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父子

作者:空烏
沈忘州眸底倒映着黛藍色的瞳孔,思緒如紛飛的花瓣凌亂地從腦海中四散。

  他用溼漉的指尖執起了那朵搖搖欲墜的花,在罌粟般的冷香蠱惑下,指尖一折,摘入掌心。

  脆弱易碎的花瓣卻陡然變了模樣,貼附着他的指尖,順着肌膚蔓延。

  被香氣緊緊纏繞時他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應該鬆開手……但掌心的殷紅花瓣宛如紮根一般裹住他的手指,柔嫩的觸感像冰涼的脣,細膩的吻。

  他被忽然分散成無數瓣的花朵束縛,被佈置得完美無缺的陷阱等候多時,他剛一墜入,就再也望不見出口。

  沈忘州瞳孔渙散,耳邊幻覺似的聽到一聲聲呼喚,花瓣的浪潮是藍色的,折花的“苦果”卻是甜膩的,一遍遍在脣齒間遊走。

  甜味被吞嚥,喉結像一顆透明的水滴,上下滑落。

  指尖攥不住花瓣,頹然垂落,又努力握緊,一次次重複。

  ……

  窗外的靈雀張開雪白的翅膀落在窗櫺,歪着一顆小腦袋,不解地看着屋內。

  一隻腕骨處留存淺色抓握痕跡的手從榻上伸出,又被另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覆上手背,指尖勾纏間,輕輕攥住。

  沈忘州睏倦懵懂地掀起眼皮,被攥住的手指微微發麻,腦海裏關於自己在哪裏的記憶尚未甦醒。

  他反攥住那隻手,無意識地捏了捏骨節分明的手指,被子裏的小腿下意識地蹬了蹬。

  溫熱的肌膚觸碰到一片滑嫩的涼意,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對方被他踹到的反應只是擡起腿蹭過他小腿,溫柔地甚至不曾壓上去。

  落在腰間的手臂收緊,胸膛緊緊貼住他的後背,鼻尖安撫地在他頸後蹭了蹭,留下曖|昧親暱的癢意。

  沈忘州半睜的眼睛茫然地怔了會兒,剛要回頭,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疼痛忽然爆發,由此蔓延開的速度和程度讓他臉色都變了,差點喊出聲。

  他下意識弓起身蜷縮,卻把自己更緊密地送進了罪魁禍首懷裏,腰和腿痠得直抖。

  他想起來了!

  沈忘州瞳孔地震,他和胤淮又——

  覆在手背上的手順着痕跡斑斑的手臂輕輕滑動,落在他臉側,力道不輕不重地託着他下巴轉過頭。

  額頭被柔軟溼潤的脣吻住,而後是眼皮,鼻尖……一路吻至滾動的喉結。

  沈忘州不得不閉起眼睛,感覺腰下環住一隻手,抱着他轉了過來。

  胤淮低啞的嗓音慵懶中染着些許睏意,聽得他耳尖發癢:“不睡了?嗯?”

  沈忘州睡着的時候還好,他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稍稍醒了渾身的不舒服仿若也跟着醒了,讓他每動一下都直哆嗦。

  放縱慾|望的下場就是猛1悽慘二次做0,沈忘州將這一切歸結爲他渡劫後身體沒有恢復,才被胤淮趁人之危。

  不然就算髮生了什麼,也要他在上面纔對……

  記

  在頸側抓按撫弄的手掌把沈忘州弄得有些奇怪,他似躲開又似蹭進掌心地聳了聳肩膀,開口的嗓音沙啞疲倦:“什麼時候了,我嘶——”

  沈忘州試圖用自己的力氣動了動腰,過度使用的肌肉立刻發出悲鳴。

  他咬牙不讓自己喊出來,還是失敗了。

  沈忘州羞赧得耳根一片赤紅,他抓住胤淮在他腰側揉捏的手,雖然捏的他很舒服,但他還是緊繃着臉道:“不疼,不用——”

  沈忘州在心底咬牙切齒,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因爲區區雙|修,就淪落到讓人伺候的地步!丟不丟人!

