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白富美 第106節
陳奶奶看着陳逸洲臉上淺淺的笑意,眉眼深邃,其實就長相上來說,陳逸洲像極了陳寶國,不用說,只一眼,就知道這兩人是父子。只是,這兩父子卻......眼底裏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無盡的心疼,以及愧疚。不知這愧疚是對陳逸洲,還是對他早逝的母親。
陳逸洲擡眸,就對上陳奶奶的目光,纖長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映出一片的陰影,一同掩去的還有眼底裏的光。
“奶奶,我爺爺呢?又去找陳爺爺下棋了?”陳逸洲探着身子朝屋裏看了眼。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這個時間,就是爺爺出去找陳爺爺下棋的時間。
陳逸洲從來沒覺得一切的根源在爺爺奶奶身上。
當然,從根源上來說,如果他們沒有生下陳寶國的話,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可,這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追根究底。
那麼,爺爺奶奶又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呢?更遑論是那個早逝的女人?
“是啊,喫過午飯,讓他在家休息一會兒,就跟要命似的,非說昨天的那步棋走的不對,全是被你陳爺爺誤導的。這不,剛喫過午飯,就上人家家去了。”陳奶奶想着家裏的老頭子,有些沒好氣的說。
陳逸洲笑了笑,“陳爺爺背地裏說爺爺是臭棋簍子,輸了還不認。”
“你說誰是臭棋簍子?”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小院門口傳了進來。
陳逸洲回頭,就看見陳爺爺杵着柺杖站在門口,吹鬍子瞪眼的。他忍着笑,起身過去扶陳爺爺。
手剛碰到陳爺爺的胳膊,就被一把甩開了。
陳爺爺杵着柺杖走的是虎步生風的,“哼......那老陳頭眼看着自己要輸了,就開始影響我,要不這樣的話,我能走錯位置?”
陳逸洲眼底笑意深沉,跟在陳爺爺的身後,沒有接話。倒是陳奶奶可不慣着他。
“瞧見沒?這是又輸了。”
“你說誰輸了?”陳爺爺氣呼呼的坐在了陳逸洲之前坐過的位置上。
陳逸洲馬上上前給陳爺爺倒了杯涼白開遞過去。
陳爺爺接過,喝了一口,繼續道:“我那是讓着他,懂不懂?”
陳奶奶側着身子,撇了撇嘴,一絲半點的都不信。
陳爺爺瞪着陳奶奶好一會兒,微揚着頭,“你這態度有問題。”
陳奶奶給氣笑了,“你輸了棋,還不讓人說了?人說了就是態度有問題?我看是你心理有問題。”說着一頓,“就是輸不起。”
這下,可把陳爺爺給堵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又見陳奶奶壓根兒連個眼神都不給他,氣的不行,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好大一口,轉過頭,不去看陳奶奶了。
陳奶奶回頭覷一眼陳爺爺,衝陳逸洲擠了擠眼睛,小聲道:“瞧見沒?這人的心眼兒啊,跟年齡是反着長的。”
“哎?你不要欺負我年紀大了,就耳朵不好使。”陳爺爺馬上叫道,“我告訴你,我聽見了,你說我心眼兒小。”
“是,我就是說你心眼兒小了,怎麼着?”陳奶奶可不懼他,“你跟人家老陳下棋,哪回不是人家讓你?再說了,這整個大院裏,除了老陳,誰還願意跟你下棋?”
