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问三不知
韩健道:“我曾拜读過苏廷夏的文章,与眼前這個苏某的文章倒有几分相似。”
杨曦大惊失色,正经道:“韩兄是說……苏廷夏可能沒死,還回来参加這次考试?不可能,這绝对不可能。苏廷夏之死朝廷曾有确证,且家姐……還为苏廷夏作挽感怀,就算他沒死,只要进朝他就是状元,何至于再用去考试?”
韩健道:“若是他沒死,且不知自己中了状元呢?”
杨曦思虑了一下這种可能性,再否定道:“這也不可能,上届科举发榜之后,苏廷夏才死,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中了状元,据說他還跟同窗一起饮酒庆祝,当晚他便死了。就算此事为子虚乌有,苏廷夏中状元而死之事早就诏告天下,到如今坊间仍有人议论,苏廷夏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中了状元?”
杨曦想了想,补充道:“就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中了状元,且還莫名其妙来参加這次科举,考试院方面,也会为所有的考生来登记,以查实其举人身份和考试资格,他自己不知道,考试院那边也会把他中状元的事告知于他……”
杨曦說的很多,說完之后韩健一直在思索着,韩健在此事上也沒了头绪。杨曦說的道理都成立,即便苏廷夏沒死,他也沒必要回来参加這次科举,而他再拿起那份“苏某”的考卷来看,也就不怎么觉得這文风像是那個短命悲催的苏廷夏。
韩健之所以对苏廷夏印象深刻,主要是這個倒霉蛋跟他上辈子的死法一样,都是“饮酒過量”,韩健觉得同病相怜,也就多注意了一下這個人。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韩健把苏某的考卷放下。
一边的司马藉半天沒插上话,此时忍不住道:“我們能不能去牢房看看阮平?還有那個什么苏某,去牢房看過不就知道了?”
“现在涉嫌舞弊案的考生都被转解到大理寺,大理寺那边……”韩健說着瞅着杨曦,是在看杨曦有沒有办法。這种由女皇亲自過问的案子,韩健身为东王也不便去探望嫌犯,只有借着杨曦打着查案的目的去,别人才不会說什么。
杨曦为难道:“今日刚案发,且已到夜晚,我們去牢房提审犯人会不会不太好?”
韩健用鼓励的语气道:“我們并非去提审犯人,只是去牢房查看一番,顺带证实一下這個苏某到底是何人。再者這案子,說大也不大,几十個考生在成千上万考生中本就不显眼,我們也是为早些了结這案子,令会试能继续下去,不耽搁朝廷选拔人才。”
杨曦点头道:“此话有理,那我們這就去大理寺看看。”
杨曦說完,司马藉却不着急拿拐杖,语气怪异道:“杨公子不须再去請示一下令姐?”
韩健站起身,用怪责的目光瞪了司马藉一眼。
杨曦一笑道:“之前回去請示家姐,家姐說,既然這案子让我和三哥全权负责,就无须事事請示于她,适当的时候我可以便宜行事。家姐已经跟涉案的衙门都打過招呼。”
司马藉闻言一把将拐杖抓到手,从椅子上下来,匆忙道:“那還不赶紧的?阮平這小子,估计已经被那些牢头折磨的不成人型了……”
說是去查问案子,但他们真正的目的還是为去探望阮平。
……
……
大理寺牢房位于洛阳西城外城,出了永定门走二裡多远才到。三人乘坐的马车,等到了时候,杨曦累了一天已经昏昏欲睡。
“到了到了。”马车一停,司马藉马上嚷嚷,将杨曦给吵醒。司马藉知道沒杨曦在,他们要进大理寺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从马车上下来,韩健看着眼前不起眼的大理寺大门,和大门背后黑漆漆的牢房,无端感觉一种后背发凉。杨曦正有些沒精打采,打個哈欠,跟司马藉随韩健到大理寺门口,便见到刑部侍郎李维早早在等候。
李维见到韩健三人過来,亲自打着灯笼迎上前。韩健打量了下一脸笑容的李维,皱眉道:“李侍郎,這叫做……有缘千裡来相会?怎么处处都能碰到李侍郎大驾?”
李维笑道:“东王殿下說笑了,這案子本来就由在下来负责协办,之前东王府的侍卫過来通禀說几位要来,在下正巧過来查问案犯,便一同留下,看看有什么能协助几位的。”
正巧?韩健心說哪有那么多巧?之前在考试院火场时候李维差不多也是這么說的。
韩健点点头,這理由很牵强。要說留下监视他们,才是李维的主要目的。
之前杨曦說李维是跟着三皇子杨余混的,韩健也接受了這說法,但韩健却觉得李维心眼不正,应该算是那种吃裡扒外的。三皇子杨余如今只是個“王子”,连個爵位都沒有,李维会甘心为一個将来還不知道是什么的王子卖命?
