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鄭毅不在的時間裏
對於這些三三兩兩攔在道路上的喪屍，鞠川父女都以毫不動搖的態度驅車直接撞了過去，因此當兩輛大型巴士緩緩從後門行駛進空蕩蕩的停車場時，它們的車輪與車底都黏連着少量泛着油光的灰白色液體，這些幾近凝固的血液和腦漿在橡膠輪胎與水泥地面高速摩擦中被深深拓在輪胎的紋理中，離得近了甚至能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嗆人鼻息。
掛空擋拉手剎拔出鑰匙貼身放好，鞠川校醫和毒島冴子一起從打開了的車門走下大巴，迎面教導主任和之前率先下來打開後門的平野同學也聚集了過來。
兩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怎麼了？”
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家老爹和護了自己一路的小胖墩有些陰沉的臉，鞠川校醫回過頭又瞧了瞧毒島冴子，發現這個總是顯得英姿颯爽的高挑少女此時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一副彷彿發現了什麼嚴重事態的樣子。
“不見了，對吧，主任。”
“如你所想，毒島同學，雖然我也猜得出來是誰幹的，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原本停滿了車輛的後停車場此時頗爲空曠，除卻四人新開來的兩輛大巴，其他的車輛早已不知所蹤，連那輛校車也不見了。
抵着牙像是要發出某種沉悶的嘶吼，這個壯碩的中年男人此時攥着木刀的手背青筋竄動，久經鍛鍊的肩背肌肉隨着他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厚實的胸肌和菱形肌如同要掙脫開那身純白色的襯衫炸裂出來一般鼓動。
鞠川靜香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露出這種惱怒的表情。
雖然從小到大，這個高大的男人給她的印象就是有些暴躁易怒，但不論是怎樣的憤怒他都能在爆發的前一秒耐下心來。無論是兒時她的調皮搗蛋，還是母親偶爾的無理取鬧，這個男人都會在瀕臨爆發的前一刻壓抑住自己的衝動，轉而用一種禮貌平和的口吻與對方交流。
像這樣，彷彿下一刻就會抄起手裏的木刀奪人性命的兇厲模樣，鞠川校醫着實算是頭一回在自己父親的面容上瞧見。
“總之，我們先進去看看還有沒有多少人被遺留下來。”
閉上雙眼做了一個深呼吸，抖動着手腕迴轉了一下木刀，教導主任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恢復了往日裏八九分的冷靜和理性，但是就身爲女兒的鞠川校醫來看，如果遭遇到某個人的話，自家老爹多半會一聲不吭的直接一劍劈過去。
三人對於教導主任的提議都沒有異議，他們之所以去冒險開大巴回來，目的就是爲了將全校的師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校內的車輛雖然把停車場都能停滿，但多以四座的代步商務車爲主，除了那輛最多能容納四十來人的校車外，連一輛六座的家庭中型車都沒有。
全校少說有兩百多人，就憑那些車不可能把所有師生都帶走！
緊跟着教導主任，小隊在失去了鄭毅後自然而然的由教導主任擔任了隊長的職責。四人才走進教學樓沒有幾步，迎面就看見最讓他們不想看到的情況。
鮮血與殘肢鋪灑的廊道。
破碎的窗戶與翻到的桌椅。
以及——
漫無目的的在中庭遊蕩，身着校服的喪屍們。
“……平野同學。”
“有。”
“彈藥夠嗎？”
“託鄭毅前輩的福，滿滿當當。”
“毒島同學。”
“我在。”
“你保護好鞠川校醫和平野同學。”
“明白。”
“靜香，跟好毒島同學和平野同學。”
總是能在重要關頭跟上節奏的鞠川校醫這次也沒有掉鏈子，她安靜的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也沒有多看，只是乖巧的聽從了父親的話，跟在了毒島冴子的身後。
教導主任架起木刀，聲音嘶啞的說道。
“以我爲前衛，一層一層搜索倖存者。”
鄭毅不在的時間裏，這支臨時組成的小隊又一次展開了新的戰鬥。
