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民國假千金
蘇正明不相信無緣無故就是這麼巧,可是又十分希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沒有任何祕密的巧合。
他想起當年匆忙趕進那個貧窮的小院時的情形,他想起跟隨的傭人敘述起吳淑嫺生產的兇險時的話:
“太太突然發動要生,我們沒辦法只能就近找了這裏。”
“太太難產,幸好這家有人會接生,我們來之前她剛剛親手接生了自己的親孫女。”
“太太說讓她試一試,試了還有機會,不試就只能……”
“萬幸佛祖保佑,平安生下來了。”
“太太生產完力竭暈過去了,小姐哭的厲害,正好這家媳婦剛生完,可以喂小姐……”
當初聽過就忘的話,如今想來真是如利劍般刺痛了蘇正明的心。
是啊,是啊,他忘了秦一一是和然然同一天生下來的。
他忘了以當初混亂的情形……是很容易出差錯的……
可是,誰又真的能想到呢?
蘇正明恨的猛錘了書桌好幾下,誰又能真的想到還有換孩子這一種可能呢!
林伯被老爺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看着一向儒雅的蘇正明滿目猙獰,眼裏幾乎快要冒出火來,連胸腔都在劇烈起伏。
他趕忙上前幾步,焦急的詢問:
“老爺,您怎麼了?”
蘇正明狠狠喘了幾口氣,不知道爲何一瞬間彷彿全身的精神氣都散了幾分,他頹然的閉上眼,幾息之後重新睜開,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語氣也恢復了淡然:
“你見過秦一一嗎?”
還好,吳淑嫺如今氣質和相貌與年輕時已有很大不同,如果不是特別親近熟悉之人,一時半會是不會將兩個身份地位天差地別的人聯繫在一起。
而這個能熟悉吳淑嫺年輕時候的人,除了他和遠在蘇州的吳家人,也就只剩下管家了。
林伯不知這話是何意,只能遲疑的搖搖頭:
“很久不曾見過了,小時見過幾回,後來聽說拘的嚴,膽子還小,輕易不出屋子。”
所以他纔沒想到這麼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竟然敢幾次三番不聽勸阻隨意踏足主樓範圍。
蘇正明冷笑,這算是做賊心虛嗎?
他沉默半響,還是揮揮手:
“你先下去吧。”
林伯擔憂的看着蘇正明,不明白老爺這番到底是因爲什麼,但還是聽令的開門出去了。
偌大的書房內頓時只剩下蘇正明一人,他看了看手裏的照片,打開抽屜從最下層取出一本相冊。
這裏面都是然然從小到大的照片。有剛會擡頭趴在牀上笑的口水都流出來時候的,有蹣跚學步時期的,還有扎着小辮子衝着鏡頭做鬼臉的,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澀和懵懂,也有長大之後花苞綻放後的精緻和意氣風發。
蘇正明一張一張看過去,一邊看一邊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似乎從前的歡樂歲月一點一滴的重新展現在他面前。
他看着他心愛的女兒從牙牙學語長到如今的亭亭玉立,直到翻到最後。
那是一張全家福,是蘇悠然回國後特意喊了照相師傅來家裏拍的。
照片裏,蘇正明和吳淑嫺相挨着坐在沙發上,蘇悠然站在他們身後,身子前傾,半彎着腰,頭夾在兩人中間。一隻胳膊搭在蘇正明肩膀上,一隻胳膊摟着吳淑嫺的脖子,左右兩邊各站着蘇御和蘇律。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蘇正明的手緩緩撫上中間那張明媚張揚的臉龐,這是他的女兒啊,是他捧在手心裏疼了二十來年的女兒。
是他的寶貝,是他的驕傲啊。
讓他相信那不是,無疑是比挖了他的心臟還要痛苦難當……
蘇正明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神逐漸堅定下來,然然就是他的女兒,這一點沒有人能改變,即使他自己,都不能!
“爸爸!”
隨着一道清脆甜蜜的聲音傳來,緊閉的書房門被打開一條縫,蘇悠然寶氣的伸着腦袋往裏面探頭探腦:
“爸爸,快開飯啦,還不下去嗎?肚子要餓扁啦。”
蘇正明下意識揚起一抹笑,寵溺的應了:
“就來了,就來了,馬上下去。”
他將照片和相冊都收進抽屜,仔細上了鎖,這才起身走到門口,揉了揉蘇悠然的頭:
“走吧,小魔王,一刻都不能讓人安生啊?”
