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死亡的恐懼
三人放學之後賣完烤魚就回了小屋，剛進門還沒注意到老人，直到懷裏的小黑叫了一聲，才發現老人坐在那陰暗狹小的角落裏。
這幾天老頭離開，小黑一直是幾個人照料，除了上課都一直帶着。
“哎，老頭你怎麼了？”，陸明發現了老頭的不對勁，如同一頭死屍一樣癱坐在座位上，眼神呆滯，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了下來，慢慢的問了一句。
老頭沒有動靜，看着幾個人，任然呆呆的坐在那裏，如同樹樁一樣，沒有一點反應。
“不是，老頭你別嚇我啊，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陸明看老頭一言不發的樣子嚇了一跳，慢慢的靠近老人的身體，摸了摸他的臉。
“我的孩子，死了”，沙啞的聲音從老人嘴裏發出，聲音微不可聞，如同漏氣的氣球，無力，頹廢。
陰暗的角落裏，老人的眼神空洞無比，沒有光彩，哪怕開了魂導燈，在光的照射下仍然如同一句腐爛的軀殼。
幾人這才明白老人這幾天是出去幹什麼去了，原來是家裏出了點事，回去籌辦喪事去了。
房屋裏靜悄悄的，陷入了死寂一樣的沉默，三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陸明率先反應過來，照顧霍雨涵跟王冬安慰一下老人，走進廚房從手鐲中拿出來前幾天買的蔬菜肉類。
他準備做一頓豐盛的飯菜，估計這幾天老頭應該也喫不好喝不好。
很快飯菜的香味就飄了出來，一點點的彌散在房間中，小黑也歡快的叫上兩聲。
飯菜上了桌，老人仍舊是那個樣子，也不動筷子，也不說話。
兩個小女孩兒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老人，只能由陸明絞盡腦汁的組織語言。
“老頭，人生就是如此，誰說的準呢？”，陸明看着呆坐着的老人，慢慢開口，聲音帶着柔和。
“六年前，我爺爺死了，死在了那個雨夜裏，沒有一點預兆的死了”，陸明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情緒起伏，似乎這件事情的主角不是自己。
“接下來的兩年裏，我去了很多地方，在異鄉漂泊，我見過許多人，有惡人，也有善人”，陸明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直到四年前，我纔來到了史萊克城，定居下來。建了間酒館，仿照以前的風格和裝飾”
“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管了你頓飯，我只是覺得你孤零零的，跟我一樣，我稍微有些感觸”
“你第二次第三次來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很煩人，心想，這老頭喫白食喫上癮了”，說道這裏，陸明不禁笑了一下。
“但是，慢慢的，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你跟我爺爺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嘮叨，一樣喜歡在午後躺在躺椅上休息”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楚虛幻與現實，記憶中的爺爺越來越模糊，和你重疊在一起”
“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年，原本我也只是把你看成一個孤寡的老人。但是，誰讓你在那麼冷的新年夜裏冒着大雪陪我喫頓年夜飯呢。”
霍雨涵看着陸明的臉，平淡的講出來傷痛的經歷從來不是一件容易事，突然覺得心臟一緊，看來，他沒來找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王冬則是一臉複雜的看着陸明，沒有說話，屋子裏只有陸明的聲音慢慢的迴響。
陸明突然笑了起來了起來，看着老人的眼睛，繼續說到。
“老頭，我就剩你這一個親人，兒子沒了，你還有我呢”，陸明將粥端到老頭身前，用勺子挖上一勺，吹了吹，放到了老人嘴邊。
“不不不，還有我們呢”，霍雨涵連忙接了一句。
“對，還有我們呢，我們是一家人”，王冬也接了一句。
老人昏黃的眼睛涌出一點點的光亮，看着眼前的三人，不由的有點感觸。
“史萊克學院，有的救嗎”，老人沒有喝那勺粥，慢慢的問了一句。
“有救，當然有救，只不過需要很漫長的準備”，陸明順嘴說出了答案，隨後腦海中仔細思量這句話的含義，腦海裏的某些雲霧被驟然撥開。
一股莫名的恐怖籠罩了他，身後汗毛炸立，如同一條滑膩的蛇湊到耳邊，吞吐着令人不安的腔調。
他直接釋放出了武魂，魂技也蓄勢待發，雖然這可能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魂力的流動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絲安全感。
天下哪裏有那麼多的巧合呢？從他三番兩次碰到老人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越與老人相處，便越覺得老人是帶着目的來接近他的。
但是他已經在暗無天日的大海里遨遊了太久，受夠了黑暗與壓抑，寒冷與孤獨。他第一次見到了個魚餌，一個充滿光明的魚餌，一個帶着甜味的魚餌。
他忍不住的咬了上去，一開始，他還帶着點理智，他勸自己，快逃吧，放棄這塊兒帶着甜味的美味。
可是他對那味道上了癮，越是舔舐就越覺得香甜，每當逃跑這個念頭產生時就被香甜的氣味從腦海中驅散。
他知道，他逃不了了，他不再考慮着魚餌上面究竟是要他性命的漁夫，還是動物保護組織的觀察。
他開始自顧自的編造理由，腦海中不斷思索合理的藉口。這不過是個普通的老頭罷了，他自我安慰着自己。
漸漸的，似乎他忘記了這一切，忘記了這可能是帶着毒藥的香甜。
他不敢去想這個殘酷的事實，沉浸在虛假的美好與幸福之中。
直到今天老人問出這個問題，他才翻然醒悟，老人大概率是史萊克學院的人，按照這個模樣，大概率應該是穆恩。
自己絕對不應該，不能對着任何人，任何不清楚根底的人，說出昨天的那番話，否則等待他的只有不知名的死亡。
他突然恐懼起來，臉色一陣蒼白，連勺子都有些不穩，微微晃動之下還差點撒出着湯汁。
