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作者:向以南
紀璇菱搖搖頭,哪裏都說不上舒服,臂上的傷口疼,身體好像還在發熱,這些不適只讓人覺得沮喪,可看着沈溫言的樣子,卻莫名多了幾分煩悶。

  怎麼是他守在自己身邊,太子遇刺,又主動想落水,像她這種沒什麼政治頭腦的人,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他怎麼不去調查,守在這做什麼。

  他不是向來喜歡乾淨,怎麼還不把一身試衣服換下,回府上好好待着,守在她跟前幹什麼。

  紀璇菱閉上眼睛,輕聲道:“你怎麼……”喉頭乾澀發緊,她緩了緩,精簡語言,“太子故意要落水。”

  沈溫言表現得並不意外:“這不打緊。”

  那什麼打緊,紀璇菱忽然有些看不懂他,在沈溫言眼中,最要緊的不就是這個,他重生一世,還多次受傷,不就是想盡快將太子拉下,把七皇子扶上去。

  今天多好的機會,不僅與太子相關,還與鄰國的使臣相關,先前他們所做已經讓聖上猜忌太子,這不是能狠狠打擊他的好機會。

  不趁勢而爲,錯過了良機,待太子反應過來,想到應付的對策,今日這事不久白髮生了,她這一箭不久白受了。

  紀璇菱猛地提起一口氣,卻卡在細緊的喉嚨中,嗆得她咳嗽起來。

  沈溫言擰着眉,幫她順氣:“是有什麼事要說?”

  紀璇菱點頭:“太子……”

  “紀璇菱。”沈溫言苦笑一聲,“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

  紀璇菱遞給他一個眼神,似是在問他,難道你不是這種人?

  “我……”沈溫言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解釋,可想起往事,他似乎確實是這麼做的,前世理所應當地接受她的照顧,這一世又一股腦地投入政事之中,他對紀璇菱做的,似乎真的,沒有多少,只有自我感動式的,自以爲是的,吝於表現的喜歡。

  他不語,拂開紀璇菱額前的碎髮:“只是現在用不上我,已經有人在調查了。”

  哦,難怪,原來是沒事做才待在這的。

  紀璇菱面無表情地看着牀簾,閉上眼睛,卻醞釀不出一點睡意,房間裏很是安靜,沈溫言起身吹燈,只在桌案上留了一盞燭火,又再次坐回到窗邊的椅子上,似乎打算就這樣坐上一夜。

  他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沒發出一點聲音,可紀璇菱就是有些厭煩,厭煩眼前這個人會有呼吸聲。

  她沒一點睡意,索性睜開眼睛,微微偏轉腦袋:“你要坐多久。”

  沈溫言一頓,看着微微晃動的燭火,輕聲道:“大夫說,你這不能離人,怕你晚間發熱。”

  “哦……”紀璇菱剛要說,可以讓淺青來照顧她,卻見沈溫言壓低了身子,微涼的呼吸打在她的鼻尖,紀璇菱下意識地攥緊被子,下一瞬便覺得額頭一陣冰涼。

  沈溫言感受到她額上的溫熱,十分正直地坐好:“還有些熱,我去給你擰個帕子。”

  拒絕的話在喉頭轉了一圈,還是被紀璇菱嚥下。

  反正她這傷跟沈溫言也有點關係,讓他幫個忙也沒什麼。

  紀璇菱幹瞪着眼睛,沈溫言已經動作迅速地擰好帕子,在自己手背上試了試,放到紀璇菱的額上:“會不會太涼?”

  “沒有。”紀璇菱看着他侍候的動作,無比的熟練,也不知曉是在哪裏得到了鍛鍊,學習這麼多細節,悶聲道,“挺好的。”

  “嗯。”

  見紀璇菱遲遲都沒有入睡,沈溫言道:“可是疼得睡不着?”

  “還成吧,也不是沒有受過更嚴重的傷,只是一直疼着,覺得怪煩人的。”

  說完兩人同時一滯。

  前世紀璇菱一直跟在沈溫言身側,雖喫過不少苦頭,卻也沒怎麼受過皮肉傷,除了她墜崖那次,不僅傷着了,甚至連命都沒有了。

  紀璇菱確實沒有太多的感覺,身體碎裂的感覺確實很疼,非常疼,卻也不過那一瞬,便沒了知覺,再者因此重回年少,更是彌補撫慰了幾分,除了看到山路有些發憷,其它她倒是覺得沒有什麼了。

  只是她不知道,沈溫言是怎麼想這件事,她好歹是沈溫言的妻子,十幾年的妻子,她的消失對沈溫言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大事吧,她甚至在墜崖中還在想,沈溫言會怎麼想,會不會爲自己難過一段時間,會不會後悔。

  兩個前世之人相逢,要說的也應該是這件事,可之前卻一直沒有機會,眼下夜色正深,全無睡意,正是談這個的大好時候。

  紀璇菱有幾分好奇,直接問道:“我,墜崖之後,你有去找我麼?”

  “嗯。”

  紀璇菱有些不滿意他的答案,乾巴巴的,沒一點延展的可能,可這個回答卻又沒有可指摘的地方,她瞥了沈溫言一眼,繼續問道:“那我的葬禮呢,有給我辦麼?”

