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這藥來的下作，紀錦湘便派了身邊的丫鬟，找了家偏僻的藥店求來。
那丫鬟還有幾分靈巧的心思，出錢讓一個小乞丐出面，那乞丐白賺了幾兩白銀，不知收斂肆意炫耀，甚至還想纏上紀錦湘，丫鬟已經招認，不過半日，也找到了那名乞丐的蹤跡。
只是她派侍衛去抓人的時候，又四處尋不見那乞丐，連帶着那家藥鋪竟然都關上了門。
紀璇菱只覺得麻煩，她在上京得罪的人不多，不用想也知道，眼下的情形出自誰之手，況且齊雪悠那邊，她還一直派人盯着。
怕齊雪悠毀滅證據，紀璇菱加派了些人去尋找，又踩着日暮，堂而皇之地走進紀錦湘的廂房。
這件事對紀錦湘的打擊確實不小，廂房中一股濃重的藥味，紀璇菱看着她瘦了不少，下巴更尖了幾分，面上的肉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在暮光中，顯出幾分蠟黃之色。
只是那雙眼睛無比地精神碩大，帶着幾分癲狂的瘋意。
“你來做什麼？”
紀璇菱支開了其他人，自己拖着椅子，坐在紀錦湘的旁邊：“自然是看你我姐妹一場，再給你一個機會。”
“呵。”紀錦湘冷笑，緊緊地攥着錦被“什麼機會，紀璇菱，中秋宴上本就是你害的我，你不求我給你個機會，還在這裏逞什麼威風。”
紀璇菱嘖了一聲：“紀錦湘，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那藥是怎麼來的，你心裏再清楚不過，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紀璇菱！”她尖聲喚紀璇菱的名字，咬牙道，“你知道，你都知道！就是你害的我，你知道那杯子裏有藥，還要看着我喝下，明知道太平閣有人，還要將我留在那。”
“那你呢，若非我提前發現，躺在太平閣的就是我，而你，在那人來了之後，會出手幫忙麼？”
紀錦湘當然不會，她恨不得紀璇菱下十八層地獄去，恨自己先前太優柔寡斷，要是她心再狠一點，動作再幹脆些，如今這般狼狽痛苦的就是她紀璇菱。
而現在，是她最後一次將紀璇菱拉進地獄的機會。
紀錦湘平復片刻，笑容挑釁：“所以，今日你來找我是爲什麼？”
“勸你別再執迷不悟，跟老夫人他們說清真相，你也不過被人利用罷了，看在往日情分，我可以不追究。”
“哈哈哈。”紀錦湘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頭髮本就鬆散，這番搖頭晃腦，不少碎髮落到額前，遮住她的臉，泛紅的眼睛被擋在這層黑髮後，越發顯得詭異，“想都不要想，紀璇菱，如今我毀了，我更不會讓你好過。”
她說着又笑了起來，紀璇菱皺着眉頭：“紀錦湘，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那夜在太平閣也並未發生什麼，有太子妃和侯爺護着你的聲名，若有心也還能找個好夫家。別被一時憤怒迷了眼，被有心人利用，害人害己。”
“紀璇菱你怕了。”
紀璇菱見自己勸了這半天，紀錦湘仍舊固執地鑽牛角尖，也不想再說下去。
她聽着氣悶，自己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不想太麻煩，也想借着紀錦湘紀錦湘對付齊雪柔，可看紀錦湘的樣子，是不可能跟她站在一塊了。
話不投機，紀璇菱拉開椅子就要離開，身後的紀錦湘又嘶聲喊了起來：“紀璇菱，你不瞧瞧你的身份，不可能鬥過她，等着跟我一起下地獄吧，哈哈哈。”
紀璇菱步子一頓，緩步走到她身側，絲毫沒受她這幅癲狂樣子的影響，甚至細心地幫她理了理頭髮，露出那張瘦削的臉，笑容溫潤。
紀錦湘一愣，不知爲何從這柔柔的微笑中看出了幾分迫人的寒意，又聽她聲音輕柔道：“那妹妹就好好看看，該下地獄的是誰？”
四處無風，紀錦湘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怎麼可能，紀錦湘安慰自己，紀璇菱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怎麼可能比得過一個郡主，光是成王的一個指頭，就能碾死她。
如此想着，才漸漸放寬心。
紀璇菱冷笑，有些厭惡地擦了擦手，施施然地走出紀錦湘的房間。
遠處夕陽已經隱沒山間，只留下一片金燦的雲霞，也要漸漸散去。
她纔不會下地獄呢，她這一生一定會順遂長壽的。
第二日纔有那名乞丐的消息，卻不是從她派出的侍從口中得到的，而是她那位不怎麼管事的父親身上。
她父親在兵部呆了一日，不僅找到了那名乞丐，甚至還把藥房的大夫找到了，紀璇菱剛要開口道謝，又看到紀明啓手中提着的糕點，喜悅登時被吹散了些。
“父親怎麼想起買糕點了？”