“沒人跟我玩?”陳爺爺頓時聲音高了八度,“我告訴你,那是我不願意跟別人玩。”
“行吧行吧,是你不愛跟別人玩,就願意跟喜歡影響你下棋的老陳玩。”陳奶奶懶得跟他掰扯。
好吧,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陳逸洲覺得他都看見他爺爺脣角的鬍子在跳舞了。
“爺爺,一會兒咱倆走一局唄?咱倆都很久沒下過了。”陳逸洲馬上做乖巧狀。
陳爺爺由上到下的打量了陳逸洲一眼,眼神傲嬌的“哼”了一聲,“看在你如此好學的態度上,等我歇一會兒,咱倆下兩局。”
陳奶奶在一旁笑着搖搖頭,進了屋裏,跟家裏的小保姆商量着晚上做什麼菜了。
見陳奶奶離開了,陳逸洲想了想,在陳爺爺對面坐下。
陳爺爺靠着椅背,閉眼假寐,時不時還能聽見戲曲的調調從他的喉尖溢出來。
“爺爺。”陳逸洲微沉着聲音喊道。
陳爺爺倏地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看了眼陳逸洲的神情,“怎麼?吵架了?”
陳逸洲搖搖頭,“爺爺,哪還能每次都吵架啊!”
“你小子可糊弄不了我,別說我,就是你奶奶,你也糊弄不了。她只是不想你不開心,纔沒戳穿你。”陳爺爺說。
陳逸洲摸了摸鼻子,垂眸苦笑了一下,他心裏又何嘗不清楚呢?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
而奶奶不戳穿,也是不想他不開心。
“爺爺,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有些駭人聽聞。”
陳爺爺的表情凝重了幾分。
陳逸洲舔了舔下脣,說道:“我偷聽到李怡打電話,她哥哥應該是在做和毒|品有關的事情,現在應該是已經被警|察知道了,他讓李怡找關係幫忙,中午喫飯的時候,李怡言語裏都在試探陳寶國最近的訓練任務。”
“那你爸有沒有說?”陳爺爺馬上問。
說來,陳寶國對工作的事還是極其努力認真的,甚少會在家裏聊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因爲李怡,他多次對陳逸洲表現出不喜不信任,這導致陳爺爺陳奶奶在某些時候,對陳寶國也少了幾分信任。
哪怕這個人是他們的兒子。
陳逸洲搖搖頭。
陳爺爺舒了口氣,“還好沒糊塗徹底。”
陳逸洲撇了撇嘴,沒接話。
陳爺爺睨他一眼,“李怡的事兒你就別摻和了,這事兒既然告訴我了,我會處理的。你啊,去了學校好好學,不爲別人,就只爲你自己,知道嗎?”
陳逸洲點點頭,“我知道的。”
半晌,陳爺爺嘆了口氣,“孩子啊,人這一輩子,沒有誰能夠平平坦坦的過完一生的。有人先苦後甜,有人先甜後苦,你覺得哪一種人生會更好?”
陳逸洲垂着頭,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杯子裏的水因爲淺淺的輕風,微微蕩起細小的波紋。
“爺爺,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陳逸洲看着陳爺爺,目光清明,言語鄭重。
陳爺爺移開視線,看着小院裏陳奶奶種的幾株花盆,擡手指了指,“瞧見沒?那花杆兒多細啊,可任它多大的風多大的雨,哪怕在風中搖來晃去,身子都跌進了泥地裏,只要太陽一出來,曬一曬,澆一澆水,沒幾天,又能挺直了腰桿,結出花朵來。甚至,這花朵的花期很短暫,也許只有一天,或許只有一瞬間。”
陳逸洲看着陳爺爺。
“孩子,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也許一輩子像小草一樣,哪怕付出一生,也是默默無聞。也許就像這花朵兒,總有綻放的一天,可也只是短暫的。這條路,不好走啊!”陳爺爺說着,聲音裏竟帶上了點點的哽咽。
作爲軍人來說,自己的孫子讀軍校,還是靠着自己考上的好學校,是該驕傲啊,光榮的。可正因爲自己是軍人,骨子裏又捨不得孩子再去喫這份苦。
是啊,軍人多光榮啊,多大的榮耀啊!
可要受的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呀!
年紀大了,心腸軟了,尤其是自己最疼愛的小輩。一邊說着讓孩子一定要肯喫苦,一邊又心疼孩子喫苦,期望孩子再想一想,是不是換一種生活。
心裏矛盾的,前言不搭後語,可,這就是一個長輩的心啊!