  沈溫言端坐的身子微微動了動,聲音也多了點莫名的乾啞和澀然:“你真的想知道。”

  “嗯。”紀璇菱堅定有力地答道。

  “你……”沈溫言看着她的眼睛,紀璇菱的眼睛本就明亮,如今正映着溫暖的燭火,水潤而溫柔,看着像是汪月色下的月牙泉,觸之又好似浸在溫水一般,讓他終於有些許力量,去面對她離開後的那些年。

  “抱歉。”沈溫言移開眼,瞧瞧抓住她的一縷頭髮,“你能閉上眼睛聽麼?”

  紀璇菱自然接受,閉上眼睛。

  沈溫言看着手中的青絲,壓下泛起的哽咽,緩聲道:“我收到消息便趕了過去,暗衛已經找到你的屍首,正等着我過去安排。”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肯定面目全非了。”

  沈溫言苦笑:“不會,還是很漂亮,許是老天不忍心傷了你吧。”他頓了頓,“起初我並不相信,操持你的葬禮也有幾分不真實感,直到……”

  直到封棺下葬的那一天,直到葉可意和齊小將軍狠狠給了他一巴掌,他才意識到,紀璇菱真的死了。

  死了,去世了,沒了,消失了。

  是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卻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幽魂一樣地守在你身邊,將你一切從前覺得快樂的,幸福的小事,都化成難言的痛苦和煎熬。

  是上天對苟活的詛咒。

  他一直沒有繼續,紀璇菱微微睜開眼睛,偷看了他一眼,面前的沈溫言低着頭,燈光暈染的輪廓看着有幾分清寂,他好像已經離開了眼前這個世界,只於一個軀殼,人卻墜入了永遠爬不出來的深淵泥淖。

  “葬禮來的人多不多,辦得隆重嗎?”

  沈溫言這纔回過神,攥緊手中的髮絲:“抱歉,準備的很草率。”

  紀璇菱大方道:“也不怪你了,確實有些突然,誰能想到我連棺材板都沒開始挑,人就先沒了。”

  “那,我走了之後,其他人都還好嗎?”

  “不好。”沈溫言不假思索道,“都不好,岳父大病了一場,休養了半年,朝中的官職也辭了;葉可意動了胎氣,好在母女都沒有什麼大礙,母親也,也很難過。”

  他沒有提自己,紀璇菱卻不想再問,她有些難過,自己瀟灑地回到了從前,可前世的那些人,切實地要煎熬親人朋友離世的痛楚,她沒辦法想象那是怎樣的痛,單一想到,就難過地落下淚來。

  “我也……”

  “那你有好好照顧他們嗎?”紀璇菱睜開眼睛,“我對你們沈家也有幾分功勞,你有幫我好好照看他們嗎?”

  沈溫言胸口更是堵塞,彷彿有一塊大石頭壓在他的喉頭,他艱難地吞嚥幾次,想要壓下:“對不住,我好似沒辦法好好照顧他們。”

  紀璇菱想了想,也可以理解,紀明啓和葉可意都無條件地站在她這一邊,自己忽然離世,他們對沈溫言肯定不會有什麼好態度,況且婚前,紀明啓就很是不喜沈溫言。

  她抹了把眼淚,緩了片刻:“那你又爲什麼會回來,我父親和朋友都沒有回來,你怎麼來了。”

  她死之前,沈溫言不已經是上京最有權勢的王爺,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更是別國公主未來的駙馬。

  他站在輝煌之處,前程依舊似錦繁華,他還有些大刀闊斧的改革要做,滿腔的抱負要實現,沈溫言這種人,應該活得很長很長,做很多很多的事。

  可爲什麼他也回來了。

  “我。”沈溫言頓了頓。

  紀璇菱嗅到些不一樣的意味,忙道:“不許編纂,你知道的,畢竟相處這麼多年,你撒謊我還是能聽出來的。”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嗯,也沒什麼值得杜撰的,你走後第三年,遇到一場行刺,傷了身體,之後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紀璇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什麼行刺,怎麼會有人會傷到你,你自己不是一身的武藝,暗衛不都護着,怎麼會受傷?”

  沈溫言平靜地看着紀璇菱的臉:“人世無常,總有防範不到的地方。”

  這話說得籠統,讓人沒有辦法反駁,可紀璇菱還是驚詫,沈溫言不算惜命,但對自己也算是愛惜,她在的時候,都沒見過他生過一場病,在戰場上受了傷,第二日也能衝殺出去,怎麼會躲不過一場行刺。

  且七殿下這麼重用他,也不知道好好保護沈溫言麼?

  “還有什麼想問的?”

  紀璇菱隨意問了些上京的變化,沈溫言十分有耐性,詳細地描述,一街一市,一磚一瓦,內容平實,聲音平穩,紀璇菱聽着,漸漸地陷入睡夢中。

  沈溫言聽着她的呼吸,將她額上的布巾取下,俯身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額上還有些微微發燙,呼出的氣息也帶着熱度。

  他下頜微微擡起一點,鼻尖輕輕抵着紀璇菱的鼻尖,沈溫言控制着呼吸,生怕將紀璇菱吵醒,片刻後,偏了偏頭,極輕地,貼了下紀璇菱的嘴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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