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沈茶 作者:浩烨乐 “你說什么?”镇国公沈昊林低下头看着正给他整理锦袍的沈茶,好半天都沒等到回应,才捉住她的手,问道,“跟你說话呢!” “兄长已经听得明白,又何必再问。” “我只是觉得震惊,想要確認一下。你确定不是在跟我說笑?咱们府邸虽称不上铜墙铁壁,但经過父帅改造,一般人是闯不进来的。這偷儿事从何等高人,居然有這样的身手!” “兄长何时见過我說笑?我又何时說他闯进来了?那偷儿還沒爬上外墙,就被小五他们五花大绑了,身手哪裡好了。其实,晏伯白天就发现他了,听說是提前来盘道,所以,早就埋伏好了。”沈茶拍了拍沈昊林的手,示意他放开,“我刚才去地牢看過了,小五、十七和十八他们问了整整一宿,那小子一声不吭的,打晕了几次都不說出是受何人指使,倒像是個硬骨头。” “怪事年年有,偏生今年多!”等沈茶给自己戴好了头冠,沈昊林抬脚往外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說道,“用了早饭,你陪我去看看。” “偷儿有什么好看的?不跟一般人长得都一样?再說,咱们小的时候,不总是能看得见,還要特意的跑到地牢去看?”沈茶朝着几個小厮一挥手,让他们把已经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 边关乃苦寒之地,哪怕是国公府,吃穿用度也是极为的节俭,从无奢华之物,比起西京的那些宗室、勋贵、重臣来,简直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按照大夏皇帝宋珏的亲弟弟,现在任后路军第二副将的宋其云的话来說,這镇国公府的日子過得太艰苦了一些,不要說王公贵族了,就是西京那些富商大贾都比不了,差不多和西京的平民一样了。虽然沒到天天吃糠咽菜的程度,但在他看来也沒什么差别,這要是让他哥知道了,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呢,估计天天上朝都要跟兵部和户部闹腾,逼着那帮人把粮食运到嘉平关城来。 沈昊林对此不予置评,养兵、练兵本身就是耗费巨大,兵部和户部变成两只铁公鸡,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這几年,国库的收入不丰,各地或多或少都出现過一些灾难,他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沒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要陛下去解决。为君分忧不是嘴上說說的,要做出来才是真的。 况且,沈昊林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哪裡過得不好,就說這每天的一日三餐,镇国公府完全按照军中的规矩来的,膳房裡的大厨们也是从伙头军抽调過来的,什么时候军中的兄弟们加餐吃肉,什么时候镇国公府也炖肉。他觉得這样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是武人,都是为大夏保土、安边的,谁的命也都是命,又何必分出個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来呢! 就是因为主帅总是有這样的想法,沈家军才会如此的团结一致、上下齐心的。从主帅到各位将军,再到有职分的上司都跟着吃苦耐劳,军士们的心裡自然很感动,他们会从心裡认为自己得到了认同。为了报答這一份认同感,他们在沙场拼杀的时候也会拼尽全力的。 人的心,永远是最柔软的地方,最容易被伤害,同样,也最容易被感动,只要以真心来换,结果自然是不会太差的。 镇国公府的早饭,每天也就是那么几样,主食大多就是各种素馅或者偶尔见点荤腥儿的包子、馒头、饼子之类的,加上一大锅的米粥、小米粥等各种粥类或者稀饭,佐餐的小菜也多是提前腌制的咸菜,嘉平关已入冬月,新鲜的蔬菜不易得,多是窖藏的蔬菜为主。十天半個月能见到一两次咸鸡蛋、咸鸭蛋,也勉强算补充营养了。虽然花样不多,但填饱肚子、应对這一上午忙碌且繁重的事务,是沒有問題的。 “偷儿是不稀罕的,有胆量进到咱们府裡的,才是稀罕的。這么有本事的人,大约跟旁人长得也不太一样吧!算了,等他们问出来之后,我再去看看吧!”沈昊林剥了一個咸鸭蛋,用小刀切成两半,一半放进自己的碗裡,另外一半放进了沈茶的粥裡。“這会儿,外面应该已经传开了吧!” “梅竹,這儿加副碗筷,你下去吃饭吧!” “是,将军。”梅竹手脚麻利的在桌子上新摆了一副碗筷,然后领着一众小厮嗖的一下就跑了。這饭厅裡的气氛很怪、很微妙,她還是少呆在那裡比较好。 “你确定他会這么早就過来?”沈昊林拿起一個包子,朝着外面看了看,咬了一口,說道,“今天他不当值,不会起那么早的。听說昨天乔梓和田芸去跟找他喝酒了,他们仨好不容易凑在一块,估计得喝多了。不睡到中午,恐怕這酒是醒不了的。” 沈茶只是吃包子、喝粥,连個眼神都懒的给沈昊林一個。她敢保证,即便是那位不当值,听到這么有趣的事情,也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镇国公府一探究竟的。喝醉了什么,沈茶在心裡冷哼了一声,她长這么大就沒见過那位醉過,也就她的這位兄长总认为那位不胜酒量,结果每次都被人家给灌醉。 “辽那边怎么样?”沈昊林一看沈茶不接自己的话,立刻就转了话头,“有什么新消息?” “一切皆在掌握,兄长放心,不出意外的话,過了年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乱了這么久,也该安定下来了,要不然,丢掉的民心怕是很难找回来了。說起来,辽的那位王叔不仅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朝堂争斗也不在话下。我原以为他会在先辽王故去之后,自己称王的,沒想到,他会力捧自己的侄子继任辽王,心甘情愿居于幕后。” “我可不赞成兄长的這個說法,耶律尔图可不是良善之辈,他对王位的渴求、对王位的期待,明眼人可都是看在眼裡的,辽国内支持他称王的也不在少数。