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教官
清晨,巫瑾迷迷濛濛醒來,站在鏡子前微微一呆。
窗外沒有克洛森基地綿延無盡的小山坡,這裏也不是熟悉的雙子塔，開門時卻依然能聽到凱撒大着嗓門嚷嚷。
“小巫,你投票快超魏衍了！”
克洛森秀第三輪投票已經啓動,巫瑾勢頭大盛，幾乎快與魏衍持平。
原本和他同處第二梯隊的薄傳火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從選手後臺可以看到,投票流量來自四面八方，曾經只佔比30%的星博用戶更是直接攀升到45%。
克洛森秀團綜播出後10個小時,熱搜引流的效率之高，近乎匪夷所思。
“#爲主舞小哥哥惡補逃殺秀,看槍械基礎頭昏腦漲……”
“#小巫，麻麻來給你投票了！！”
佐伊刷完牙，正從寢室走出。
他拍拍巫瑾的肩膀：“粉絲活躍是好事。但是小巫有一點——星網流量高,熱搜能一次吸粉,不過能留下來陪你走完職業生涯的不會太多。實力纔是固粉的基礎。”
巫瑾努力點頭。
那廂，凱撒洋洋得意：“死騷男投票上不去,還是咱小巫爭氣！”
佐伊皺眉：“我說你別跟人家槓了,本來就沒什麼腦子，一天到晚還盯着別人。那騷男是不是被你影響了？最近頭腦也不大靈光……”
佐伊微一思索,倒也符合凱撒一貫作風——先把人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線，再用作爲傻子的豐富的經驗把人打敗。於是他欣然點頭：“行吧，以後記得多找小薄玩。”
凱撒嚷嚷：“滾你的！我——”
佐伊徑直把巫瑾揣走：“下樓喫飯。我和小巫去特訓，你就在公司繼續補你的課吧。看着點薄傳火,就他那票數，近期肯定得有點動作。”
千里之外。
銀絲捲戰隊。
薄覆水冷冷的看着投票通道，薄傳火在一旁蔫蔫巴巴站着。
“最後一次。”薄覆水開口。
薄傳火喜出望外：“謝謝哥，謝謝哥！！”
兄弟倆迅速度佈置好場景，客廳內搭了兩個補光板。薄覆水冷冰冰繫上圍裙，冷冰冰打開爐竈，冷冰冰給沒用的弟弟煎了個蛋。
期間薄傳火扛着個單反，時而彎腰撅臀，時而趴在地上，勢必要擺拍出最佳角度。
薄覆水一鏟子把煎蛋扔到盤子裏：“拍。”
薄傳火一連拍了二十幾張，乖乖站到角落裏磨皮修圖——一整個乾癟癟的雞蛋被修的金黃璀璨，鮮亮飽滿。薄傳火迅速把它和剛纔兄長下廚的照片一起拼了個九宮格，發送星網：
“一早醒來就看到哥哥做的愛心早餐[愛心][擁抱][擁抱]，感動！”
短短十分鐘內，薄家軍從四面八方涌來，幾乎一刷新就能多出近萬條評論。
“啊啊啊啊啊！！！骨科萌一臉血啊啊啊啊！！！”
“覆水傳火，覆水傳火！！！”
“大薄這麼久不po照片，果然還是要從小薄的星博裏找！忽然想起來今天克洛森投票開啓！小薄等着！！我這就來啊啊！”
薄傳火的票數開始穩健上升。
小薄終於鬆了口氣，縮在牆角開始喫蛋。那煎蛋着實沒有修圖之後好看，又小又扁，喫完之後肚子還是咕咕叫。
薄覆水一聲冷哼，最後熬不過弟弟可憐巴巴的目光，又起身給他煎了一個。
薄傳火大喜，終於有了點膽子：“哥……我是真沒辦法，巫瑾旁邊跟了個私生飯，親媽粉，陪飛陪賽的，估計休假也在後面跟着……咱要不換個策略？”
薄覆水明顯不信：“怎麼可能？拿工資的站姐都沒這麼勤快。”
薄傳火急吼吼道：“哥，是真的！我……”
薄覆水只一眼就讓他噤聲。許久，大薄緩緩開口：“崽，淘汰賽65名，嗯？你這成績，炒cp也是上趕着倒貼的那個。下次淘汰賽，要是再進不了前三——”
薄傳火一臉驚恐，撲通一下扔了半個蛋：“哥……哥別……哥啊啊啊啊我保證……”
上午十點。
白月光大樓前懸浮車剛剛停妥，曲祕書就迅速把人趕了進去：“小巫帶好墨鏡，別被粉絲看到了啊，乖。”
佐伊無奈：“曲姐，哪裏有粉絲能追到蔚藍深空去……”
曲祕書瞪眼：“有啊，有錢有勢的那種。還是那句話，看好小巫別被偷了！”
巫瑾：“……”
直到懸浮車開走佐伊才鬆了口氣：“親媽粉，架不住，架不住。”
去往蔚藍深空的航線不只一條，兩人在星港出示了訓練卡，立刻就被專程星船接走。內設低調奢華，隨處可見訓練主辦方的宣傳本冊：
《變強的100個小訣竅-訓練，發掘你身體深處的奧祕》by阿俊老師
《驚！地獄訓練竟然假期八折包住宿，蔚藍深空地下聯賽傾力推薦，買四天送一天》代言人-阿俊老師
