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爲了她
姐姐死後，她心裏那道坎兒無論如何也過不去，不想去顧白宸那所謂的家，就一直呆在姐妹倆一起長大的這座房子裏。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充滿了沈晴月的影子和氣息，她在屋子裏，總還能時不時看到沈晴月，即使睡着後，還在夢中遇到她。
她所看到的沈晴月，有斥責，有疼愛，有關心，有恨鐵不成鋼，有埋怨……但不論怎樣的沈晴月，哪怕是爲她而死的沈晴月，夢裏死相猙獰，都不捨得帶她走。
但這樣的折磨，也讓她身心俱疲。
如果不是因爲她不顧姐姐的意願跟顧白宸藕斷絲連，如果不是她欺騙了姐姐，如果不是她害怕被姐姐責罰而倉促逃走，悲劇根本不會發生，是她害死了唯一對她好的親人，顧白宸也是間接兇手。
她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原諒顧白宸，整日躲在屋子裏，誰也不想見。
偏偏顧白天是個小頑固釘子戶，不管她怎麼攆都要死賴在她身邊，她對親生兒子也有太多愧疚，無法像拒絕顧白宸那樣將他趕走，只能讓她跟在身邊了。
也幸好有顧白天呆在身邊，做噩夢時候被他搖醒，哭泣忘食時候被他塞食物，悲傷過度時候有他笨手笨腳的安慰。
傷心了幾天，沈晴天看着小小的在屋子裏跑來跑去的顧白天，霍然想開了。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對姐姐的那份愧疚她必須深埋心裏，等到死去後親自向姐姐賠罪，但活着，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顧白天那麼小，都懂得照顧她，她都快奔三的老女人了，如果還一直糾纏在自己作的繭裏，那纔是最大的笑話。
她不能一直悲痛下去，她還有孩子要照顧，她有了新的目標，要將兒子好好培養成人，讓他活在一個健健康康的家庭裏，快樂地成長。
想開了後，做了頓飯喫，收拾好碗筷，決定把屋子收拾一遍，然後離開這裏。
睹物思人，她不能一直活在愧疚裏，她和白天，都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屋子裏多數是她的東西，從小到大的玩具，已經過時已經穿不上的小衣服，封面破舊還依稀看得出來用心保存的書籍，早已告別她生活的文具盒小書桌，早些年各種各樣潮式女鞋，沈晴月買給她但她不太喜歡的一些衣物……
基本上都是她的東西，小時候的東西沈晴月沒扔，長大後的沈晴月更沒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看到這些東西就看到妹妹，沈晴月把她東西都保護得很好，甚至她還每個月都悄悄給她買了一些東西，有的已經給她看了，有的已經給她寄了，有些可能沈晴月自己覺得醜，都沒有讓她知道它們的存在……
一屋子的東西，每個細節都看到沈晴月對她的關心和愛護，人總是離開後，才發現所有未能珍惜的美好。
沈晴天又忍不住落淚，顧白天拿了紙巾盒過來，眨巴着大眼遞給她。
不能在孩子面前傷心落淚。
沈晴天抽了兩張紙巾擦拭面上的淚痕，摸摸顧白天的腦袋，指着沙發：乖，去沙發坐，媽咪很快就整理好了。
她不能說話，但興許是母子天性緣故，顧白天卻很輕而易舉明白她的心思，見她指着沙發，點點頭：“知道啦，白天會很乖的，只要媽咪不哭，白天就安靜坐在沙發上玩，絕不會過來給媽咪添亂。”
這麼懂事的孩子真是她生的？
這麼聰明的兒子，她上輩子是燒了多少高香才能求到。
被顧白天的懂事和呆萌給暖得心底一片柔軟，沈晴天破涕爲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媽咪愛哭，鼻涕都擦到我臉上去了。”顧白天發愁，一溜兒縮到沙發上，生怕被沈晴天逮到再被虐待。
沈晴天哭笑不得，反省到自己確實最近在兒子面前表現得確實不是很好，搖搖頭，嘆息一聲，繼續收拾屋裏的東西。
收拾完她自己的物品，接下來就是沈晴月的遺物了，別看沈晴月每天都花枝招展的，但沈晴月的節儉程度遠超想象，諾大的房子裏，除了一些華麗的衣物和化妝品，幾乎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也是，沈晴月不愛喫零食，家裏基本上沒有垃圾食品，沈晴月不愛逛街旅遊，所以沈晴月的東西里也沒許多紀念章小玩物地方特產等……
似乎這許多年來，沈晴月都是在爲她而活，一直在努力努力掙錢，然後都花在了她身上。
沈晴天忽然想起來，她離開顧白宸去陪伴姐姐的那三個月，因爲姐姐對她言辭閃爍心生懷疑，那時候沈晴月還沒關她鎖她，她就悄悄跟在她身後去了一個酒會。那酒會上有不少沈晴月曾經的同行，看到沈晴月後僞善打招呼，等沈晴月轉身後就開始七嘴八舌議論她的八卦。
對於長相妖豔美麗的坐檯女而言，茶餘飯後的談資將更加豐富，沈晴天坐在她們隔壁，清楚聽得她們都在議論沈晴月種種，包括以前不要命地掙錢然後向國外轉賬，是因爲養了個外國男人。以前沒反應過來，現在想想，當年她們生活很是拮据，供她上學和出國的錢當然弄得不易，何況後來她又出了車禍，住院治療也是好大一筆開哨，姐姐爲了她定是心力交瘁的。
所以姐姐會賣身，會被人罵賤人，全都是因她而起呢……這一切，很快就從三本沈晴月的日記裏得到證實。
沈晴月沒有朋友，酒吧女那種低賤的身份，是沒有正常的女人願意跟她交朋友的，而酒吧裏的同行，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在那種場所逢場作戲慣了，又怎麼可能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沈晴月是一個心思玲瓏通透的女人，自然也就把所有情緒都壓在心底。可一個人心裏堆積太多負面的愁緒悲涼苦悶，時間久了是會崩潰的，沈晴月選擇的發泄法子就是把它們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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