我希望你成才,成功,成爲所有人眼裏的燈塔。可同樣的,我更喜歡你泯然衆生,成爲這泱泱人羣裏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只要你能夠健健康康的過完這最普通的人生。
喫的飽,穿得暖,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再組建一個小家,他即使閉了眼,這輩子也算是無愧於心了。
可偏偏,偏偏
陳爺爺看着陳逸洲這張已經漸漸可以看出大人模樣的臉,心裏重重的嘆了口氣。
“爺爺,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陳逸洲又說了一遍。
“明白,明白就好。”陳爺爺說這話時,到底是帶上了幾分哀傷。
他有權利,也有能力,即使陳逸洲選擇了這樣一個大學,也能讓他的後半生安穩,可他知道,這並不是這孩子想要的。
這孩子打小,從來不主動提要求。哪怕是要一顆糖,要一個玩具,都沒有過,你給什麼,他都接着,永遠都是一句好。
第一次提要求,是去z市讀書。第二次,便是自己做主報考了這所大學。
老伴聽說的時候,面上高興的不行,可背地裏,到底還是紅了眼眶。
好好的孩子,日子都這麼好過了,怎麼偏偏還要選擇這條路呢?
是啊,爲什麼呢?
陳爺爺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歲一般,杵着柺杖,慢慢的起身。陳逸洲忙上前扶住陳爺爺的胳膊,這次,陳爺爺沒有揮開他的手,而是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的往屋裏走。
“爺爺,您和奶奶放心,我會好好的。”陳逸洲在陳爺爺耳邊小聲道,“到時候給您娶個漂亮的小媳婦回來,讓她天天哄您和奶奶開心。”
陳爺爺斜睨他一眼,“小媳婦?就是那個送咱們草莓喫的小姑娘?”
第92章
陳逸洲大囧,低着頭,摸了摸鼻子。
陳爺爺側頭看了他一眼,跟着笑了起來。別看陳爺爺年紀不小了,可中氣十足,陳奶奶在廚房裏就聽見了笑聲。
家裏的保姆在一旁摘着菜,對陳奶奶說:“逸洲這孩子看着清清冷冷的,哄老爺子倒是有一套,哪一回不是笑的這麼敞亮啊!”
陳奶奶轉頭看了客廳,已經長成大人模樣的陳逸洲微弓着腰,小心地扶着陳爺爺,側着頭,認真的看着陳爺爺。陳爺爺右手比劃着,聽不太清到底在說什麼,可看着就讓人知道陳爺爺心情很好。
陳奶奶笑着搖搖頭,“人老了,就圖孩子陪在身邊。”
保姆在陳家待了十多年了,也算是看着陳逸洲長大的,而陳家的這些官司她也是看在眼裏的。
要她說,陳寶國這人吧,有些拎不清,這媳婦再好,總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重要吧?可這人竟然爲了個女人,對自己的親兒子不聞不問不說,每次見着還沒個好臉色。倒頭來,竟然還怪兒子不尊重他?
父慈子孝,父不慈,何以讓兒子孝?
就憑着那點血緣關係嗎?
保姆搖搖頭,換了個話題,“逸洲的東西我給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會兒您讓逸洲看看,還缺點什麼,趁着這還沒去學校,趕緊去街上買買。”
陳奶奶點點頭,“他上的是軍校,生活用品學校裏都會發的,連穿的衣服都是學校發,帶不了多少東西過去。”
保姆點點頭,便不再說了,轉過身去看燉在砂鍋裏的湯。
陳奶奶起身,擦了擦手,又探着身子往外看了看,客廳裏已經看不見陳爺爺和陳逸洲了,想來兩人應該是去書房下棋了。
她從櫃子裏拿出茶葉,給陳爺爺泡了一壺茶,給陳逸洲倒了一壺涼白開,端着上樓了。
走在書房門口,就聽見陳爺爺中氣十足的說話聲。
“哎,逸洲等會兒,我這裏走錯了,得再想想。”
“行,您慢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