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荒誕扭曲的存在形態;至高者們的默契
“近百億契約者,至少有十分之一是臥底,雲夢真是瞎了嗎?”
“更新,必須得更新換代,否則下一次還是什麼時候,莫不是我一覺醒來整個夢魘空間都是遍地烽火?”
狠狠地拍手在桌子上,六道冥瞪大了雙眼,竟想不到這世界居然如此套路。
堂堂人道聖皇,至高上帝,道家天尊,靈山佛陀……一個個響徹多元宇宙,光照大千寰宇的名字,在那光偉正的外表與威嚴之下,居然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銀幣?
合着一個個都趁他年輕,聯合着套路祂這個新人是吧?
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這世上還能不能好了,能不能少點套路,多點真誠?
祂本以爲自己開化身、開小號已經算熟練了,結果跟這些不要臉的前輩比起來,果然還是祂太年輕了,想要與這些傢伙比節操的祂,從一開始就是輸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我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望着眼前安然坐着的黑髮少女,迎着少女碎金色的溫柔目光,六道冥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抱怨過去根本沒有意義,更重要的應該是檢查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事實上夢魘空間會出現諸多至高者的耳目這件事,本就是祂有所預料,並且默認的。
這裏是探索異世界的前沿門戶,對於那些無聊透頂,在六道冥降臨之前,甚至會主動牽引異世界穿越者出現的至高們來說,不可能真的無動於衷。
正因如此,六道冥當初創建夢魘空間,也邀請了那些盟友們投資,一方面增強一下雙方間的聯繫,另一方面也豐富一下夢魘空間的兌換列表以及能源儲備。
因此諸多至高者都有一部分夢魘空間的權限,作爲交換,六道冥被贈予了許多初始的世界,絕對不能說是喫虧。
以這些傢伙的股東身份,若是丟幾個化身進去遊歷完全是理所當然,六道冥根本也不可能會說什麼。
只是讓祂吐血的是,這些傢伙也玩得太嗨了吧?合着祂開闢的夢魘空間,完全成爲了這些傢伙的遊樂場,被打通得如同篩子一樣,以後真要出了分歧,這整個夢魘空間究竟會聽誰的?
不管未來會不會發生這種事,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只要祂們確實有顛覆整個夢魘空間的力量,作爲主人就絕對不能對這個狀況無視。
“梅塔特……不,是高辛,這點可不能怪我們,只能說你還不適應我們這一階級生命的存在形式而已。”
看着六道冥明明氣急敗壞卻又強裝冷靜的樣子,薇婭小姐哂笑一聲,倒也沒有什麼心虛、愧疚之類的情緒。
“何謂禁忌,何謂至高,剛剛踏入這一階層,年齡還不到一個紀元的你終究還是沒有從個體自我的思維中轉換過來。”
“禁忌領域,超脫於一切時空維度,所謂數字邏輯根本不能用來描述祂們,祂們可以是與你正面相對的某個具體人物,但同樣可以化身千百兆億,無處不在,無處不有——我們是神,是法則、是概念、是這天地的每一種事物!”
正如同道無處不在,禁忌同樣存在於天地萬象的每一個角落,其存在形式遠遠超越世人想象。
這種特徵在沙耶這種走泛神論路線的上帝身上表現得最明顯,但不能說其他禁忌就做不到這些,對於祂們來說,所謂道身、法身、本身、真身、跡身、應身、分身、化身之類的存在,只要想的話,同樣能夠將整個多元宇宙填滿。
“某種程度上,對於我們來說,這一切其實都只是常識而已,只不過你剛剛升格,前世又因爲證就太一而拋棄了自我知性,如今反而更加註重自我認知,常被證道前的經歷、凡俗認知而束縛。”
幽幽地看向陷入沉思的六道冥,薇婭小姐攤了攤手,又探過來撫摸着祂的臉頰。
“只要暫時拋開那種認知,以一種超越個體生命形態的方式去看待、去接觸這個世界,你應該也能夠輕易做到的吧?”
