方花最少的銀錢,買了他這個人。
“這是以前的短契,若是阿鬆你嘛,咱們韋府願意開出更優渥的短契。”陳管家笑着道。
見到陳管家毫無歉意的模樣,謝淮忽然感覺反胃。
之前那張短契,若是不識字的人簽了,相當於韋府把他這個人以極低的成本買過來了。
此後要打要殺,都是韋府一句話的事。
還好他識字,但之前不知已經坑了多少不識字的勞工了。
即使是他發現了,對方也絲毫不亂,像是換一份正常的契紙,是一個多麼大的恩賜一般。
可見,這府邸主人,絕對不是善茬。
虎狼之心,草菅人命。
他短契就已經是這樣,那小荷呢,她是長契還是乾脆賣身爲奴?
謝淮擔憂地瞥了小荷一眼,見她又要爲他出頭,他一把拉過她,揣在他的身後。
“別瞎出頭。”謝淮壓低聲音。
他稍微有點頭疼,因爲她實在是太愛他了。
謝淮執筆揮毫,落筆而就。
謝淮的字,蒼勁有力,宛若蛟龍。
陳管家也只是多讀了幾本書的水平,並不認識這麼好的字,但他能感覺得出來,寫得不錯。
他更高興了。
陳管家是韋府的家生子,雖然只是個僕役,但已經把主人家的利益根植在自己的利益之上了。他可以爲主人家去誘騙沒文化的平民,以最少的錢買他們的命。
也可以爲了主子得到一個真正有用的助力,而欣喜若狂。
他是站在主子階層的倀鬼,僕人們的內鬥在他看來完全沒必要,他一般不管。但一旦涉及到了主人家的利益,他定是要嚴懲不貸。
就像現在一樣,如今小荷的花對主人來說很重要,這個阿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反觀孫林已經對韋府沒有用了,加之那祝妹又是個不安分的。
他十分樂意幫兩人去敲打敲打。
陳管家將契紙揣進懷裏,吩咐兩名家丁押着孫林,跟着小荷二人一同去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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