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君爲袖手旁觀客，我亦逢場作戲人
那種空無一人的絕望與整日接連不斷的折磨，精神與肉體的雙重痛苦，如同一張溼潤的紙張覆蓋在口鼻處，劇烈的壓迫感與窒息感。
可是，誰能來救救她呢？
陸明顫抖的手拿出了根香菸，他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煙了，但是緊繃的神經迫切需要一丁點的愉悅來緩解。
這本滿是平淡言語的日記寫滿了痛苦而絕望的一生，沒有任何一人能夠爲她伸出援手。
煙霧順着喉嚨進入肺部，陸明距離的咳嗽了兩下，臉色如同溺水的人一樣帶有病態的蒼白與細密的水珠。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那個男人從煙霧中慢慢凝實出來，帶着惹人厭的調侃的笑意。
男人慢慢湊近陸明的耳朵，尖銳滑膩的聲音如同一擊重錘擊打在陸明的鐘樓，“是你害死了她！”
陸明的瞳孔驟然一縮，拿煙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窗外的陽光一丁點也照射不到他的身體，整個人縮在狹小的陰暗潮溼的角落。
“你早就發現了不是嗎？你早就知道史萊克學院有種種弊病，你甚至見過那個男人，可是你無動於衷”
男人沒有等陸明迴應就繼續說下去，湊到陸明耳邊，不緊不慢的傳達着不安的話語。
“你分明可以改變這一切，但是你選擇了漠視，你把這些事情歸爲不可改變的因素”
“你甚至連拿靈魂交換女孩兒的想法都沒有，你將她歸爲了不值得的那一類”
男人說完後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說，“如果不是你，她又怎麼會死去，你一邊擔心我所說的命運，一邊卻跟她們保持曖昧的距離”
“如果你沒有曖昧不清的跟她處於那種關係，她根本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王冬，霍雨涵，唐語嫣，你享受那種軟玉入懷的感覺，你一邊提醒自己不要過於接近，一邊與她們保持曖昧的距離”
“你就是一個如此的人！好色，自私，貪婪，你喜歡被那些漂亮的肉體靠近的感覺！”
男人說道這裏突然憤怒起來，緊緊的抓住陸明的領子，怒吼道，“是你害死了那個女孩兒”
“如果不是你選擇沉默，又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你選擇跟她們保持曖昧，又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
“如果你能發現這一切的不對，又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
“懦夫，垃圾，殘渣，你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小姑娘被一個畜生糟蹋，你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深淵”
陰暗狹小的角落裏，這個詭異的男人緊緊抓着陸明的衣襟，表情猙獰的如同惡鬼一般，泥土下細小的蟲子都在這不安的怒吼下紛紛逃竄。
陸明的臉龐毫無血色，額頭上的青筋猙獰的炸立，帶着怒吼吐出了一句，“閉上你的嘴！”
陸明掙脫了男人的雙手，隨着那一聲話落下木質的桌子被他狠狠地踹了出去，擊打在牆壁上支離破碎，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隨後陸明又低下了頭，用力了抽了口煙，連帶着劇烈的咳嗽吐出斷斷續續的青煙。
男人狂躁猙獰的表情歸爲平靜，彷彿剛纔做出那副模樣的並不是他，他低下了頭，再一次湊到陸明耳邊。
“是你害死了她”
滑膩冰冷的聲音如同水泥一樣被硬生生灌進陸明的腦海，頭腦炸裂一樣疼痛，這聲音如同燒紅的烙鐵，一遍一遍的印在大腦深處，響起刺啦刺啦的肉體燒焦聲。
陸明的眼睛佈滿了血絲，坐在原本的位置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臉上浮現細密的汗珠，灰色的菸灰凌亂的分佈在地面上。
男人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鮮紅的舌頭慢慢伸出，舔了舔乾癟的嘴脣，隨後隨着煙霧一同消散在微風裏。