“像是這樣,整個天地,其實都是我的小號,只看‘我’有沒有認知到這一點,只看‘我’願不願意醒悟!”
薇婭小姐笑容很和煦,只是在那美麗的面孔下,隱藏着的卻是更加深沉的恐怖,或者說真相。
那是以凡人的視野,只要觀測到,只要見證到,就會陷入理智之判定,墜落瘋狂狂囂之地獄的世界真實。
她輕輕打了個響指,整個世界都開始扭曲,猶如抽象派藝術揭開了帷幕,原本正常的世界變成了靈異恐怖片的背景。
整個帝都皇居,活了過來。
人工建築的假山,栽種在花圃上的百花與芳草,甚至連建築宮殿的木石都具備了靈性,睜眼看着這個世界,發出聲音。
“你好,我是薇婭。”
清晨的露水,帶着溼氣,遊離於天地間的大氣,與從天外照射進來的陽光都在此刻覺醒,無數的水珠飛起,映照着大日光輝,撒下彩虹的影子。
流動的狂風呼嘯着,叫嚷着一句句囈語,天上的陽光也在水珠的折射下,畫出光怪陸離的文字,以自我的意志向着六道冥打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薇婭。”
蒼天之上,不知什麼時候,白晝突然就被黑暗取代了。
在層層黑暗的陰影下,皇宮中打理事物的宮女,守護皇居的女侍衛,連在御膳房準備晚餐的廚娘都在此刻看了過來,露出同樣恬淡美麗的笑容。
“其實,我也是薇婭哦。”
公侯世家的貴女、鄉村農家的村姑、安寧道中爲神祇禱告的聖職者、異民族的女王、從外星球看向這裏的高維文明意識……這一刻,千萬萬來自不同國度、不同民族、不同世界的不同人物都好似褪下了神祕面紗,看向了同一方向。
“事實上,我們都是薇婭。”……
六道冥的臉色木然,此刻他還能說什麼?
已經無話可說的祂只是漠然的從旁邊將一隻赤瞳抱在懷裏,感受着那份謙遜的溫軟,這世上至少還有一些東西能夠溫暖人心。
“神,昔在、今在、永在、無處不在!且自有而永有。”帶着薇婭名字的少女幽幽慨嘆,“我都有些迷糊,究竟哪一個是真的我,又究竟有多少個我……或許,一切都是我,一切又未必是我。”
“跟着你身後降臨異界的那位金髮少女,是我。”
“在夢魘空間闖蕩十數次任務的那三千萬契約者,也是我。”
“你化身梅塔特隆時,那三十六對羽翼,同樣是我,是我將你抱在懷裏。”
“存在於無數世界,無數誦讀着《聖經,向着信徒們佈道、治療的修女們依舊可以是我。”
“甚至就算是你……你抱在懷裏的,身後爲你護衛的幾位,可能也會是我。”
六道冥猛然睜大了眼睛,就發現懷中少女鮮紅色的瞳孔不知何時泛起了碎金色,柔和的面頰神聖無比,對着青年露出姣好的笑容。
“主人?”
一聲擔憂的呢喃從少女口中發出,驚醒了愕然的六道冥,再看過去,赤瞳依舊是赤瞳,她好像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又好似一切都只是六道冥自己的錯覺。
但祂清楚,之前的一切未必是真實,但同樣不是錯覺,但凡只要薇婭起了一點將其實現的心思,但凡六道冥願意相信,那幅駭人的場面就將真正取代現在這個脆弱而易碎的現實。
可惜,即使升格成禁忌,祂的審美觀與世界觀依舊更傾向過去的經歷,至少現在的祂是絕對不可能承認那種詭異的世界。
“還真是怪誕荒謬的一幕,”六道冥瞳孔放大,“你們人均都是克蘇魯外神轉生嗎。”
“哦,不對,說錯了……”他突然反應過來,拍了下額頭,“你們分明就是克蘇魯小說的源頭,祂們纔是真正根據你們的記錄改編,那些舊約中長着無數翅膀和眼睛的天使,要說不可名狀,克蘇魯也未必能夠跟你們比。”
說到底,那些古老而原始的神話,哪個沒有真正荒誕而扭曲的形象,畢竟恐懼是信仰的源流,而最初的神往往也是誕生於原始人類對於自然、對於野獸、對於天災的種種恐懼中。
無論是從《山海經、從《聖經·舊約、從阿茲特克神話的血祭、從種種原始神話裏神祇們的怪異姿態中,都能夠看出這一點。
“好吧,我終於知道你們這些傢伙在搞什麼了!”
