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顏荇醒過來第一感覺就是頭像是要裂開一樣。
手肘支着地面才慢慢撐起身子來。
“嘎吱”一聲,春日的暖陽隨着門被打開一股腦傾瀉進來。
擡手擋了擋眼前刺眼的日光,看清來人後,扯着已經半嘶啞的嗓音問道:
“姑姑,什麼時辰了?”
被顏荇叫着姑姑的女子也就三十來歲,一身簡易棕色麻衣,盤着婦人髮髻,髻上也只別這一根簡易的銀釵。
“喲,還記得問是什麼時辰了,看來還沒喝糊塗。”
春白踢了踢滾到她腳邊的酒罈子,有些又生氣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已經快十個日夜了,明明離開了整整一年多才回來,結果一回來就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十天十夜。
光喝酒就喝了個昏天黑地。
“怎麼,如今,連牀都不會睡了,是這地板更舒服不成?”
“我讓你住在我這,不是讓你來喝酒的,平日裏不幫忙也就算了,現在還得我來照顧你。”
看着她這醉鬼的模樣,春白就生氣。
之前不是都不怎麼喝了嗎,現在倒好,是把一年的量都喝了不成。
也真是喝死算了。
顏荇實在是頭疼…
也就由着姑姑她嘮叨了。
放下手中端着的米粥,春白纔有些猶豫地開口:
“我去皇城司的時候遇見周有崖了。”
“他向我問起你了?”
顏荇聽了一耳朵,纔有些晃盪地從站了起來。
拿過桌上的白粥,不管燙不燙就一飲而盡。
溫熱的米粥下肚後,顏荇看着已經空了的碗,開口就是一句“老匹夫”。
“好歹也是一個姑娘家,別一口一個老匹夫的叫,再說,人,好歹也曾經是你的師父。”
師父?
哼,天天想着怎麼弄死她那種師父嗎?
“你不問問他有什麼事?”
顏荇有時候好奇心是重一些,可是,她還真對周有崖的事情半點興趣也沒有。
“沒興趣。”
想來裴競這幾日估計也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畢竟因爲裴湛的事情,太后正在後宮鬧着,百官中也還有不少質疑的聲音。
更別提西北那邊又出現了隴陽王府的殘餘。
她這才過了幾天清閒日子。
“行,沒興趣就不說了。”
隨後春白又稍微湊近她些,捏着鼻子搖了搖頭。
“既然醒了,就趕緊先去洗洗吧,你自己聞聞,你都要臭了。”
“還有,你新帶回來的那隻狐狸可比桃子鬧騰多了,你可得管管。”
聽到栗子,顏荇不禁眼眸一淡。
走到櫃門前拿換洗的衣服的手頓了頓,可隨後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怎麼?真動心了?”
春白經歷過,知道男女之間,說到底也就那麼回事。
這世上哪有真正的鐵石心腸,更何況,顏荇她其實最是心軟了。
有時候忍不住想,若顏荇的過去若是沒那麼多波折,哪怕她走運一些,想來也真會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而不是如今這般生人勿近的模樣。
顏荇背對着春白,這讓人看不出她的神態。
但其實她也沒什麼表情,只是有些木然。
動心嗎?
動心是什麼感覺,她不知道,就像她不明白裴湛明明已經知道她是裴競的暗衛,可那時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
也不知道,她明明只和葉僅只有幾面之緣,葉僅卻說心悅她。
她只知道,要活下去都尚且不容易,哪有什麼能力去談動心。
外頭這日頭可真是刺眼呀。
…
出了房門也就是個一眼見到頭的小院,地處城邊郊外,雖然偏僻,但起碼安靜。
顏荇沒事情要做的時候,就來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好歹買這個院子她也是出了錢的,怎麼就好像她是來佔便宜的。
春白真是年紀大了,脾氣也越來越不好了。
坐在板凳上,一邊在心裏發着牢騷,一邊也就把剛纔自己換下來的衣物洗了。
栗子在她出來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也沒有接近,獨自握在角落裏睡起了覺。
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猛然擡起頭來。
隨即,顏荇也聽到了“砰”的一聲。
是隔壁門被撞開的聲音。
隔壁什麼時候有人了?