椅子上如同有螞蟻爬一樣，讓陸明坐立不安，炸立的汗毛在提醒他逃離這個地方。
老人聽完陸明的話後，眼神才逐漸有了光彩，看着眼前的三人，漏出一抹笑意。
“小子，別害怕，我對你沒什麼惡意，如果我有惡意，那天你就死了，不過以後別這麼愣頭青了，這些話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在你沒有足夠強大之前，還是嚥到肚子裏爲好”
“更何況，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孩子看了”
老頭看出了陸明的恐懼，溫暖的手掌扶住他顫抖的手，細微的聲音只有陸明能聽的見。
將陸明送到嘴邊的粥喝了下去，呼出一口熱氣，“你的手藝一直是這麼好，好香”
溫暖的手掌和聲音過了好久也沒能驅散陸明的恐懼，只能硬着頭皮強行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小子，爺爺現在就你一個親人了，以後若是斷子絕孫可不行”，說着接過了陸明手裏的粥，眼睛眯起仔細盯着三個人。
“啊？只要我成年，一定讓您沒幾年抱上曾孫”，陸明看着笑意的老頭，隨口敷衍了幾句，在他看來，這個沒幾年可是個虛詞，幾年幾十年都有可能。
更何況，他已經準備走了，今晚就走，他不敢去賭老人會不會對他不利，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別人手下。
老頭聽了這話，嘴角勾起，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神卻一直瞅着霍雨涵和王冬。
霍雨涵被瞅的有些不好意思，手緊緊的抓着衣角，臉紅撲撲的，不敢擡頭。
而王冬，裝作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的晃着腳尖，一直手指把弄着頭上的頭髮，纏繞彎曲，弄得亂糟糟的。
這頓飯喫的很開心，只有陸明一個人心神不寧的，到了後面，老頭也變得慢慢開朗起來，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校園生活。
直到回到宿舍，陸明狠狠的給了自己兩耳光，嘴裏喃喃自語，“陸明啊，陸明，差一點可就死掉了”
“感情，這東西可是少碰的好，真是危險的東西，讓人忘乎所有”
“以後還是不能相信別人，所有人......”
似乎一直有一個冰冷的刀尖抵着後背，讓陸明毛骨悚然，他待不住了，再也待不住了。
趁着王冬和霍雨涵睡着，陸明抱着小黑悄無聲息的出了門，沒有一點動靜，趁着夜色慢慢的走出宿舍樓。
窗外的夜色很靜，只有偶爾的幾縷微風吹過，掀起人的衣角。
陸明剛出門，就看見了老人正在門口坐着，微眯着眼睛，臉上帶着點頹廢。
一見到老人，陸明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下意識的就釋放了武魂，渾身汗毛炸立，不知不覺後背就升起一陣陣的冷汗。
“我騙了你，你對我害怕也正常”，老人沙啞的聲音慢慢傳出來。
“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孩子看了，又怎麼會害你”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攔你，記得常回來看看”，老人說完這幾句話彷彿被抽乾了全部力氣，一臉頹廢。
那看陸明的眼神正如看自己離家出走的孩子，失落，孤獨。
看着老人真誠的眼神，陸明突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了，攥緊拳頭又鬆了下來。
他狠了狠心，扭頭就走。小黑貓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從陸明懷裏跳了出來，咬着陸明的褲腿。
扭頭一看，老人還是那副枯樹般頹廢的樣子。
“我不走了，行了吧”，陸明嘆了口氣，說話帶着點惱怒，他還是不忍心，又重新折返了回來。
老人看着陸明回來，臉上慢慢的帶上一點點笑意，手慢慢的探出，想撫摸陸明的頭，不過看着陸明躲閃的眼神，手僵在了半空中。
接下來的幾個月，三個人整天形影不離的，兩人也從陸明寫的東西里抽神出來，不再關心，只是偶爾看上一眼。
陸明倒是覺得沒什麼，畢竟小孩子嘛，專注力本身就沒那麼強，對一件事情的好奇心也就那幾天，要是一直感興趣，陸明才覺得奇怪。
但是這都不重要，種子已經種下了，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等待它生根發芽，慢慢長大，最後變成參天巨樹。
陸明也逐漸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的，這對小情侶還小，平時也沒怎麼卿卿我我過，沒有刺激他受傷的心靈。
幾人一起過完了枯燥的生活，一起上課，一起賣魚，一起喫飯，一起聊天打鬧，晚上做上熱騰騰的飯，和老頭在溫暖的魂導燈下嘮着家常，似乎，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剛開始還每天躲着老頭，每當看見他都會有一瞬間控制不住的恐慌。
不過這釣魚的漁夫或許也有了感情，開始努力彌補跟陸明之間的裂痕，甚至開始拖着蒼老的身體做飯，每天給陸明噓寒問暖。
漸漸的，他也接受了這個事實，起碼，老頭對他的感情不是假的，被騙的還不算太狠。
不過他暗自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相信，接近任何跟感情有關的東西，他害怕了，那天晚上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
霍雨涵每天瘋了似的修煉，就連半夜偶爾都要出去跑步，還非要拉着陸明一起。
陸明勸過她很多次，不過小姑娘很固執，很執拗，陸明擔心她總是沒日沒夜的糟踐自己的身體，只好在旁邊看着，不時釋放一下淨化，幫助修補身體分解代謝廢物和補充細胞增值的能量。
三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新生考覈的時間，也到了將要檢驗成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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