無奈的重新梳理了下思路,對於薇婭所說的天地萬象皆化身的說法,祂並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祂本身也是禁忌層次的至高,同樣的事情,祂自身也能夠做到,只看祂願不願意而已。
“不過你說我認知沒有調整過來我認,但這應該不是你們真正滲透我夢魘空間的渠道吧,我可不記得你們這些傢伙都被沙耶取代了,完全無視生靈的自我獨立意識,三觀自主性,都走上了泛神論路線。”
給了這個嚇人的傢伙一個白眼,雖然知道對方的本意其實是做個提醒,但六道冥還是覺得她更多其實只是惡趣味犯了。
禁忌與禁忌之下確實是天壤之別,對於至高者來說,只要不到一定程度的傢伙,都只不過遊戲中的一段數據,能夠被肆意篡改,隨便刪除或者添加角色對祂們來說只是一念之間。
但這並不代表真的所有禁忌都會這樣做,隨便的扭曲凡俗生靈的意志,奪舍他們的本源。
若是真如此肆意妄爲,到了最後,諸天萬界、寰宇大千早就只剩下最初證得禁忌的那一個意志,只剩下一位上帝,所謂親友、所謂仇敵、無論前輩後輩、無論愛人怨侶都將變成那個意志的自我嬉戲,是祂的自玩自樂。
“然而這是不被允許,越是強大的個體,越是具備堅定的自我,祂們怎麼允許自己成爲祂人的一部分!”
“所謂修行,正是斬斷束縛的過程,除了那些泛神論之類的扭曲道路,所有強者都自有默契,不會肆意奪取衆生的自我意志。”
“維護這不成文的規定,不僅是爲了等待未來可能誕生的同格者,也是爲了感恩沒有在祂們證道前下手的前行者!”
六道冥冷靜的闡述這一默契,若不是因爲這點,其他世界不說,至少弒神者世界不可能誕生九位至高者。
早在生命之母這一最初禁忌誕生的時刻,就已然將所有未來鎖定。
以祂的力量,作爲一切生命誕生的源頭,凡屬於生靈這一概念的存在都可以是祂的化身,只要稍微展露點心思,那方世界所有禁忌都會在證道前的那一刻被祂取代。
然而若果真如此,那方世界必將永遠處於最初紀元的模樣,因爲失去了自我知性的存在,是絕對不可能開闢新的道路,成爲新的禁忌的,頂多只能算生命之母一部分的延伸。
如此一來,沒有異類的同格者爲參照,最初的禁忌雖然能夠獲得無與倫比的地位,卻永遠不可能再進一步。
“我不相信你們會惡劣到那一步,若果真如此,最初的我絕不會選擇這個世界穿越,更不可能與你們結盟。”
因爲一個完全無視衆生自我的禁忌,又怎麼可能放過當時降格墜落的六道冥,肯定是時時刻刻想着該如何將其徹底吞噬,融爲一體。
“如此一來,那所謂三千萬的化身,確實就是你們這些傢伙的存在延伸,你們究竟是怎麼把那麼多沙子丟進去的?”
六道冥無語,若是那些契約者其實是被奪舍了還好說,但若說他們其實是被早有準備的丟進去的,他那空間的防火牆也太差勁了吧?
“這種事情還用得着想嗎?”
薇婭搖了搖頭,若無其事道:
“廣撒網,多撈魚就是了。”
“說到底,你選擇契約者的世界,本就是我們的主場。”
“在這種基礎上,你要招人,又怎麼可能跨越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