蘇悠然嘟嘟嘴,甩着頭髮,又蹦蹦跳跳的往前跑。蘇正明一邊無奈的喊:
“慢着些,下樓不要蹦,小心摔着。”
一邊與葉九州跟在後面。
葉九州看着蘇悠然活潑的背影,突然笑了笑,輕聲對蘇正明道:
“伯父您可能不知道,自從我知道有婚約開始,其實是一直抱着牴觸心態的。甚至在見到然然的前一刻,我還在想着怎麼解除婚約,因爲我不喜歡被人安排。”
他的神色溫柔,似乎在回想:
“可是當我第一眼看見然然的時候,我突然就慶幸了,慶幸命運如此奇妙,讓我成爲了她的未婚夫,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近她,這個婚約讓我離她更近了,我開始感激,感激上天讓我遇到她。”
葉九州轉頭對着蘇正明,語氣鄭重,眼眸幽深:
“也只能是她。”
蘇正明與他默默對視幾秒,臉上帶上了欣慰,拍了下他的胳膊:
“當然。我蘇家嫡小姐也只有然然。”
霍家
霍震堯雙腿交疊,側坐在書桌前,一手放在膝蓋上敲打,一手夾着煙,煙霧升騰,暈染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是說,葉九州和我們那個大少要調查的那對母女就是二十年前蘇太太生產借住的那戶人家?她們在蘇家當下人?”
“是。”
回答的依舊是前兩次負責收集資料的那個屬下。只能說真的是術業有專攻吧,在調查這方面,這個人的能力是真的突出,不僅事無鉅細,還能舉一反三外加分析,直接將結果呈上來。
霍震堯莫地一笑:
“那個女兒多大年紀?”
對面站着的人面無表情:
“與蘇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
霍震堯擊打的手頓住了,又吸了口煙,慢慢的吐出菸圈,良久才道:
“將痕跡抹掉,我不希望再有別人查到這些。”
他不管那兩人爲什麼要調查她們,他也不管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他只跟着他的感覺走。
霍震堯直覺這件事與他在意的那個姑娘有關,而且還不是對她有利的。
那就毀掉,讓它徹底成爲祕密。
此時二樓霍震洵的房間裏,他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着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看着黑夜慢慢降臨,緩緩的抿了一口咖啡。
其實他並不愛喝這些,但是這是蘇悠然送給他的,以前不愛的味道,好像也變成了瓊漿玉液,沒有苦澀,反而滋味甘甜,回味無窮。
霍震洵要比霍震堯和葉九州都更早想明白整件事情。因爲他比他們知道的更多。
比如秦明月對蘇悠然的特別關注,比如秦明月對主樓的迴避,比如秦明月對秦一一的限制。
這些他早在蘇家的時候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找到這些異常的源頭在哪。
現在找到了,很容易能推測出……所謂的真相。
一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真相。
霍震洵手撫着杯沿,一下又一下,線索可以毀掉,可是隻要那兩個人還在,那就是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所以……
霍震洵的眼眸逐漸冰冷刺骨,那對母女不能留!
用完晚飯、送走葉九州的蘇正明同樣在思考秦明月和秦一一的安排,繼續像以往那樣肯定不行,憑秦明月乾的事,他都想將她千刀萬剮,讓她“消失”不是難事,但僅僅那樣又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還有秦一一……
認嗎?
不,不能認。認了然然怎麼辦?從蘇正明猜到真相那一刻起,他就從來沒有想過要認回秦一一。
她的那張臉就不能出現在人前,葉九州能發現,保不齊就有別人也能看出來。
下人們沒看出來,一是見過秦一一的人本就不多,還大多數不是在主樓工作的。
而既在主樓工作又見過秦一一的,在面對主子太太的時候也不敢多打量,唯恐有所冒犯。這才相安無事到如今。
爲了然然,秦一一最好不能再被其他人看見。這個真相必須永遠都埋藏在地底。
收養爲義女?不行,葉九州不會同意。蘇正明自己也不想。秦一一那樣的人與整個蘇家都會格格不入。不僅她自己不自在,還會憑添很多不必要的猜疑。
最重要的是一旦讓她走到吳淑嫺面前,以她的聰慧肯定會懷疑。就算能瞞得了外人,難道還能瞞得了她嗎?
可是蘇正明不想讓吳淑嫺知道,不想讓她傷心痛苦。
自從嫁了他,她已經受了不少苦了。往後餘生,蘇正明只想讓她一直像現在這般,擁有孝順的子女,保持平和的心態,積極快樂的過每一天。
那怎麼辦呢?送走?送到哪裏?該怎麼送?
蘇正明對秦一一還是有愧疚的。畢竟他在然然和她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瞭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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