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鬥一次
他這個小馬僮可憐得很,從小全家死絕跟着他。
忠誠得很,那年打天下,戰馬死了,馬僮生生揹着他跑了二十里,腿都跑斷了。
又老實得很,所求不過十幾個鋪面,老婆孩子熱炕頭。
顧雲舟自己孤家寡人,看得眼熱又羨慕,於是護犢子般護着這老實巴交的老屬下。
謝淮嘴角嫌棄一牽,老實?可憐?忠誠?
老實到草菅人命,可憐到日賺鬥金,忠誠到官官相護、官商勾結?
他謝淮纔可憐好吧,可憐到差點都被殘忍虐殺了……
顧雲舟當真老了啊……老了……
“阿鷙,這個人很棘手麼?”小荷問道。
“不棘手,只是……”謝淮雙臂枕着頭,靠在窗櫺邊上,十分佻達的模樣。
少年氣十足。
“只是只打一個太虧了。”
“不如咱們……”兩隻手伸出,左眼一閉,做射箭狀。
隨後長指一彈,彷彿真有一支箭鏃破空而出:“拔蘿蔔帶泥,一起把底下的污穢統統揪出來。”
這些年來,謝淮雖統攝三州,卻始終有一個隱患。
那就是——
這世上對他最好的血脈親人——他的外公。
這些年來,他開荒地、帶頭屯田、鼓勵生產、休養生息,徹徹底底安穩民生;
甚至挑頭挖開當地豪強士族的根,服從者跟隨,不服者便找個由頭,令其身死族滅、抄家充公。
步子邁太大了,引起了外公麾下那批軍戶的恐慌,他們緊緊扒着外公,大肆說着從前同生共死的功勳。
顧雲舟年紀大了,身邊又沒有親人,多少顧念着舊情。
他便跟謝淮說,水至清則無魚,不能對他們這些老傢伙趕盡殺絕。
謝淮的權力,起於顧雲舟的親情。
況且滄州本來也是顧雲舟的地盤,謝淮不願與顧雲舟起衝突,更不願滄州就此分裂,導致內部不穩,故而一直忍到了現在。
忍到滄州的那羣老傢伙,以爲自己可以仗着顧雲舟的憐憫與庇佑,爲非作歹、禍亂滄州。
這些蠢貨做出這些事,完完全全就是在給他遞刀遞把柄,助力他化整爲零、一統新舊兩部。
既然如此,他如何不全了這些人的心思?!
但是很顯然,有些人想要助力他徹底化零爲整、一統新舊兩部,他也就全了他們的心思。
小荷本來被說得心潮涌動,眼睛亮晶晶的。
可謝淮下一句話——
“這些人最大的倚仗,是我外公。”
小荷便有點慫了:“那我們……還鬥嗎?”
“傻姑娘,怎麼還害怕一個六旬老頭啊?”謝淮笑眯眯點了點她的鼻頭。
“別怕,你願和我一起鬥一鬥嘛?”謝淮邀請她。
小荷明白,對付那些人,謝淮一個人綽綽有餘。
他邀請她,是想帶着她成長。
他不想她做一株菟絲花,他害怕在他力有不逮的時候,她被暗害。
所以她亦要學會成長。
“願意!”小荷連忙答道,堅定而確切。
這是小荷從未遇到過的難題,以前她無論宅鬥還是宮鬥,從未涉及過如此簡單粗暴絕對的強權。
何家看似一個普通人家,背後卻是官商勾結、軍隊撐腰。
若是小荷當真只是普通商戶,早已被吞喫入腹、喫幹抹淨了。
一想到這裏,她冷汗直流,以前她總想要自己打拼,不去借勢。
可如今想來,借勢並不丟人,既然對方借了顧雲舟的勢,她也要借謝淮的勢頭。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小荷面對任何狂風驟雨,皆然沉默不語。
每日夜裏,謝淮踏月而來,開始與她細細說明所查到的事宜,晉安城的人脈關係,與下一步的佈局情況。
他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只寥寥數語,小荷便醍醐灌頂。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總是講得少、做得多,她沒吸收多少知識,就吸收其他的去了。
講着講着,謝淮便藉故與她寫字。
寫着寫着,壓着她的腰摟到了一起。
嚴絲合縫。
隔牆有耳,雖說謝淮設了限制,令隔壁聽不到聲音,可施展起來還是不便。
直至小荷精疲力竭地被他抱着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兩個人鑽進被窩裏,身後的男人還是在嘆息:“小荷,有沒有覺得不盡興呀?”
小荷累極了,眼瞅着能夠睡眠的時間沒剩多少了,趕緊閉上眼睛。
多虧了現在沒開店,她纔有時間白天多睡幾個時辰。
可饒是這樣也很丟臉,因爲族人都會知曉,他們的小荷族長日日日上三竿才起牀,到底幹什麼去了……
她想睡,對方溼漉漉的吻卻落在了額頭上,“等這事兒過了,跟我回節院吧。”
謝淮顯得頗有怨氣,纔開葷的少年,怎麼也覺得不盡興。
“我書房旁邊,有個很不錯的溫泉。”
“我們可以……好好豪餐一頓……”謝淮的語氣裏,透着滿滿期待。
“嗯……”小荷的那聲‘嗯’裏,卻是淡淡死氣。
她人都麻了,這些日子以來,還不夠豪嗎?
她不懂爲何陛下總是這般精力滿滿,更難以想象……
他的上限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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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三個士兵按照禁衛軍副統領徐盛的命令,前去何府覆命。
“副統領大人,何大人,那梁小荷的姘頭已經重傷致殘、苟延殘喘了。”
“他還剩一口氣,我們將他丟在了梁家後院,剩餘的時間足夠有情人見面了。”
士兵眼裏,是頗爲玩味的笑意。
他們故意留着那男人一命,就是爲了讓那男人能爬回去跟梁小荷見最後一面。
他們打斷了那男人的四肢、割開了那男人的臉皮,甚至在男人頭頂插了幾根可以貫穿腦髓的鐵針……
徐盛徐大人的要求,便是要讓梁氏族長梁小荷痛不欲生。
眼睜睜看着她的姘頭,在像狗一樣在地上爬,然後生不如死地在她懷裏死去。
三個士兵敘述着謝淮特意爲他們編造的記憶。
“滿意了嗎,嫂夫人?”徐盛坐在玫瑰椅上,看向對面的何林氏——也就是林蘊的姨母。
那女人展開了滿意的笑意,“不錯,這次多虧了徐賢弟。”
才能讓她心頭堵着的這股惡氣順了。
她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商戶,膽敢忤逆她。
一旁的何瘸子,則是看着自己妻子的臉,寵溺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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