兩人百無聊賴翻完所有資料，這位“阿俊老師”近乎無所不在。
佐伊合上本冊，許久才接受畫風：“隊裏有不少前輩去過……都說看着不靠譜，有用是真有用。畢竟是浮空城出品。”
巫瑾腦海中立刻浮現起了衛時的銀色面具：“佐伊哥，浮空城是什麼？”
“蔚藍深空四大勢力之一。”佐伊解釋：“其他我也不清楚，過去之後不要亂走。據說裏面危險的很。”
巫瑾睜大眼睛。
佐伊搜刮回憶：“大概四年前，浮空城出了點事，還牽連到聯邦政要。”繼而搖搖頭：“後來這件事被壓下來了。”
星船緩緩駛入碎石帶，在某個不起眼的接駁口靠岸。
蔚藍深空由主城和若干輔城組成。四大輔城浮空、炙薇、黑沙、出雲分由不同勢力接管，並瓜分主城各區。
兩週前，巫瑾同兩位隊友去主城區找過紅毛，所在街區就隸屬浮空城名下。
但這還是巫瑾第一次踏入浮空城。
登港時，巫瑾把手放入口袋，銀色面具徽章在指尖微微發涼。
港口瀰漫着薄薄的霧氣，因爲星船降落受熱而散開。這是一座繁華不遜於深空主城的城池，躍動的廣告牌上隨時能見到熟悉的銀色面具。執法智能在城市上空逡巡，摩天大廈坐立於重重迷霧之中，港口另一側有大宗貨物不斷接駁吞吐。
視野邊緣被迷霧包裹，城市周邊是深不見底的天然裂谷，整座城市如同在深淵中拔地而起，浮空而造——易守難攻。
城名浮空。
許久之後，佐伊才一聲感嘆：“……能在這裏建城，真他媽有錢。”
很快，接引他們的負責人也抵達港口，遞給兩人一人一張面具。
“外來訪客需要去海關登記，到浮空城之後，一共有三種身份可以選擇。”
“不戴面具，你還是你。帶上面具之後，沒人會細究你的過去。對於參加訓練項目的客戶來說，我們通常建議身份保密……”
巫瑾好奇：“第三種身份呢？”
負責人揚眉：“第三種，是被浮空城的榮耀庇護的人。可以在城市暢通無阻，受到所有你能想象的尊敬。看到那個徽章了嗎？那個就是身份證明。”
巫瑾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虛擬投影中，銀色面具徽章熠熠發光。
和衛時送給他的一模一樣。
巫瑾放在右口袋裏的指尖下意識微微摩挲。
過了海關，一輛懸浮車悄無聲息將兩人接走。
特訓基地設在距離港口幾十公里外的某個巨型建築裏，兩人抵達時，大廳內已站了不少和他們相似的“訓練營客戶”。
胖瘦高矮不一，戴着一模一樣的白色啞光面具。
進門前，巫瑾花了近十分鐘的才把面具戴上，光暗釦就有六七個之多，材質柔軟服帖，還可根據臉型微調形狀。
巫瑾嚴重懷疑，就算腦袋打飛面具也不會掉。
佐伊則饒有興趣的看着其他訓練者。
“有咱們一樣的逃殺秀選手，也有僱傭兵，尖端安保公司……”
說話間，廣告牌上的“阿俊老師”忽然出現。
“阿俊老師”帶着花裏胡哨的金色面具，上面甚至還粘了兩根羽毛，聽聲音像是二十**的青年，語氣輕佻：
“現在打開你們作戰服右手臂暗釦，看到那個黑色裝置了不？沒有人不認識吧？彈出式生物救生艙。現在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救生艙電源給我摳出來。”
訓練生們微一沉默，但早有心理準備，紛紛照做。
“行了，左轉二十米拿槍。爲了你們的生命考慮，我代表培訓項目組建議你們抱槍睡覺。”
“拿完槍去籤訓練責任書。順便說一句，如果在這裏出事，你們購置的人身保險不會賠付——哦，因爲訓練死亡率太高，死在這裏通常叫騙保。”
面具後，訓練生眼神逐漸僵硬。
拿完槍，阿俊老師吹了個口哨：“排好隊，一個個跟我進去測評。然後會給你們分配一對一指導教官。”
佐伊給巫瑾打了個手勢，率先排進了隊伍裏。
等輪到巫瑾時，門扇微微開啓。
阿俊老師頭也不擡開口：“作戰服脫了，身高體重職業擅長報一下……”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阿俊老師掃了一眼訓練室的鏡子，忽然一頓，繼而眼神發亮，面具上的羽毛興奮打顫：“176……61……”
巫瑾：“！！！”他明明還沒有報！
阿俊老師的眼神幽幽泛綠，就差沒黏在巫瑾身上。巫瑾背對着他，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體格稍顯瘦削，並不明顯肌肉在燈光下十分吸睛，肩膀膚色細膩柔和，是讓人看了就心中癢癢的牛奶色。
他一聲輕咳，畢竟是培訓項目，他還沒有禽獸到對學員下手。