紀明啓搖頭：“是沈肅之送的，說是前些時日得罪了你，特意賠禮道歉的。”他喝了口茶，“那兩個人，也是他送來的。”
紀璇菱在心底冷笑，目光涼颼颼地掃了眼那幾位護衛。
先前她看中他們聽話背景乾淨，武功又高強，一時也找不到旁的人，圖省事才把這幾個招進府中，如今看，身邊有沈溫言的人，還是讓人自在。
改天就找個理由把這些人散了去。
“他是如何得罪你了？”
紀明啓也只是隨口問問，他與沈溫言打過幾次交道，對這位後輩的觀感還算不錯。爲人知禮有度，看着也是個脾氣好的，不像是會隨意招惹世家小姐的浪蕩子。
紀璇菱不想提起他，看着那包糕點也覺得礙眼，索性岔開話題，說起紀錦湘的事。
她這廂的證據已經收集齊全，也不想這件事情拖得太久，第三日一早將族中的長輩請來，到東院一一辯駁，證明自己的清白。
紀明正聽着只覺得荒唐，他這個女兒自小被他捧在手心裏，要什麼就有什麼，這樣乾乾淨淨，天真無邪地長大，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卑劣的事。
可種種證據擺在他面前，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陷害長姐，恩將仇報，甚至殺人性命，這都是他那個好女兒做的。
他又是心痛又是可惜，看着趙美柔的眼中多了幾分怨懟，若是趙美柔再看得緊一些，再管教嚴一些，是不是就沒有今日的事。
趙美柔更是眼前一黑，險些站不住，她緊緊地扶着一邊的椅子：“不，不會的，錦湘不是這樣的孩子，她不會這麼做的。”
她跑到紀璇菱身邊，抓住她的胳膊：“璇菱，你與錦湘自小一起長大，你也清楚，雖然紀湘有些脾氣，但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對一定是有人攛掇，有人安排的這件事。”
紀錦湘瞥了眼自己的手腕，沒有說話，紀明正厲聲道：“好了，你還嫌不夠丟臉嗎？”
“侯爺，侯爺，錦湘也是你的女兒，你也清楚，咱們的女兒是不會……”
“住口。”紀明正打斷她，“這個不孝女，還不快讓她過來給她姐姐賠不是。”
紀明啓適時道：“只賠個不是？”
一旁的人也附和道：“是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錦湘做出這樣的事，哪是說句對不起就能算了的。”
紀明正直視着紀明啓，帶着幾分壓迫：“那二弟，你想怎麼樣？”
“如今是大哥掌家，我自然都聽大哥的，只是若大哥懲處不公，我也只能去府外求個公道了。”
這擺明了是要逼紀明正嚴懲自己的女兒，否則鬧到公堂上，他們紀家，整個侯府的臉面要往哪裏擱。
一個小姐，與一個侯府的榮光相比，實在有些微不足道，紀明正很快便在心裏做出了選擇，他正要張口，被趙美柔打斷：“二弟，這事都是我的錯，若有什麼懲處，都讓我一人承擔，錦湘是無辜的，我女兒還小，她不能……”
她哭得悽慘，族中的這些長輩又哪個沒有小輩，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紀明啓嘆了口氣道：“若璇菱生母還在，也有個人能替她哭一哭了。”
堂內衆人起的憐憫頓時消散，是了，紀錦湘可憐無辜，那紀璇菱呢，要不是這個丫頭有能耐，自己找到了證據辨明清白，恐怕這時候她被磋磨，連個幫她說話的都沒有。
紀明正閉上眼睛，再睜開眼中多了幾分決絕：“是紀錦湘做得太過分了，依家法杖笞八十，去別苑好好反思反思，待她悔改後，再回府。”
“侯爺。”趙美柔滿是眼淚，別苑艱苦淒寒，她嬌貴的女兒，又怎麼能受得了。
“如此，二弟可還滿意？”
紀明啓算不上是滿意，可這懲罰也算是公允，看了眼身側的女兒。
紀璇菱點點頭，他纔回了滿意，也不再理會堂中的其他人，帶着女兒回偏院。
紀錦湘一事解決，紀璇菱過得卻並不輕鬆，趙美柔日日來她院子裏哭訴，希望紀璇菱能幫忙說幾句好話，讓紀錦湘留在侯府，甚至保證自己能日日盯着紀錦湘，再不讓她做出一點傷害紀璇菱的事。
紀璇菱被纏得頭疼，且還有趙蘭蓉和齊雪悠沒有處理，索性出了門，在外面呆了一段時間。
這次齊雪悠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紀璇菱自然也不能輕輕放下，不過幾日，成王府門口便出現了一具女屍，與成王有些交情的人都認出，那正是前段時間，成王走失的小妾的屍體。
不消片刻便有大理寺的人來查看，紀璇菱滿意地看着人羣散去，準備回府，卻在半路上又遇見了沈溫言。
沈溫言也知曉了成王府前發生的事，不贊同道：“如此太冒險了。”
橫豎沈溫言也看不上她，自然也看不慣她做的事，紀璇菱嗤笑道：“不勞煩沈司正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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