  被拿開的手沒有離開,而是按在他腰後,一股稍燙的靈力聚在掌心,蘊藉着身體的不適。

  沈忘州還想掙扎,但這次的經歷比他們在琴音小築時的那次至少嚴重數倍,他甚至感覺有些劫後餘生……

  他臉皮滾燙地陷入回憶。

  若不是後來他拽着胤淮摟住他胸口的手,哭到沒力氣掙扎,氣急累急地一口咬住手腕,嘴裏甚至嚐到濃濃的血腥……

  他忘不了那個血腥充斥口腔的吻,也忘不了他神志不清時渾身哆嗦地與胤淮打的商量——

  他說“下次,下次怎樣都行,這次不行了……”。

  沈忘州回憶結束,眼睛瞪着錦被上的花紋,過了會兒不願面對現實地捂住眼睛,後悔得直想錘牆。

  他當時爲什麼不說“你再繼續我甜蜜的弄死你!”,他這個暴脾氣什麼時候這麼沒出息了。

  似乎和鮫人一樣會讀心,胤淮一邊細緻地吻他落在臉上的掌心,一邊呢喃般地重複他昨晚的話,提醒着某個“負心漢”他曾許下的承諾。

  胤淮微啞的嗓音格外勾人,儘管是渾身不適的清晨,沈忘州也難以控制地產生一股灼熱的躁動。

  “別說了,”沈忘州是半句都聽不得了,一把捂住他的嘴,惱羞成怒:“你說就說——”幹什麼還帶感情地重複!他那時候哪有這麼……這麼……這麼!

  胤淮刻意染上哭腔的輕喘嗓音被壓在掌心,沉悶的尾音婉轉着流入耳朵,上挑的眼尾弧度誘人,意味深長地垂下眼睫,遮住黛藍瞳孔中的欲|孽。

  沈忘州呼吸不穩地瞪着他,旋即感覺掌心一溼——他觸電了似的收回手!

  哪知胤淮順着他的動作湊近,單手撐起上半身,眼底滿是慵懶饜足的玩味,俯身在他耳邊喘了個大的:“不要了——狗……東西!啊——”

  “胤!淮!”沈忘州整個人都燒着了,一把抓住胤淮的長髮跟着撐起上半身,怒意上頭命不要了也要把人滅口!

  但戰爭止步於他尷尬的身體狀況,剛撐起一半就軟倒下去,反而讓胤淮將他攬進懷裏,靠在鬆軟的枕頭上抱着他。

  浪夠了,語氣說軟就軟,下巴抵在他肩膀,睏意滿滿地啞聲道:“還有三日,再睡會兒。”

  沈忘州茫然地眨了眨眼,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胤淮回答的是他的第一句“什麼時候了”。

  等等,還有三日,胤淮說他要在這裏待七日,那他們——

  沈忘州覺得他還活着記州自顧自地給自己找補,他倒也沒有很喫虧,這痕跡不止這些,其他地方他也沒有嘴軟。

  胤淮喫起來是甜的,他最喜歡的是頸側和嘴脣……

  安慰自己後,他逃避似地飛快移開視線,鼻尖嗅到熟悉的冷香,他不可避免地走神,想起了司溟和鮫人身上的味道。

  明明是三種不同類型的香氣,但他的直覺卻總是告訴他,這三個人的味道過於相似,他有時候都害怕自己搞混了什麼。

  “胤淮,你與鮫人和司溟,是師徒嗎?”沈忘州不經思考地問了出來。

  胤淮眸底不着痕跡地閃過一抹驚訝,指尖繾綣地蹭着沈忘州肩膀,狀似無意地問:“嗯?爲什麼這麼問?”

  “你們幾個都很香,而且味道很像,”沈忘州聳了聳鼻尖,努力嗅着好聞的香,眼神都迷離了一瞬,“特別像一種……冷冷的花香。”

  胤淮有些意外,又很是愉悅。

  鮫人極致完美的容貌下是貪戀愛意和淫|欲的本性,他們渴望世間唯一的愛,一旦擁有,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身上的冷香也會不停地誘惑心愛的人,讓其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與鮫不分黑夜與白日,不停歡愉。

  這些事情,沈忘州一無所知,他只知道他很喜歡這三個人身上的味道。

  他曾無意中問過遇錦懷,司溟身上的冷香是哪種香料。

  但遇錦懷滿臉迷茫地回答他“司溟身上沒有香味,小師弟嗅到的是不是丹藥的味道?”。

  遇錦懷聞不到,沈忘州也很費解,但他向來不太在乎這些細節,轉瞬便放到一邊,不再過問。

  “也像水的味道,有點甜……”沈忘州一邊嗅着胤淮身上的香味,一邊回憶另外兩人身上的香,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胤淮的髮尾,眼神迷離,“真的好像,你們都好香……”

