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連北韃十萬大軍壓境,他也不見絲毫慌張,帶着區區三千騎就敢挑釁。
可小荷的一句話,卻令他的心猛地揪起。
小荷咬着下脣,一抖一抖地吐字,“我留在這裏……”
“這裏有我的花田,有我的小符……”
“我……本就是韋府的奴隸。”
一句話,又讓自己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你不是!”謝淮趕緊矯正。
他半跪牀頭,一手俯撐牀沿,一手握住她小手,往自己臉頰放,“小荷,你……”
“是我的娘子,我的妻子呀……”
謝淮不清楚,小荷爲何突然變卦,可冥冥之中,一種她即將離他而去的強烈預感,籠罩着他。
他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他在讓他的小妻子感受他,他要令她定心。
“娘子,發生了何事?”
“你與我講,我們一起去解決,好麼?”謝淮壓抑着嗓音裏的沉顫,一雙桃花眼不自覺地泛着紅。
“娘子?”小荷一頓,琥珀色的瞳仁裏閃着迷惑。
頭一遭,兩人之間那陰錯陽差的誤會,就這樣被當面撞破了。
小荷開始第一次,不能理解陛下所言。
“六殿下,您在說什麼?”
她……不是陛下的臣子嗎?
什麼時候變成娘子了?
娘子……是妻子的意思吧?
兩人雖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可小荷從未想過,能有一天做陛下的妻子,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只是在她質疑的一瞬間,謝淮握住她的大掌猛地一緊,他的臉色頃刻沉沉。
隨之而變的,是他那烏雲籠罩的氣場。
“我說,你是我的娘子……”謝淮黑着臉,鄭重其事,又字字鏗鏘。
“嘶……”小荷喫痛。
她之前彷彿聽過陛下如此稱呼過她,可當她正準備詢問什麼的時候,就被張文淵叫走了。
她的手很疼,她的心也很疼,她的腦中更是疑惑萬千。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陛下之間,有什麼誤會?
不然爲何一向以仁君之姿示人的陛下,此時爲何會對她這麼兇?
他知不知道……她方纔爲了他,被迫流掉了兩人的孩子?
小荷埋下頭去,忍住自己的眼淚,“六殿下……我們貴賤有別,小荷不記得何時成爲過殿下的娘子……”
空氣裏,只響起一股胸腔的震顫,和荒誕的嗤笑聲——
“呵,六殿下……”
“呵,您……”
“呵呵哈……你不承認,你居然不承認……”
小荷的每一個詞,都如利箭一般,精準地刺進了謝淮只對她不設防的心口上。
謝淮心碎地笑了起來。
小荷從未聽過陛下以這般語氣說話,嘲諷的、痛苦的、心酸的……
彷彿有什麼利器,把他堅硬無匹的外殼狠狠撕碎,再反覆踐踏裏面嬌嫩的血肉一般。
她擡起頭來,就當她看向他的那一刻,她嚇了一大跳:“啊!”
眼前之人……還是她熟悉的那個陛下麼?
少年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桃花眼裏充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
而她,就像是他爪牙下的獵物。
小荷心頭對這樣陌生的陛下,生出了一絲本能地畏懼。
她想要退,朝牀榻後邊,一點點地退去。
而他,以膝蓋跪地,亦步亦趨地朝她逼近。
這場身份懸殊的拉扯裏,下位者看似退卻,卻拉着那根綁在上位者身上的隱線。
絕對的上位者,則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乞求着她的垂青與憐憫。
最終,他把她困在了一方天地裏,兩人幾近寸許、呼吸纏綿。
野獸捏住了小獵物的後頸,垂下自己的獸首,“我們來講講道理。”
“一開始,是你先喜歡我、愛我的,對麼?”野獸的聲音,帶着嘶啞的喘息。
彷彿一隻溺水的猛獸,快要淹死在狂風驟嵐的大海之中。
野獸索要一般地含住了她的脣,這一場攻城掠地不像在攫取,反倒是像在殷勤地賄賂着獵物,引導着她,說出他想要的話語:“對麼?”
小荷腦子都被攪得亂了,卻還是努力回憶着最初,最初兩人都不熟,何來的愛呢?
“我一開始……並沒有喜歡您……”
只是到了後面,事隨時移,初心變質,感情再也難以抑制。
她斟酌着想要補充,捏住她後頸的手指卻驟然一緊,她的脖頸被迫仰了起來。
“說謊的人,要受懲罰。”猛獸用尖牙,朝她的下脣廝磨着咬下。
脣齒之間,血腥味溢出。
“沒說謊……”小荷輕喘着辯解。
野獸發出了嗬嗬的痛苦嘶鳴,小荷聽不清,因爲她自己也很痛。
“你說謊了!若是你不喜歡我,爲何會救我,爲何又把我囚於一方天地?”野獸嘶啞着嗓子,發出最後的質問。
隨後,又是一陣狂風驟雨般地狠吻。
“不是囚禁……不是囚禁……”小荷一邊承受,一邊搖頭。
她不能說,自己最初是爲了不讓韋三小姐發現陛下,“是……爲了利益,我想讓您報答我……”
野獸的動作,隨着這句話停滯,有什麼東西,彷彿一片片碎掉了。
一滴濃稠的液體,滴到了小荷臉上。
第二滴……第三滴……
伴隨着濃重的血腥味,小荷睜開了眼睛。
她的視線被鮮血染紅,血……好多好多血……
她怔怔地看着他,天光給他的輪廓鍍了一層金邊,也令此時此刻的少年,永生永世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鮮血,他的鼻子裏流着血,眼裏亦流出了血……
他的手,輕輕擡起,摩挲着她被咬破的那點下脣。
他朝她牽起了一絲蒼白而脆弱笑意,“別……別再說,這種謊話了,好不好?”
“娘子,別……別這麼欺負我了……”他乞求道。
少年的聲音裏含着化不開的委屈,就連被父皇追殺、被母妃嫌棄、被全天下通緝誤解,都沒有這般委屈。
他手上的動作不再那麼魯莽,而是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她的手指。
彷彿一隻被丟棄了的大貓,乞求着她的憐憫。
小荷被眼前的一切深深震撼了,過往所有的親暱、曖昧、糾纏彷彿在耳邊一一走過,所有的線索都串珠成鏈。
眼前的少年,捧着他血淋淋的真心——
虔誠地奉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腦海天地齊喑,一個昭然若揭的答案呼之欲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