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奴隸們發出沖天的吶喊
“小荷,聽媽媽一句勸,跟着夫人一起走吧!”王媽媽唉聲嘆氣。
三年前,青州換將,換成了武安侯世子田敬先後,此人便傾盡青州兵力抓捕謝淮。
而後叛軍四起,田敬先便帶走了大量兵力,迴護洛京。
至此青州幾乎對北韃門戶大開。
多虧了青州邊境軍民,常年與北韃相鄰,對陣經驗豐富,硬生生撐了兩年。
至兩年後北韃全力進攻,終是撐不住了。
先走的是世家貴族,而後小吏也紛紛撤走,再後面是商戶捐了大量的金,以求一個逃跑的通道。
城防司守着雲朔城的四個大門,以防止平民百姓逃跑。
爲免韃子們發現異樣,他們把百姓留下來墊後,自己則護送達官顯貴們從密道逃跑。
王媽媽正對着的妙齡女子,正是小荷。
三年時間,改變了小荷許多。
經過三年的調養,她比之前長高了一截,皮膚更加白皙,伶仃的骨架填充了起來,妍麗的五官終於與皮肉適配,亭亭玉立站在那裏,正如一支開在盛夏的新荷。
她身着葡萄藤褶裙,上身是橙花衫子,胸間細帶緊緊一勒,勒得胸前若怒雪驚濤。
她比三年前豐腴了許多,有了這個年齡女子應有的好顏色。
高高挽起的髮髻,以及上面漂亮的墨玉小雀髮簪,昭示着她名花有主的身份。
她已經是個已婚的婦人了,不再是不知世的少女。
“媽媽,您走吧!”小荷緊緊握住了王媽媽的手,“您這些年來的照拂,小荷都會記在心裏。”
王媽媽沒想到臨到頭來,這姑娘會這麼犟,“我知你爲何不走,你想留下來,護住府裏面那羣僕役對不對?”
韋家捐了重金,求了一個逃跑的資格。
官府只准韋家帶寥寥數個僕役,除了陳管家和王媽媽各自的家裏人,其他名額便不多了。
還是陳管家和王媽媽極力爭取,才爲小荷求了一個名額。
哪知小荷說什麼也不走。
王媽媽知她,這人心底極軟,是放不下府中不少僕役。
“您只爲我一個人求了名額,也沒虎子的對吧?”小荷問道。
“王媽媽,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我放得下其他人,也放不下虎子。”小荷溫柔笑道,她的笑在豔陽下尤爲燦爛,“虎子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孩子……”
“唉,你明知道,那孩子是——”王媽媽一想到孩子的身世,不由拍着大腿嘆息。
“王媽媽,您走吧——”小荷拍了拍王媽媽的手,“小荷會永遠謹記您的大恩大德。”
“若有朝一日,能夠重逢——”
小荷歪了歪頭,眼神清亮又堅定,“我必助您。”
“傻孩子,我哪要你助啊!”王媽媽揩了揩眼淚,“你……你自己保重,一定要逃出去啊……”
“嗯。”小荷眼睫翕合。
………………
在不遠處,又是另一番景象。
雲錦抱着韋夫人的大腿,哭着乞求,“夫人,夫人,求求您,帶我家小姐一起走吧!”
一個形容枯槁的人形,用被子包裹着,躺在了地上。
那人形沒剩幾根頭髮,渾身乾枯腐朽,彷彿已經沒有幾口氣進出了。
那完全腐朽的人形便是宋如枝,這三年來,她就算沒有再向那好姨許願,她的壽命也在不斷快速地流逝着。
她曾驚惶失措,最後一次去找好姨,卻見對方那一身老皮已經恢復如初,重新回到了一個美顏少婦的狀態。
原來從一開始,她掉入對方的陷阱,對方便想要吸食她的性命。
她的壽命被吸食乾淨了,整個人也沒用了。
“滾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一腳把雲錦踢走,“一個妖物,還敢繼續趴在我們夫人身上吸血。”
“這幾年,這妖物讓夫人丟盡了臉面!”
“她不是妖物,不是妖物,是我家小姐啊,是夫人的親外甥女!”雲錦忍着痛,連忙磕頭。
她把懷裏的銀票全部獻上去,“我們有錢,我們有很多錢!”
這些都是宋如枝這些年取回的宋家財產,雲錦一股腦全都獻了上去,“夫人,夫人,這裏有很多很多銀兩,我……我想買兩個位置……”
這三年曾媽媽已死,宋家就只剩宋如枝和雲錦相依爲命了。
韋夫人雖厭惡宋如枝,卻不是一個和錢過不去的人。
尤其是雲錦拿出來的錢,已經夠補償他們此次所捐。
“走吧……”韋夫人嫌棄瞥了眼。
這對主僕,在半途還能擋一擋韃子,留着算是有一點用處。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雲錦又是感激不盡地磕頭。
她還不知道,自己和宋如枝,已經成爲了韋家逃亡路上,隨時可以丟棄的擋箭牌。
小荷聽着雲錦的聲音,終究沒有轉過頭去看一眼。
宋如枝如今的慘樣,很大程度上,也是她的推波助瀾。
她並沒有選擇在一夕之間殺了宋如枝,而是讓所有人認爲宋如枝是個妖物。
令她生不如死、衆叛親離地拖了三年。
除了傻雲錦,沒有人願意再接近她。
而此番,雲錦更是帶着宋如枝,一步步走入了她編織的陷阱。
她很早就隱晦地告訴了王媽媽,逃跑途中,不妨帶個墊背的。
不知道,宋如枝,滿不滿意她給予的……最後的禮物。
至於雲錦,她會請王媽媽留她一命。
若是雲錦執意陪着宋如枝死,那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了。
……………………
韋府主人和主要僕役們走光以後,府中還剩了絕大多數僕役。
“小符,你叫上二蛋,把韋府的僕役們全部都召集過來。”小荷轉頭,對着小符道。
小符已經長成了一個又高又壯的少女,她繼承了青州人所有的長相特點——
結實健康、眉目疏闊、一口好牙。
那雙眼睛,又大又圓,透着一股機靈勁。
“好勒!”小符趕緊點頭。
很快,小符與二蛋兩個小年輕,便把韋府之中剩餘的僕役都召集齊了。
廚房、馬房、水房、各大主子院子裏僕役們都聚集在了白檀樹下。
就連袁、曾二位大廚也在其中,他們雖然是短契,但終究不過平民,沒有資格也沒有機會逃出去。
小荷出現在衆人面前,她朝着所有人福了福身子。
“各位,長話短說。”
“我小荷,承蒙大家照顧多年,如今只想問大家一個問題——”
“你們想活嗎?”小荷大聲問道。
主子跑了,韋家垮了,當了一輩子奴隸的衆人,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
他們一輩子都被那張賣身契困囿於一方天地。
就算主子走了,他們依舊只能盲目地待在這座宅邸裏,成爲北韃殺戮的羔羊。
“我只問你們,你們想活嗎!”小荷高聲又問。
她的聲音清亮高昂,彷彿劃破黑暗長空的一柄利劍。
所有僕役從茫然、害怕、恐懼,到心底的那股渴望被簇然點亮。
想嗎?
想活嗎?
……
四野安靜,所有人似乎都沉默了下來。
“想!”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夏月昂起了自己長得極好的頭顱,她身旁站着沉默的踏梅。
“想……”踏梅亦點了點頭。
“想!”
“想!”
“我們想!”
想啊,發了瘋地想,作爲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想活!
不是作爲奴隸、物品、牲口,而是作爲一個活生生的人。
真的、真的,好想活啊!
奴隸們發出了沖天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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