“移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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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野的氣釘槍幫助下，憑藉着廊道的地形特點，依着走廊和樓梯進行戰鬥，小隊相當迅速的清理了整個教學樓裏的多數喪屍，並且找到了所有尚在教學樓中的倖存者。
共計二十二人，有男有女，這些孩子在遭遇襲擊的時候沒有因爲恐慌而失去理智，有的拉起友人一起行動，有的躲藏在櫃子裏，有的第一時間上了天台的高處依靠地勢抵抗喪屍，也有人是乾脆發動了尚且倖存的人用桌椅抵住門窗，並且將書籍累積起來作爲隔音層欺騙喪屍，更有甚者依靠着教學樓裏有限的素材和地勢，鼓起勇氣進行了反擊。
是的，這些小傢伙中有人在這樣的危難中也依靠自己的觀察力發現了喪屍沒有視覺但具備強力聽覺的特性，並將其利用了起來。
最終，小隊一行四人成功將能找到的倖存者都集中在了一樓盡頭的職員室內，詢問到底校內發生了什麼，並準備組織大家上車撤離到臨市去。
時間緊迫，但相比起無頭蒼蠅一樣的亂竄，花費些許時間去整理情報搞清現狀，同時調整好隊伍的情緒更加划算——這一點是小隊四人從鄭毅身上最早學習到的事情。
從或抽噎或麻木或憤怒的聲音中，小隊四人都得知了一個差不多的信息。
“也就是說，在我們離去後沒多久，紫藤那傢伙用廣播將事情進行全校廣播，依靠輿論引導學生挾持了所有老師開車帶走了支持他的學生嗎……”
“而之所以會出現喪屍襲擊校內，恐怕是因爲汽車的移動和暴動時的聲響吸引了它們，這也是校內的喪屍這麼稀少的原因吧。”
毒島用一邊桌上的抹布擦拭着木刀上的污跡，口中迴應着教導主任的總結。
從一樓清麗到天台，他們小隊一行實際上只遭遇了不到三十隻的喪屍，按照學生們的描述，多數的喪屍可能是追隨着紫藤的車隊跑出去了不遠的距離，所以校內雖然有不少遺留人員，但無論是來襲的喪屍還是校內被咬異變的學生，都跟着紫藤的車隊離開了學校。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若非如此，恐怕連這二十二人的倖存者都活不下來，整個學校都會變成一片死地。
坐在木椅上，教導主任雙手撐着腦門，龐大的軀體像是要攥緊木椅裏一樣蜷縮，口中喃喃着苦澀的話語。
“這我該怎麼和鄭毅那孩子交代……”
看了一眼有些頹喪的教導主任，毒島沒有上前去安慰的意思，反倒是走到一邊打開了職員室裏的電視機，同時將聲音調小。
附近的喪屍都確認清理完的現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智能機，要獲取一手情報的話，電視機是現狀下最好的選擇。
如冴子所料，電視機上的新聞相關頻道都還健在，而她此時調出來的新聞頻道更是正在直播着市警局總部發生的槍戰。
熒幕上，一位帶着頭盔身着防彈衣的女性記者正面對着鏡頭，向衆人展示着身後激烈的【戰鬥】。
警方依着掩體對着步步緊逼的【普通人】進行着輪換的序列式射擊，不單單是警用左輪，甚至能看到一些自動步槍和霰.彈.槍等重火力的身影。劇烈的槍聲中，一眼看不到頭的【暴動人羣】中時不時有【人】被擊中翻到在地，但沒有多久這些被擊中的【人】就再次站起來加入前進的隊伍。
頭破血流、腸穿肚爛、四肢殘缺——那是內臟都在水泥路面上拖拽，這些【人】也仍舊邁着堅定的步伐向這邊移動。
“如各位看到的那樣，現在爲大家轉播的就是我市警局前的暴動狀況，我們可以看到警方已經開始使用實彈進行射擊，這似乎是因爲一小時前警局出現了傷亡後採取了相關措施，而我們也將——”
“喂！後面，後面！！！”
這位女性記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大概是攝像師的男人慌張的聲音打斷，而畫面中也向大家解釋了這個男人如此慌亂的原因。
有數只喪屍不知從什麼地方繞過了警局的正面路障，正正出現在了女性記者的後方。
而全然不知的女性記者此時才茫然的回過頭去，正正對上了那幾只喪屍血肉模糊可以見骨的爛臉。
從那依舊對着鏡頭的小半張臉可以看到，女性在愣了一瞬後，下意識就要尖叫出聲。
就在這個剎那——
“那個，雖然區別不大，但可以的還是希望你不要叫出來。”
帶着有些輕佻的腔調，熟悉的聲音經過攝像機上的話筒傳輸，略過數公里的距離，落在了冴子和教導主任的耳中。
一道剛剛纔分別的背影，突兀的扎進了畫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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