但必要的“溝通”還是需要的。
阿俊老師和顏悅色開口：“你的一對一指導教官已經定下來了。小同學，來，過來加個終端好友……”
巫瑾乖巧掃碼，阿俊的話忽然卡在了喉嚨裏，見了鬼似的看向門縫。
巫瑾正對着鏡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從門縫裏慢吞吞擠進來的——竟然是一隻豚鼠。
豚鼠被洗的乾乾淨淨，鬆鬆軟軟，前爪後側被套了個溜鼠繩，慢吞吞擠進來之後，又被主人慢吞吞拉了回去。
木門被豚鼠擠得開開合合，阿俊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慌不迭向外跑去。
隔着一扇門，巫瑾安安靜靜的填寫技能測評表，外面斷斷續續傳來爭吵。
“怎麼過來了？基地出事了？！”
“……什麼？！他就是……！！！臥槽我要死了……你怎麼現在纔來？！”
“溜豚鼠走慢了？就爲了這傻逼豚鼠？我…￥#……”
豚鼠的主人冷冰冰開口：“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伴療者。五分鐘人會過來。”
樓下倏忽傳來一震巨響，學員們愕然擡頭，只見阿俊老師不知爲何狂奔而去。
豚鼠的主人慢吞吞進門：“接下來的測評由我主持。”
他看了眼巫瑾：“a073房間，你的指導教官會在五分鐘抵達。行了，下一個。”
巫瑾抱着槍，打開a073訓練室的大門。
地上放着防具，全息動態靶是裝甲蟲獸，在訓練室開啓後伏在草叢中蠢蠢欲動。巫瑾好奇的用手戳了一下，蟲獸驟然縮成一個球殼，往旁邊警惕的挪了挪。
巫瑾頓時手癢，左等右等也不見導師過來，索性調成初級難度，按下訓練開始按鈕。
幾分鐘後，a073大門無聲打開。
巫瑾的指導教官在門口淡淡看着，兔子精拿槍就像抱蘿蔔，戳起蟲獸就像打地鼠。
即便是初級動態靶場，漏掉的蟲獸加起來能繞練習室兩圈。
“重心下沉。”教官懶散開口。
巫瑾一愣，噗噗噗又漏掉七八個蟲獸，小卷毛卻突然翹起，美滋滋在風中抖動。
“大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壯碩有力的手臂驟然把他按住。只穿一件作戰背心的少年肩膀微沉，在男人掌心無意識蹭了蹭，軟乎乎的就像是墊了兔子毛。
教官把人往懷裏撈了撈，調整巫瑾亂七八糟的射擊姿勢。
兩人一時靠的極近。放在一個月前，巫瑾還警惕的很，甫一靠近就像被捏住耳朵的兔子，兩腿一蹬一動不敢動。此時卻熟悉至極，麻溜兒的跟隨大佬指示開槍。
教官嘖了一聲：“肩膀放鬆。”
巫瑾眨巴眼睛，忽有所覺回頭——
帶着純白麪具的男人眼神冷淡，穿着制式教官作戰服，外披深色的軍氅，領口掛着燙金浮空城標識和暖金色流蘇。透過面具能看到他深邃的眼部輪廓，眯眼時冷峻的要命。
男人說話聲音極低，帶着些微沙啞，像是帶着槍繭的手在摩挲槍膛。
巫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呆呆的看過去，耳後淺淺泛紅。
教官漠然看了他一眼。
巫瑾蹭的一下回神，視線向下移去。深黑的皮質軍靴，筆直的褲腿往上，腰間懸着配槍。
有點……炫酷！
巫瑾嚥了一口口水，眼神羨慕。
發現兔子精視線在胯部逡巡的男人：“……”
初級動態靶訓練“滴”的一聲結束，巫瑾刺溜躥起，正要叫一聲大哥，卻疑惑發現大佬眼神冷淡。
“脫靶86次，不合格。”大佬面無表情道。
巫瑾點頭點頭，乖巧認錯。
一面兒緊張思索哪裏讓大佬不悅。
好像哪裏都有……
脫靶率太高。
昨天爽約。
外套沒疊好。
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兔子精緊張的就差沒打個嗝兒。
巫瑾呆呆擡頭，只見大佬打開訓練室設置，手速如電，轉眼就換了個全息場景佈置。
荒星草叢變爲卡通樂園。
粘液四濺的鐵甲蟲獸變爲嚶嚶嚶蹦跳的金屬史萊姆。
巫瑾蹭的一下反應過來：“謝、謝謝大哥！我……我還是用蟲獸練習……這個太卡通了……”
男人揚眉：“活潑可愛。”
巫瑾茫然：“什麼……”
男人漠然重複：“活-潑-可-愛，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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