若他真称王,辽還是会不安生几年,内乱继续,但如今他给自己的前面放了個小傀儡,情况就不一样了,支持小傀儡……哦,不是,小辽王的那一拨人,就算是看在小辽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耶律尔图怎么样。” “只是表面上会恭恭敬敬,背地裡可运作的范围還大着呢,何况不管是辽,還是金,各個部落的心都不怎么齐,除了对待我大夏的时候,利益一致,可能会一心向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窝裡横的。想让他们乱起来,简直是太容易了。” “王位只有一個,盯着的眼睛却有很多双,乱,是自然的。小珉說,即便是那個小辽王的继任典礼结束,想要整肃国中的秩序,還需要一段时日。至少在明年的夏季,辽是不会主动来犯。不過,等到那個时候,我們安排的人,就已经全部都到位了。” “跟小珉說,忙過這一阵子,就安静下来,不得妄动。” “是。”沈茶放下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說道,“兄长,小珉的信裡還說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在临潢府看到了一对夫妇,派人跟着几天,发现這对夫妇在临潢府做了点小生意,日子過得還蛮滋润的。不過,他们的爱好依然沒变,不知道這会又要花多长時間能败光家业。” “……”沈昊林看着沈茶,不知道应该說些什么。 整個嘉平关城,甚至整個大夏都知道老镇国公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昊林是承袭了镇国公的爵位,长女沈茶和次子沈酒在军中任职,皆为手握重兵、战功卓著的大将。但只有少数一些人才知道,沈茶和沈酒并非老镇国公亲生,是老镇国公夫妇收养或者說是捡来的孩子。 沈昊林对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依然记忆犹新,尽管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丢失的差不多了。 那是镇国公一家到达嘉平关城的第二個月,那天漫天飞雪,天气冷得不行,一家三口从城外回来,无意中听到从城门口一個草垛子后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他们就转到了草垛子后面去探查,才发现有一男一女两個小孩,年纪都不大,那是沈昊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沈茶哭。 “我记得那個时候,你才两岁多一点,瘦巴巴的、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哪怕是這样,還护着刚满周岁的小酒,你们两個躲在草垛子后面,一脸无助的样子,看得人甭提多心疼了。那么小小的人儿,哭得眼睛是红的、鼻头是红的,就跟個小兔子似的。”沈昊林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沈昊林看着沈茶,“我在想,等我长大了,找到那两個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丢到草原上喂狼!” “兄长何必为那种人脏了手,不值当的。我找他们也不为别的,就想问他们一件事。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我們?而且生下一個還不行,非要把酒儿也生下来受同样的罪。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既然心裡很清楚家中生计困难,为何還要频繁的去赌坊?只要得到了這两個答案,他们对于我而言,就沒有什么可惦念的了。” “但小珉確認是他们?” “確認是他们。”沈茶重新拿起筷子,“小珉說,他们沒有更名换姓,或许是觉得远离故土,沒有人能认得出他们,也沒有人知道他们以前做過的事情。” “两個外族人在临潢府混得风生水起?”沈昊林摸了摸沈茶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這两個人渣,自然不会轻易的放過他们的。虽然我不会真的把他们丢去草原喂狼,但也不可能让他们這么舒服。這么一說,我倒觉得挺奇怪的,什么时候,辽的国都能這么容易站稳脚跟了?小珉可是费了不少工夫才在那裡有一席之地的。” “小珉說他会好好的查的,有了消息会送回来的。” “好!”沈昊林又拿了個包子,“倒是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去看看嗎?” “兄长這话才是說笑吧?我這张脸一进边境就会被认出来的吧?”沈茶给沈昊林又盛了一碗粥,“要說我是去探亲的,就算辽人蠢笨,大概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我倒是觉得,应该找個机会,把他们两個弄回来,或者让辽人亲自把人给我們送回来。” “你已经有计划了?” “還沒有,只是随便說說。這种动脑子算计别人的事儿,還是交给兄长,我的计划通常会有很多漏洞,這一点我很清楚,到时候万一出了篓子,怕是要坏了兄长的筹谋。” “你的這些话就应该让外面的那些人听一听,谁說我們茶儿不会說话的,這话說得多熨贴啊!不管怎么說,找了那么年,总算找到了。”沈昊林喝了一口粥,夹了一口小菜,慢慢的說道,“既然人在临潢府,那倒是省了我們不少的事情。你给小珉回信的时候告诉他,人不要动,留個人手盯着就好。” “兄长想要用他们做個局?” “不算是做局,可以跟我們的那個计划关联起来,具体怎么办,我還需要想一想。”沈昊林放下手裡的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沈茶,“這么一来,不仅能完成自己的棋局,還可以给你和小酒出气,不错吧?” “兄长這样可不厚道!”沈茶用旁边的手巾擦了擦嘴,“给我和酒儿出气只是顺便的,可兄长還偏偏要我承這個情。” “這不也是沒办法的事儿,现如今能让你沈将军欠個人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既然兄长如此說,那我就承了兄长的這份厚情。只不過……”沈茶看向门口,朝着沈昊林挑挑眉,“到时候,兄长不要坑我才好。” “你们這对黑心兄妹又琢磨着要坑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