整間屋子就只剩了陸明一人，腦海裏不斷徘徊着那句滑膩噁心的言語，一遍一遍，永不停歇
自責化成一根根銀針，從心臟處出發，肆意的流淌在血管裏，流進每一個細胞中，流進每一寸肌膚，莫須有的疼痛作用全身。
若是陸明是一個麻木的人尚可以對比熟視無睹，大聲諷刺男人的矯揉造作，但是陸明卻偏偏是一個“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
自責與痛苦似乎將他要戳穿一樣，狠狠地頂在牆壁上，碎成細密的肉塊兒，每一寸血肉都是蟲蟻啃食的痕跡。
每一寸血肉都充滿了腐朽的惡臭，上面爬滿了蛆蟲，連這片世界都在諷刺他的不作爲，無時無刻重複着那段不安的言語。
老頭慢慢的來到了房間，看着滿屋子的青煙和一地的狼藉，皺了皺眉頭，慢慢的拾起那丟落在地面上的日記。
他沒有坐下，只是站着靜靜的看着這本寫滿痛苦的日記，速度很快，臉色在看的過程中也在不斷變化。
沒多久，他看完了整篇日記，表情有種難說的複雜，慢慢的靠近陸明的身體，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這事情不怪你”
可是陸明的情緒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怔怔的看着老頭的臉，眼睛裏暴怒的火山一下子噴發出來。
“那她的死是誰的原因呢？”陸明說話的聲音有些冰涼，如同吞進了一塊兒冰塊兒，每一次的呼吸都帶有涼意。
老頭沒有說話，像是被噎住了一樣，嘆了口氣，這幅模樣更是直接讓陸明緊繃的神經不堪重負。
“我是那麼的相信你，我跟你相處了四年，四年！我以爲你跟他們不一樣，我以爲你是一個人，是個正常的人，可是你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女孩兒就在你面前遭遇如此經歷”
陸明站了起來，聲音震耳欲聾，連牆壁都在這聲音下微微抖動起來。
“你跟我說史萊克的老師都是德才兼備的人才，好一個人才啊，你看看你的人才都看了什麼事情”
“你是看不見史萊克學院培養出的什麼東西嗎，大陸民不聊生，苛稅徭役，魂師老爺肆意欺凌那些平民，史萊克學院，好一個大陸第一學院，不如改名爲大陸貴族學院罷了”
“你們給自己戴上莫須有的道德高帽，驅逐邪魂師，好一個驅逐邪魂師，你們學員年年造成的死亡人數比邪魂師少嗎？”
“你是史萊克學院的主人，你親眼看着這畸形該死的東西留在這裏，你親眼看着史萊克學院培養出一代代的渣崽，一個個對人命熟視無睹的東西”
“看看這個世界吧，這世界的不幸與苦難有多少能和你們脫得開關係”
“你就當做這些事情不存在一樣，哪怕在你自己的地盤，你對他們都熟視無睹！”
霍雨涵和王冬正準備回來喫飯，剛到小木屋門口就聽見了陸明失態的怒吼，在他們印象裏陸明從來都是對任何事情毫無波瀾，甚至都沒怎麼生過氣，可是這次卻能聽見震耳欲聾的憤怒。
兩個人一下子被嚇住了，連門也不趕進，在窗口處扒着頭顱觀看裏面的情況。
“校園暴力，不惹事的都是庸才，老師不求師德，但凡實力足夠就可以來任教，收賄受賄，情色交易，xing侵，整天除了跑步就是跑步，你們能有半點作用嗎？”
“你自己就漠視這些東西十幾年幾十年，我可以認爲我看到的只是第一例嗎？你究竟把人命當成什麼東西！”
老頭看起來更蒼老了些，嘴脣蠕動半天也沒能說出來一句話，他確實知道這些種種的問題，但是他選擇了忽略與漠視，現在一下子被端上臺面如同傷口被撕開一樣帶着種種刺痛。
陸明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在諷刺自己，搖了搖頭，情緒又迴歸正常，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是我失態了，跟您半點關係沒有，您不必自責，君爲袖手旁觀客，我亦逢場作戲人，不過旁觀客旁觀的是自己同類喫掉羊羔罷了，而我這作戲人是親眼看着自己的同類被野獸喫掉”
“自責的應該是我纔對”
陸明說完沉默了一陣，看着老頭沉默不言的模樣，眼簾微微下垂，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整個小木屋只剩下一個如同雕塑一樣的老人，如同一顆枯樹一樣矗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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