  胤淮揉着沈忘州的耳垂,眸底閃過濃濃的愉悅,側過脖頸讓沈忘州埋得更深。

  按着他頸後,意有所指地問:“我們這樣親密,你可以嗅到我的香味,他們身上的味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忘州動作一頓,險些親到胤淮:“……”

  他此刻很想說你們三個真的很像,在每個人都對另外兩個非常不友好的方面。

  胤淮剛剛的表現似乎否定了他和鮫人的師徒關係,所以司溟是胤淮撿來的小徒弟,鮫人和胤淮是……上下級?

  事情牽扯到了對他影響最重的三個人身上,沈忘州下意識繞過胤淮的問題,追問:“胤淮,你和司溟是怎麼相識的?他內丹衝突的事情你一定知道,我如今已經是元嬰期的至純火靈力,你有辦法讓我幫他緩解衝突麼?”

  他問了這麼一大串,還是在與胤淮的牀榻上。

  那雙冷性的鳳眼眯起,若有所思地望着沈忘州急切的臉:“你喜歡司溟?”

  我要是喜歡司溟,昨天就是把自己給剁了也不可能被你誘惑。

  這不是顏狗的問題,這是道德問題。

  沈忘州往後靠了靠:“他是我師弟記,現在靠……靠着我的至純火靈根才能勉強平復內丹的躁動,不是你撿到他的嗎?你沒有辦法嗎?”

  胤淮卻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輕飄飄地換了個說法:“你不喜歡他。”

  沈忘州看着面前的胤淮,神情恍惚間將他與問他是不是喜歡鮫人的司溟重疊,他下意識說:“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喜不喜歡鮫人?”

  胤淮懶散地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不想。”

  他是司溟的時候問過了。

  那種淡淡的違和感又出現了,不過之前在面對司溟和鮫人時還很縹緲無蹤。

  如今與胤淮親近,沈忘州覺得他好像忘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細節,但恍惚間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眼前胤淮的臉再次與司溟重疊,像極了,又似乎哪裏都不像。

  好似使了什麼障眼法一樣——

  沈忘州瞳孔漸漸縮緊,另一個猜測讓他此刻如坐鍼氈。

  手攥住胤淮抱住他腰間的手腕,那節凸起的腕骨硌着掌心,他忽然有點想跑。

  兩人長得如此相像,這樣冠絕三界的臉怎麼可能有“複製品”。

  胤淮這樣神祕莫測,似乎對整個修真界都不關心的模樣,卻收了一個先天病弱的弟子,甚至親自回宗交予霖澤真仙照顧——

  對,胤淮上次回宗或許根本不是來找他,而是送司溟回來。

  這樣一來兩人的關係就有了解釋,胤淮爲何保護司溟也有了解釋,胤淮不關心鮫人,只不想讓他喜歡司溟也有了解釋!

  他……他簡直……簡直踩入了一場顛覆這本原著阿晉文的倫理道德感情糾紛!

  沈忘州深吸一口氣,看着胤淮的眼睛,咬牙問。

  “胤淮,司溟……司溟是不是,是不是你兒子?”

  話音一落,沈忘州就逃避現實地偏過了頭,心裏亂成一團。

  如果是這樣,那他和胤淮的兩次顛鸞|倒鳳,和對司溟與他親近的允許,放在古代,怕是要被編纂成無數個顏色話本流傳下去!

  日後有人提到鮫嶽仙宗,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名門正派,而是他們宗門的一位一代弟子的風流|韻事……他簡直是師門之恥!

  他幾近崩潰地捂住臉,恨鐵不成鋼。

  沈忘州啊沈忘州,顏狗也不能兒子和爹一起睡!你這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完蛋運氣!

  胤淮聽完沈忘州聯想得南轅北轍的話,微微怔住。

  目光掃過沈忘州滿臉的懺悔和沒臉見人,他頓了頓,終是忍不住抱住沈忘州,埋進他肩膀,悶悶地笑了出來。

  沈忘州脖頸一陣癢意,他偏頭躲開,又被胤淮抱回去。

  他很悲痛地在反省,胤淮這個當爹的居然還笑得這麼好聽!