虽說女皇如今云英未嫁,但皇位究竟是传回给杨家男子,還是女皇准备将来再生個儿子相传,這個問題都一直为朝中大臣所避讳。谈论這問題的大臣一律都被女皇给“解决”了,当朝保皇一派,也有意提立三皇子杨余或者六皇子杨曦为太子,但他们也知道這两個皇子目前還不堪大用。因而此事也只是处在初步构想的阶段。
可再想当朝有谁值得李维为之卖命,韩健却想不出個所以然,四大王?女皇?韩健都觉得這些人跟這案子关系都不大,李维如此热心小心就有些怪,除非朝中還有些鲜为人知的派系。
杨曦心思沒韩健么复杂,他见到李维在這裡恭迎,心裡還觉得轻松,心想终于有個带路的不至于让他进去之后两眼一抹黑。
“劳烦李侍郎引路。”杨曦微微一笑,作出請的手势道。
“不敢,不敢。”李维对杨曦也很客气,“請六王子移步……”
虽然在三人中,韩健爵位更高,但身为人臣,他也很识相随在杨曦身后。李维引路也是为杨曦引的,韩健也沒计较這些礼节的問題。
到牢房裡,李维在前打着灯笼走着,而韩健则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牢房分“天牢”和“地牢”两种,天牢是处于地面上,盖個房子装上牢门的牢房;而地牢则是地上挖個大地窖把犯人都关在一個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头顶上甚至连窗户都沒有。
大理寺的牢房,属于“天牢”,即处在地面上的牢房。這裡的环境也比一般的牢房要好,至少不会有腥臭的味道和潮气。這裡也算是朝中有身份的犯人能关押进来的,普通的犯人都是关押廷尉府的地牢裡。
在路上,李维也把這次科场舞弊案涉案的考生的关押情况說了說,主要是說,把犯人分开囚禁,防止他们串供什么的。
因为韩健觉得李维這個人本身有問題,因而对他的观点只是听而未采纳,杨曦却听的很认真。杨曦缺乏办实事的经验,他也是在学习一些基本的处事道理。
“李侍郎。”韩健听李维說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那個苏某……到底是何来头?”
李维本来听到韩健唤他,笑着转過身,脚步仍旧沒停,但听到“苏某“,脸上一愣,脚下一步不稳险些摔倒。
“李侍郎小心。”杨曦赶紧扶住李维。
李维站定身体,勉强整理了一下仪容,才算镇定回道:“东王殿下何故问及這個……苏某?”
韩健一瞥,沒露痕迹,淡然道:“只是觉得他名字怪,多问一句而已。”
李维道:“這個苏某,在下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他是作弊考生之一,且有人指证他便是主谋之一……”
主谋?還之一?
韩健一笑,问道:“就因为他文章作的好?”
李维稍微惊讶了一下,大概是奇怪韩健为何知道“苏某”的文章作的好。李维想了想措辞,才低下头勉强一笑道:“這個……在下不太清楚。”
韩健追问:“那现下苏某可是关押在大理寺内?”
一边的杨曦也紧忙道:“对了,這次我們主要是来查看一下這個苏某……”
李维面露为难之色,支吾了好半天,才道:“不瞒两位,這個苏某,是唯一一個沒关押在此的考生,他于下晌就被提走,现下应该還在刑部牢房内。”
韩健打量着神色怪异的李维,心說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個普通的涉案考生,先是隐瞒他姓名也就算了,现在杨曦過来查问,竟然连人都查不到。這能說当中沒鬼?
本来韩健最初知道這舞弊案时,也沒太当回事,也就觉得可能是几個人作弊被查问,最多是有人乱咬人现牵涉了一些无关人等。但之后考试院南库房着火,再加上考试院和刑部之人对“苏某”的一再遮掩,让韩健感觉出這背后大有文章。
一方面有人想戳破,另一方面有人想遮掩。
韩健继续问道:“李侍郎,有些话在下想问清楚。今天科场舞弊案,据說是有人向朝廷举报,陛xià亲自下旨查问的,可是有此事?”
李维抬头看了看韩健,再低头,而点头道:“确有其事。”
韩健问道:“那举报者是何人?”
李维面露难色,道:“這個……在下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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