可隨後,顏荇來不及疑惑,因爲她聽到了杏兒和姜嬤嬤喊着救命的聲音。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給我放開。”
“老虔婆,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家老爺看上這丫頭了,那時她命好,你不要敬酒不喫喫罰酒。”
“誰要你家主人看上了,你給我鬆開。”
…
顏荇趕來時,便只看到兩個做奴役模樣的,一個拽着杏兒往外走,一個才把姜嬤嬤推到在地。
“鬆手。”
姜嬤嬤和杏兒看見門口的顏荇也皆是一驚,可還沒等到她們反應過來。
那個推到姜嬤嬤的男人已經擼着袖子上前。
“啊喲,這丫頭比你手上那個漂亮。”
“要不…”
來人還沒說完,就被顏荇擰着胳膊拗了過去。
“你說什麼?我剛纔沒聽清。”
語氣冷冽間帶着絲絲慍怒。
“你這賤人,給我鬆開…疼…疼疼…”
顏荇很是“聽話”地鬆了手。
正當男人慶幸之時,顏荇的一腳又踢翻他,踩上了他的右手,然後在沙土裏碾了一下。
手不乾淨也就算了,嘴還不乾淨。
“方纔是這隻手動的手吧。”
另一個人顯然是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小娘們這麼狠。
他都聽到那手骨頭斷了的聲音。
“你…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你…你怎麼敢。”
顏荇這才把目光放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江”字印在這身衣服上。
“江平要是不服,讓他去皇城司找姓顏的。”
“你這麼說,他自然會知道。”
不過一個六品官,還敢幹強搶民女的事情。
“還不滾。”
那人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被一個女人瞪了一下,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人宰了才甘心那種。
哆哆嗦嗦鬆了手,連同夥都不及管就跑了。
顏荇在心裏冷哼一聲,鬆開腳,踢了踢他,示意讓他滾。
直到二人的腳步聲遠去,顏荇還在猶豫是上前還是直接離開。
垂在身側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想擡起來,想了想又算了。
姜嬤嬤卻冷着一張臉,看了一會她。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可換了身黑衣,就真是令人陌生得很。
“杏兒,關門。”
也不想再看見她這個人和這張臉了。
想想之前自己對她的真心,真是餵了狗才是。
杏兒雖然腦子反應不是很快,可也知道寧王府如今落得這個局面,都是因爲阿顏姐姐。
她就是不懂,阿顏姐姐爲什麼要背叛他們。
想着想着,走過去的時候,不小心就摔地上了。
顏荇一看人摔了,上前兩步,彎腰便想去扶杏兒。
可她才碰到杏兒的肩膀,就被衝上來的姜嬤嬤動手推了一下。
倒不至於摔倒,就是後退了兩步。
“呵,不勞貴人了。”
“說來,貴人不在宮裏頭做娘娘,來這樣的小地方做什麼?”
顏荇也不辯解,想來當時也是被她們看到了。
也確實沒有什麼可說的。
裴競當時那麼對她,也是事實。
也不願再繼續討人嫌棄,轉身便離開了。
可心裏好歹放下一塊石頭,起碼…
裴競遵守了他的承諾,沒有牽連寧王府其他人。
女眷他放得輕巧,就是不知道鄭昀他們如何了?
…
入夜,
“她們不知道我住在這吧?”
顏荇喝過一杯酒,朝着春白問了問。
春白搖着頭坐下,止不住嘆了口氣。
“沒有,她們來找,被我忽悠過去了。”
顏荇點了點頭。
想來,要是她們知道自己住在隔壁,是怎麼也不會繼續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反正她自己又住不了幾天,何必難爲了她們。
“嗯。”
繼續喝她的酒。
春白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她的酒杯。
“你這當水喝呢,你聞聞,別人進來我這裏,都以爲我是賣酒的。”
喝喝喝,怎麼喝不死她。
顏荇卻是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拿過酒壺就繼續喝。
“我一直以爲,你喜歡的是陛下。”
顏荇聽到這話,手一停,一口酒差點沒嚥下去。
轉頭,就是一臉狐疑地看着春白,不知道她這話從何說起。
“陛下娶妻的時候,你不是還傷心了挺久的嗎?”
有嗎?
顏荇回憶了一下,畢竟時間有點久遠了。
“哪有,姑姑別瞎說。”
她承認,那時候的她還不懂事,以爲跟了裴競就不用繼續每天喫苦訓練,然後過打打殺殺,刀尖舔血的生活。
畢竟那個時候,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但是當她慢慢知道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後,她就沒再考慮這個事情了。
至於當初爲什麼傷心難過,總是有別的事情吧。
“真沒有?”
“沒有。”
眼神堅定,語氣認真,讓春白不得不相信。
“那寧王呢?”
聽到寧王二字,顏荇明顯愣了一下,眼前卻不自覺閃過裴湛到臉,他那時看向她的眼神,令她心神不寧。
要不然,她也不會一直喝醉自己了。
可偏偏,在夢中,她還是會夢到。
已經想不起來,當時自己刺向裴湛是什麼感覺了,她當時只覺着腦子一片空白。
就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切。
喉頭間吞嚥了一下。
她說不上來,畢竟如今內疚遠遠大於其他感情。
作者有話說:
頹廢顏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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