  他發誓以後都不能被臉迷惑,他發誓不僅感情上要獨自一人,身體情|欲上也要出家,他或許可以找師父要無情道的修煉方法……

  這麼想着,他抓着胤淮的長髮,往後拽了拽,無可救藥地感覺像在拽鮫人的頭髮。

  他當初就是覺得司溟和胤淮相似,才生了些許好感,不排斥司溟的接近,甚至主動關心司溟的。

  如今他又覺得鮫人與司溟和胤淮相似,胤淮與鮫人相似,記司溟與兩人都相似……

  沈忘州覺得他是瘋了,莞莞類卿也只有一個“莞莞”,他何德何能從偌大的三界裏找來了三個最漂亮的“莞莞”,還每個都可以和另兩個相似?互相替身?

  是他的喜好過於固定了,三個人都踩在同一個點上?

  還是三個人從三個角度分別對應了他的三個喜好?

  沈忘州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他覺得可能是後者,因爲這三個人差的有點多。

  ……如果三個人是一個人就好了。

  沈忘州被自己的念頭驚了一瞬,旋即陷入更深刻的自我厭棄和反省——

  不僅沒有絲毫的悔過之心,他潛意識裏甚至還想都要!

  沈忘州絕望地想,果然無情道也不適合他了,他適合被師父震碎靈識當個業障累累的傻子,每天在鮫嶽仙宗撿樹葉掃地贖罪。

  “你不要笑了,”沈忘州攥緊了那縷髮絲,向後扯,咬牙質問:“你當初怎麼不告訴我,不然我就是——”心疼到揪起來,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幫司溟!

  沈忘州忽然一陣心酸,他已經將司溟劃入了“保護圈”,這個對他來說像家人一樣的小師弟,經此一遭,怕是連面都不能見了。

  他忽然很難受。

  胤淮敏感地覺察到他的情緒,掌心溫柔地捧起他的臉,狹長的眼尾微微泛紅,昨夜被沈忘州胡亂吻過的脣角有道小小傷口,讓他多了層朦朧的誘人。

  拇指按在沈忘州脣上,輕輕揉捻,眼瞼微垂:“我何時承認過,嗯?”

  沈忘州半邊身子都涼了,他此刻躺的不是牀榻,而是一根恥辱柱上。

  他不僅爲了幫司溟和他幾次親暱,甚至大意之下被強行餵了奴蠱的主蠱,司溟此刻是他的奴兒……

  而他這個主蠱,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和胤淮有了一次,昨日前日大前日還又……

  沈忘州只覺得造孽:“你們不是父子?爲什麼那麼多的巧合?”

  胤淮指尖戳按在他牙齒上,目光裏暗藏溼熱的旖|旎,他含住沈忘州的嘴脣,細膩地吻着,安撫他:“我的小弟子有時候傻得讓人擔憂,我的初次便是給了你,又何來孩子?”

  沈忘州像是被丟進了十八層地獄嚴刑拷打,又被一隻手抓住拋向天空。

  胤淮的初次?

  他耳根驟然紅得滴血,磕巴道:“你和他那麼像,你還收他爲徒……”

  “那便不要了,”胤淮對自己倒沒什麼眷戀,輕飄飄地舍了,“只收你一個小弟子。”

  沈忘州目瞪口呆,他以爲胤淮這樣的人收徒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哪能這麼輕易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壓下心裏對和胤淮彼此都是初次的複雜心思,道:“司溟身體不好,你不管他他還怎麼辦?他才十八歲,萬一隕了你都不會覺得難過麼?”

  不是有師兄在麼。

  胤淮脣角微彎,似想到了什麼極度愉悅的事,怎樣都吻不夠懷裏的人,柔軟的脣輾轉親到他紅熱的耳畔,低聲道:“那便留着。”

  沈忘州:“……”

  司溟要你這個師祖也是沒什麼用,看你也不像會管他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

  記還是得他來照顧,不然司溟就真的沒人心疼沒人管了。

  沈忘州還惦記着司溟的身體,又問:“真的沒辦法幫他緩解內丹衝突麼?如果我晉升到出竅,不,分神期呢?”

  胤淮溫柔地咬住他耳垂,漫不經心道:“那我便爲你高興。”

  沈忘州:“……”

  你對你的親徒弟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大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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